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春风暖「GL」》爱吃鱼的懒猴子

6、别离

　　竹林深处，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院内青草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中央置一矮桌，桌上摆着棋盘，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纵横交错。
　　楚紫遥跪坐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左手托着右手边的袖子，落下一枚黑子，对着苏玉青笑了一下：“师姐，你又输了。”
　　今日对弈十几局，没有侥幸胜得一局，苏玉青也不恼。她本就对博弈之术不怎么感兴趣，只不过，自上次楚紫遥主动邀她对弈后，只要她来，几乎每次都会发出同样的请求。她不好推辞，只得陪着。
　　“师妹技艺精湛，才高八斗，真真的让我这个当师姐的佩服不已呀！”苏玉青放下握在手中的几颗白子，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还真作了个揖。
　　如此不情愿的服输，梅兰竹菊还是头一遭见，不禁笑出了声。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们虽不幸受了伤，却也因祸得福认识了绝代佳人苏玉青。在竹屋养伤期间，她们与苏玉青相处融洽，都很喜欢这个洒脱自然喜欢穿红衣服的姑娘。
　　梅兰竹菊笑话苏玉青博弈不精，频频败北。殊不知，苏玉青的棋艺很是了得。不过，仅限于象棋罢了。
　　春兰笑够了，照例收拾棋子：“苏姑娘能与小姐对弈，已比我们四个好上百倍。”
　　秋菊附和道：“是呀，能与我们小姐对弈的人可不多。”
　　冬梅张了张嘴，突然忘记了要说些什么，索性闭了嘴。
　　苏玉青喝了几口酒，来回看了四个丫头一眼：“你们是不是欠抽？本姑娘好意救了你们，你们不报恩也就罢了，我也不指望你们会报答我。不过，伙同楚紫遥来取笑我，便很不应该了。一个个地真是没良心！”
　　四人嘻嘻哈哈大笑，随即四对一，一点都不客气的拿苏玉青开玩笑，寻开心。
　　楚紫遥背脊挺得直直的跪坐在地毯上，静静地瞧着，喝茶不语。眼前师姐笑颜如花，已是一道极美的风景。她主动提出对弈，只不过是想与其多呆一会儿罢了。借口或许有些拙劣，可目的还是达到了。
　　为何会如此？
　　见面时会心跳加速，分别时会不舍万分，不见时会很是想念……
　　这些，均是已动情的体现。
　　意外相逢，时日不长，她竟对这个张扬肆意爱喝酒的师姐动了心。不想承认，亦不敢承认。
　　玩笑过后，总是无言。
　　夏竹上前一步，肃然道：“小姐，我们在此地已停留了不少时日，再不行动，怕是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楚紫遥怔了一下，很自然地将目光移向兀自喝酒的苏玉青。时光荏苒，上次竹林打斗事件仍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仿如隔世。
　　寄居小竹屋，养伤之余偶尔与苏玉青谈笑风生，品茶下棋，只觉无比畅快惬意。如今不得不离去，她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舍。只是，不知是舍不得此处安逸的生活，还是舍不得苏玉青。她再次偷偷看了苏玉青一眼，不作声，只是喝茶。
　　东坡居士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看来，是不变的定律。
　　苏玉青早就料到她们会走，含笑道：“你们的伤已近痊愈，也该是分别的时候了。后山有个山洞，里面有条通往外界小路，顺着小路走便可出竹林。”
　　梅兰竹菊听到有路出林，心中一喜，纷纷与苏玉青道了谢便回房整理行装了。
　　*
　　凉风徐徐，竹影婆娑。
　　苏玉青握着酒葫芦，与楚紫遥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偶尔喝两口酒，舔舔唇角，便似喝到了世间最醇厚的佳酿，神情带着几分满足几分惬意，并无一丝离别在即该有的伤感情绪。
　　楚紫遥则与之相反，表情淡而冷，看不出喜悲。她心里很是惆怅，甚至有些烦闷。她不舍得离开这个简陋的竹屋，可仔细一想又觉不妥，竹屋不是她的，她不舍得又能如何？
　　走出很长一段路，回头看去，竹屋已经变得很小。
　　葫芦内的酒空了，苏玉青才侧头去瞧楚紫遥。方才楚紫遥提出一起走走，结果走了这么久，居然没说过一句话，还真的是单纯的走走。收起酒葫芦，习惯性地顺着垂在胸前的发丝，问道：“师妹，你是不是不舍得离开这里？”
　　闻言，楚紫遥侧头觑着苏玉青。见其似笑非笑，眸中隐隐带着几丝揶揄，便不想承认。可过了半晌，她还是遵从本心地点了点头。
　　苏玉青笑了一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顿了顿，又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拉起楚紫遥的手，快步往左侧的小路走去。
　　片刻后，来到转角处，眼前是一片湖，开满了荷花。
　　二人携手并肩立于湖边，湖水里的倒影异常清晰，且离得很近，像是相互依偎的情人。
　　夏日，苏玉青的手却有些凉，冰肌玉骨的。与之相反，楚紫遥手心开始发烫，甚至冒出了汗。
