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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没有窗户的房间 ...

  •   我有个怪癖,不能睡在没窗户的房间里。

      以前我没有发现自己有这个怪癖,自从大学期间的两次住旅店的经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神经远远没有自己所预想的那么坚强。

      大三的时候我要考个雅思,在上海华东师范的考场。由于之前我的一个同学要去上海考托业,就在我考试的前一个礼拜,所以我就托她去考试的时候给我在上海华东师范定个房间。

      在那同学去考托业的前一个礼拜我曾经跟她一起去了上海,一个是为了勘察一下我们二人各自的考场地形,一个是定房间。不过当时只定了她的,而我们去到华东师范的时候学校里的旅店说提前两个星期就定太早了,不给定。最早给5天预定时间。没办法我只好托我那同学下星期来考她的托业的时候来帮我定这个房间。

      托业和雅思都是周末考的。第二周我那同学去考,顺便给我定房间,可离我需要的时间还是差一个星期。那天那同学从上海给我打电话说,人家咬死了只给提前5天定房,现在提前了1星期还是嫌我们太早而不给定。

      我们俩都有点火了,就为了个破考试,还要我们三天两头地往你那跑啊?这不是欺负人么!

      结果好说歹说最终还是给我定了个房间。据说是个没窗户的房间,不过空间是该旅馆最大的,所以价钱还比其他房间高出一些。

      第三周我去了上海,住进了那个没窗户的房间。

      这个房间,空间确实是比较大,开门就是个窄窄的玄关,右手是洗手间的门,左手是四片红木,貌似是柜子。正面是一面墙,挂了片落地的厚重棕色窗帘。真让人郁闷,明明没有窗户,却弄了个巨大的窗帘来假装窗户吗?我拉开窗帘,里面果不其然是墙壁。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整个房间里的灯光竟然是黄色的。原本还想在睡觉前看两个单词临阵磨枪来着,这种灯光叫人怎么看书?!

      去到柜台问还有没有别的房间可以换,结果服务人员说没有了。我相信,毕竟这是雅思考点,周末的雅思考试华东地区多少孩子来参加呢,旅馆自然是炙手可热的了,尤其这还是位于该校内的旅馆,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离考场最近。

      我郁闷地回房间,尝试调节心态,不要影响了明天早晨的考试。

      我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属于“不知愁”和“缺心眼”的那种,火烧眉毛了都不知道着急的。我爸说我是心理素质极佳,我妈说我是没心没肺,我老师说我是极端散漫自由。总之,我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会保持“老神哉哉”的精神状态的人。虽然自己也是知道紧张的,但是从来不会因为紧张而影响自己的行动。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面总有些不舒服。

      我先是出门在华东师范大学门口找了些小吃填肚子,还特有闲情逸致地找到了个蛋糕店里面的糖霜海绵蛋糕简直是绝品!

      可是一回到房间里,就觉得那静谧压抑的气氛让我非常之不舒服。

      我想一定是因为没窗户的关系空气不好,再加上毕竟是花了一千多块钱的考试,而且是第一次考雅思,所以还是有些紧张的,所以心情才如此烦躁不安。

      走廊上跑来跑去的都是来考雅思的学生,一个个似乎年纪都还小的感觉,特别活泼兴奋的样子,仿佛不是来考试,而是来旅游的一样。他们的房间都是正常的标准间,窗帘也没有我的那么大,拉开了是真正的窗户。他们房间的灯光也都是白色的日光灯,个个儿的窗明几净欢声笑语,跟我的房间简直不是一个世界!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可是没的换,外面的旅馆也早都满员了。只好自己闷闷地坐回自己的床上。

      忽然我听见有什么声响。

      很大的声响。

      从那四片红木的壁橱里面发出来。

      仿佛有人在里面困着,要出来一样,呼隆、呼隆的。

      我有些恐惧,难道真有人困在里面了不成?虽然目前这个屋子的气氛实在适合鬼怪出没,可是咱可是学理科这么多年了的当代大学生了,怎么也不能信那个怪力乱神的吧。

      我给自己打着气,走向玄关的那四片红木门。

      那门还在呼隆、呼隆地响,门扇似乎也在跟着颤动。

      我壮了胆子,猛地拉开两扇。

      还好,只是棉被和衣架只类的东西。

      可是声音还是没有停止。呼隆、呼隆、呼隆!

      我敢肯定,就是剩下的这两扇红木门后面发出的声音。我一鼓作气,去开那后两扇门。可是,竟然打不开!

