72、红楼梦（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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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我们说到哪来着哦，说到外边天在下着雪，爷在里边逗着妞儿！
话说鹅毛大雪断断续续的落了一夜，好似要一个劲头的把京城给埋了去！天色阴沉，嗖嗖的风呼啸着，冷的人受不得，却也止不住满京里的贵人依旧纸醉金迷。
敬宝斋里，我在掌柜揪心的目光中，漫不经心的捏着个据说是北宋汝窑烧制的一个“千峰碧波翠”茶壶。此壶声如擎，釉厚，但光润有度，精细的花纹脉络，隐隐浮现在透明的艾绿釉之下，漂亮得很。把玩一番，倒也手感润滑如脂。
我啧啧两声：“似玉、非玉、而胜玉。不愧为敬宝斋的镇店之宝。孙掌柜，这壶入了爷的眼，你开个价钱吧！”
掌柜的磨着牙瞧壶：“六爷，您这让小的如何开口啊！”
我转过身子在炭火正旺的炉子上烤手，声音是照样的波澜不兴：“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孙掌柜若实在不想卖，爷也并非什么不讲理的人。那爷······就抢吧！”
孙掌柜：“······”o(╯□╰)o你特么，不是说不是不讲理的人吗？你倒是讲理啊！
杜兜儿小碎步进得内堂，打了个千近身与我耳语：“爷请的客人到齐了，都在戏园子里候着呢！”
我勾了勾唇，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准备回头继续与孙掌柜磨牙差:“孙掌柜……”
掌柜的瞧着茶杯，再看看我这一副宝不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揉了揉脸，一咬牙冲我作一个揖:“六爷是爽快人，这壶手艺如何，北大街的金大班也是过了眼的，做不得假。小人斗胆张回嘴……”他瞧了眼我的神色，试探的道:“八万两？”
价钱这回事，许你漫天要价，许我坐地还钱。我摇了摇头，高深莫测的伸出大拇指与食指:“八两！”
孙掌柜:“……”你特么！他深吸了口气，强忍着胃疼跟我道：“六爷，这套千峰碧波翠的茶壶可是北宋年间大内御用的贡品，便是当年有的也不过是五套之数。八两，这也太······”
我摇着头:“嗯，八两是少了点，不过你也是晓得爷如今领的什么差事，俸禄可怜，平日里哪来的银钱使，还要跟满京城的痞子下三滥打交道。您说万一哪天有几个不开眼的混不吝到您这吃茶，巧了，爷半分空也没有，这群人又是些粗人，不小心给刮了脆了，别说什么北宋，就是baby你也小心晚节不保！你掂量着我给您涨多少呢？”
他这下不止胃痛牙也痛了，忙惶恐的跟我摆手：“别介啊六爷，壶儿您拿走，小的给您八两成吗？不不不，给您八百两！”
我一拍桌子，义正辞严的看着他：“孙掌柜这是把爷当什么人了？虽说有不少自诩皇亲国戚总是仗势欺人，强取豪夺的！但爷是吗？做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爷讲究的是以德服人，今儿我要收了你银子，明儿可就得臭大街！今儿您要是不上道，爷可要发飙！”
孙掌柜的面色之复杂，用五个成语不足以形容。
出了敬宝斋，我随手把壶递给杜兜儿，毫不在意的道了声:“给五爷送去吧！嗯……就说爷花了八千两收的，让他自己个儿瞧着办!”
杜兜儿笑嘻嘻的应一声，将壶收了起来。然后不解的道:“爷费了功夫，就为了给五爷找场子”
我微微挑了眉，斜过脸瞧他，笑骂一声:“狗东西，你倒是一肚子的机灵!且说说!”
他打量着我神色，小心得开口:“都说无商不奸，可再奸的商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老东西居然敢忽悠五爷这是赝品，花了八十两就骗了五爷的真壶!不可谓是要钱不要命，可奴才私心想着，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断断不敢骗堂堂皇子啊，他是仗了谁的势”
这番话说下来，不由教我对他侧目，挑着眉，请等着下文。
他见我脸上毫无疑色，微微一愣，眼睛里诧异一闪而过，随机抓了抓后脑勺笑嘻嘻的道:“什么都满不过爷，小的确实扫听了几句，原来这孙掌柜还与大爷府里的管事有亲……”
我点了点头，懒散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他是老大的人没错!老二是嫡子，又最得老爷子欢心，先前坏了事被废，所谓立嫡立长，老大身为长子，在外瞧着自是兄弟里的头一份。底下人的孝敬哪少的了。只是老爷子现在疑心病越发大了，忌讳着哥几个呢，查的紧，又怎么敢将这些放在明面上，于是就有了这些店面，不敢明着送银子，外省的孝敬就借着卖老物件的由头送进了老大的府上。说是卖，一文钱也是卖呢!倒是你，给爷跑腿屈了才呢!”我回身瞧着他，目光晦暗不明。
杜兜儿忙撩袍子跪了下去，口里道:“奴才惶恐!”
街面上的雪，又下的埋过了鞋面，我瞧着被他膝盖砸的两个雪坑，垂下了眼睑:“你是个机灵的，奶娘将你养的极好，不冲别的，只要你尽心，爷总亏不了你!昨儿吩咐下来两广的差事就交由你来办!若是出了差错，可不止一顿板子的事！”
他面上一喜，埋头又是一磕:“谢爷的抬举!”