　　习惯高高在上的她，一直都比较排斥与别人肢体接触，如今苏玉青牵着她的手，她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很喜欢。她想要理智的分析原因，可想了许久，怎么都想不出来到底为何。既然理不清，只好稳住心神，顺着苏玉青的目光望去。
　　碧波荡漾，绿荷片片，迎风摆动，送来阵阵清香。
　　“你在紧张？”感觉到手心淡淡的湿意，苏玉青眉头微挑，轻笑出声。
　　“没有！”楚紫遥转过头，见苏玉青笑得甚是好看，心情竟瞬间好了起来。
　　苏玉青轻嗤：“你说没有便没有好了。”
　　楚紫遥：“……”
　　苏玉青松开手，习惯性的去摸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拿在手中比以往轻了许多，才想起方才已喝完。
　　良辰美景，却没有酒，真是扫兴。
　　“你很喜欢戴面具？”没酒喝，苏玉青只好去逗楚紫遥。
　　楚紫遥道：“不是。”
　　苏玉青道：“那摘了吧。”
　　说着伸手去摘。
　　面具脱落，一张倾世容颜暴露在阳光下，毫无瑕疵。
　　眉黛轻蹙，眼波流转，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
　　苏玉青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勾起手指数一数，也有那么三四次。
　　毫无疑问，楚紫遥非常漂亮，身后满池荷花，都在她微微一笑间黯然失色。
　　此时此刻，苏玉青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包围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上了楚紫遥毫无瑕疵的脸庞。
　　一阵湖风吹过，拂动着楚紫遥乌黑的发丝，送来淡淡清香。香气扑鼻而来，苏玉青不禁心中一荡，一时间热血上涌，鬼使神差的踮起脚尖，吻上了楚紫遥的眉心。
　　温热的触感始料未及地贴在额头，楚紫遥猛然惊醒，本能地退开几步。她微微侧头，眸中浮浮沉沉，带着几丝惊诧，几丝深沉。
　　苏玉青将楚紫遥的无措看在眼里，同时也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懊恼。她下意识得揉着太阳穴，半晌，拾起方才掉在地上的面具，用袖口擦了擦：“湖边凉，回去吧。待会儿你们出林，我就不送了。”
　　出林时，苏玉青果真没有去送她们。
　　楚紫遥接二连三的回头，并没有见到心中期望看见的一道红影。
　　她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在牵引着她，让她感到有些失落，有些惆怅。湖边的轻轻一吻，苏玉青温热的唇瓣，这些都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放。
　　想着想着，与苏玉青相处的点点滴滴便慢慢浮现在脑海之中，逐渐清晰。
　　“小姐，独孤老爷来信，希望小姐能过去钦州一趟。”夏竹为楚紫遥披上外衣，站在她身侧说道。
　　楚紫遥神游太虚，哪里还听得到夏竹说什么？半晌，回头见夏竹站在自己身后，问道：“何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离开小竹屋后，楚紫遥经常性会发呆出神。
　　“独孤老爷来信，希望小姐能去趟钦州。”
　　独孤老爷是独孤皇后的父亲，楚紫遥的外公。
　　南楚皇后本是北魏人，南楚国君年少轻狂时曾在江湖上闯荡过，期间认识了独孤皇后，堕入情网，无法自拔。最后抱得美人归，才有了楚紫遥和楚紫烟。
　　独孤老爷一向不屑与官僚打交道，是以一直都不赞同二人的婚事。但是，二人无论如何都要成亲，又怎会去迁就老爷子的想法？
　　独孤幼清嫁给了当时还未登基的楚瑜，嫁去了南楚。此后，便一直没有回过北魏，独孤老爷也没有去南楚看过女儿。
　　直到独孤皇后逝世，老爷子才放开了些，也就是因为独孤皇后的死，老爷子对楚瑜的态度简直到了看到其背影便恨意横生的程度。但是，他对两个外孙女非常好，喜欢得不得了。
　　楚紫遥与楚紫烟每年都会在独孤山庄住上一月有余。
　　今年还没有去的打算，如今听夏竹提起，倒是可以顺道去一趟。
　　“本是要去钦州的，让冬梅春兰先行一步，去独孤山庄知会一声。”
　　“是！”
　　*
　　一轮弯月横在半空，凉风徐徐，树影摆动。
　　楚紫遥秋菊夏竹早已出了禹城，北上钦州，偶尔住客栈酒店，行至荒郊野岭时也唯有露宿。
　　楚紫遥打小锦衣玉食，得天独厚，却也对露宿野外毫无怨言。只是行路期间她时常想起在小竹林生活的日子，想起那个总是一袭红衣，一笑倾城师姐。
　　偶尔，她会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苏玉青，可结果很不乐观。伴随着浮现在脑海里的音容笑貌，楚紫遥一路风雨无阻，走走停停，甚至风餐露宿。
　　“小姐，我们是去前面的八里坡歇息，还是在此地将就一晚？”
　　已是夜深人静时，秋菊等着楚紫遥的吩咐，去八里坡的话就得吃些干粮，在此地露宿就得拾些干柴来生火。
　　说也奇怪，这一路走来竟没有客栈酒馆，她们只好在荒郊歇息。
　　白天倒是遇见一个老妇人，老妇告诉她们前面有个叫八里坡的乡镇。于是，她们马不停蹄的赶路，想着去到八里坡再休息。
　　怎知，如今月亮高悬，却连八里坡的影子都没看到。秋菊觉得，那老妇的话也许不该信的。
　　楚紫遥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夜已深，歇息一阵，天亮再去八里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