我弯腰进了轿子:“起了吧，爷也不是白抬举你的!”
他忙打蛇上棍:“爷，您放心，奴才一定为您赴汤蹈火，死不足惜。”我只勾了勾唇，再没有话!
长安街上最大的一座戏园子，半个月前悄无声息的换了东家。一番敲敲打打，描粱画栋，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一砖一瓦皆是精细得很。台上扮相极佳的旦角，身段柔软，正咿咿呀呀的婉转吟唱。
台下偌大的地方，却只摆了件有些年头的海棠雕漆座椅。我全似没了骨头，懒洋洋的靠在那，对身后立着的那群纨绔全然视而不见。
那戏子不仅妆面精致，嗓子也温柔软媚，这折戏唱完，见他双臂一展，尺来长的水袖好似有了灵性，随着他的徐转，似杨柳低垂，如回雪漫卷，仿佛飞燕临空。恰好那飞舞的白条，临到了面前，我伸手一捞，使了巧劲，轻轻握在手里，偏他收不回去。噙了抹坏笑瞧那人，且见他似羞似娇的飞了一个媚眼与我。我顿时吓了一个激灵，忙松了手，他收回水袖，脸侧一搭，迈着碎碎的步子下了台去。
我这才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饮了口热茶，转过身子打量着这群公子哥们。有张家的，贾家的，金家的，吴家的，董家的······晾他们的时候不短，有的惴惴不安，有的事不关己，有的面色不豫，有的已捎带了怒气。
我暗切了一声才淡淡的开口：“想必诸位也都知道，爷前些日子领了巡街御史的差事，以后怕是少不了打交道，还要承蒙各位的关照呢！”
话音刚落，脸色各异。有人忙接口：“六爷说的哪里话，小的们那有本事！”
我摇摇头："别客气，爷书房的案子上，各位的丰功伟绩桩桩件件都摆着呢，今儿个把诸位请过来就是给诸位说一声，爷痛快了你们才能痛快，谁要是敢给爷找麻烦······"我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微微一笑：“爷就弄死他！”
有人按耐不住，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失了圣意的皇子，威风却不小！在场各位可都是朝廷命官的子侄，也不都是吓大的！”这声音带了股尖酸戾气，我确实有些印象。正是昨日瞧见过的董百畾。
我瞧也不瞧他，身侧的杜兜却是上前一步，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耳光道：“董公子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官职在朝，却对堂堂皇子心怀不忿，口吐不敬，该当何罪？这巴掌还是轻的，我们爷真正的威风你还没见过！”
董百畾目呲口裂，咬牙道：“狗奴才，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国舅，你且等着······”我目光轻轻地扫过去，他顿时呐呐的住了口！
我叹了口气：“你们这群人，说的好听点叫纨绔，难听点就叫败类！读不会书，练不会武，文不能办经治世，武不能保家卫国，办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父母对你们失望，先生对你们摇头，小姑娘见了你们扭头走。在家不招人喜欢，在外边讨人嫌。”我每说一句，他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我却上了瘾似得停不了。
“满京里的青年俊杰也实在不少，他们能不能名留青史，建功立业不一定。你们却是一定的过着惹人厌的荒唐人生。等你们爹娘两眼一闭，运气好的家里有个出息的兄弟撑着家业，你可以腆着脸，看着他高高在上的脸色，听着他冷言冷语，求他可怜可怜你，手指缝里给你漏点残羹剩肴。运气不好的，等债主收了你身上最后一点家业，如果你没有在窑子里给你躺着赚钱的老婆闺女，就只能叹息一声，找个街角在梦里想想你得意的日子了，到那时你从前一起逛窑子的哥们从你跟前过，跟他新的哥们说着你的笑话：“嘿，瞧见没，就那王八蛋还没死呢，从前可不是东西了······”我要是你们我就······”
我正说的兴起，杜兜拉了拉我袖口，我顺着他目光一看，好嘛，已经哭了两个了。忙脸色一正，话音一转：“诸位愿意过这样的人生吗”
四下里一时静寂无声，片刻之后吴侍郎家的胖儿子却是略作思虑，便头一个冲我施了一个礼，：“小人愚钝，还请六爷指点迷津！”
我端起茶碗，瞧着窗外还不曾停下的大雪，神色称不上好：“谈不上指点，爷手底下还缺几个称心的吏目，你挑上几个人明个去趟督察院报个道。”雪在这般下下去，怕是不好！
吴永忠一愣，眼里有些迟疑：“这······”
我撇开眼：“怎么？这不入流的小吏委屈你们了？”不等着他答就起了身子，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脸上挂了几分嘲意，对杜兜说：“爷乏了，回吧！”
后来，有次我与有了点出息的吴永忠喝酒，我问他：“当初为何要跟着爷？”
他闻言怔了怔，举杯将酒一饮而尽，良久才道：“爷不知道，永忠从前过得糊涂，在遇到您之前我的人生都是黑白色的！”
我闻言一喜，兴奋地期待下一句，结果他打了个酒嗝道：“遇到您之后我的人生就整个是黑色的了！”
我：“······”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红楼梦（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