      我使了使劲,真的,打不开!!仿佛是有人在里面紧紧拉着,不让我打开似的。

      我有点慌张,马上开了门跳出屋去。正好赶上一位服务员小姐就在门口。我赶紧抓住她问这壁橱怎么回事。

      结果发现另外一位服务员小姐正在隔壁房间整理壁橱。这隔壁房的门跟我的门紧挨着,两房间的壁橱正好是一体的,一面朝我屋开,一面朝他屋开,而壁橱背面在对方屋子里露出来的部分也被做成门的样子,只是是假门,打不开。服务员小姐在那边整理壁橱,把被子一个个拿出来又塞进去,弄出了呼隆呼隆的声音,传到我这边了而已。

      虚惊一场,我顺便把我对这房子没窗户的不满跟服务员说了说,说自己觉得很气闷,觉得这房间阴森森的。

      服务员小姐笑笑,跟我讲确实没房间可换了,而且这个房间是他们旅店里最大的房间了。言谈之中仿佛在说我沾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我郁闷地在心里面把这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上海人骂了个遍后,也只好硬着头皮住了下来。

      那个周五的夜晚,我来来回回跑出去了十次左右,一会儿去买个鱿鱼串、一会儿去买个剪刀胶水儿回来剪切剪切照片,一会儿又去买了个饮料……总之一点儿没有静下心来看看书看看笔记什么的。

      最后我终于决定睡觉,养精蓄锐。

      可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后,我不得不承认,我根本睡不着。

      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我睡不着。

      连钟表走动的声音都没有,我起身察看了一圈,确实没有钟表。我把自己的手表解下来放在耳边,可这玩意儿竟然是电动的,走起来悄无声息。

      我开始后悔自己平时滥充大胆,看了那么多恐怖电影,如今那些个经典的恐怖形象和鬼魂死死地萦绕着我的脑子,无论我如何努力想要驱散它们都不行。

      我早就没有勇气保持黑暗了,可是灯光偏偏是鬼片儿里最常见的昏黄色!

      索性,我打开我的复读机,放入雅思的听力磁带,开始听听力。倒不是真的想刻苦练习,只是希望不要总是那么安静!安静!!

      到凌晨2点多的时候,我从半梦半醒中忽然清醒过来。之前我都让自己的意识在英语对话中任意漂流,磁带里标准的英音美音在我耳中时而清晰时而飘远。忽然那悦耳的女声开始扭曲,接着是男声,仿佛是融化了的牛皮糖一样黏腻变形起来。

      我惊恐地清醒过来,猛地拿过复读机。上面的小红灯明明灭灭——

      没电了。

      我舒了口气。忽然内急,于是懒懒散散地爬起床来去厕所。

      厕所的灯光出乎意料的是白色的日光灯。干净的白瓷砖显得特别明亮。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心里面总是别别扭扭的却不知道为何。

      我坐在坐便上,清空了内存——晚上吃得太多了,往后伸手想去扯手纸。这个旅馆的洗手间设计也不太合理,手纸滚筒竟然安装在坐便旁边的长长的洗手台的下面靠着里面的墙壁上。坐便在洗手台边上,人坐在上面,头刚好在洗手台边沿上。要去拿纸得弯腰低头往后看,才看得到按装在那么靠后的墙上的手纸。

      可是我不仅仅看见了手纸。

      一个浑身□□的小孩蜷曲着身体坐在洗手台下面的另一端角落里!

      我被吓了一大跳,但是一眨眼之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摸着自己的手,恐惧得直打哆嗦。我拼命地告诉自己那是幻觉,太晚了我太累了太困了太紧张了鬼片看太多了昨天睡前吃太多了导致产生了幻觉!

      飞似的从厕所里冲出来,我猛地扎进被子里。厕所里的白色日光灯现在看起来简直是鬼片里的青白青白的灯光。

      我觉得非常不安,我知道自己没有关上厕所的门,所以特别恐惧那个幻影会跟着我到床上来。换上新的电池,我把复读机的耳机塞在耳朵里,放大声音,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一点——我怕一睁开眼睛会看见恐怖的东西。躺在床上的身体也不敢挪动一下,我怕会不经意碰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完全的鸵鸟状态和阿Q精神的我,被恐惧紧紧抓住了神经。

      蒙胧中我似睡非睡,一会儿偷眼看一眼手表,一会儿又看一眼。

      好不容易我挨到了5点多,外面一定已经天亮了。有着这样的信念的我,猛地冲出屋子,离开了那个让我彻夜惊恐难眠的地方。

      那次考试的结果,我只发挥出了自己最一般的水平,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分数。有些沮丧,但是幸好还是达到了最低线的要求,我不用再去考一次了——我再也不想再考这东西了,再也不想住进那个本身就是个恶梦的房间。

      ##############################################################################

      大四下学期,快毕业了。

      大部分同学都在为找工作而奔忙,而我已经申请了出国留学读研究生,也拿到了OFFER,只差毕业拿了那毫无悬念的学位就可以了。

      当时我正在做毕业论文的试验工作,每日每日地扎根实验室,为教授的每个吩咐奔忙。不过时间的安排上有一定的自由性,主要看你自己如何安排和把握试验步骤了。

      我父亲是一位化工工程师,他的单位派他去上海出差。因为我也是学化学的,理论方面的东西比我老爸还要扎实些。而老爸他是工程方面的牛人,又已经离开学校几十年,这次出差一共要走几个地方,在上海要走几个大的客户和同行,要探讨一些技术方面的问题。于是他决定把我召唤出来,一个是跟他见见世面,走向社会;一个是兴许有些理论方面的问题我可以给他提提气。

      老爸先到上海,定了旅店后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

      我先是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调整,搞定自己手头的实验,空出大约3天多的时间来跟老爸闯荡上海。

      等我把试验告一段落,搭火车赶到上海,摸到老爸在莘庄定下的旅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在火车上的时候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我来了,可是都到了旅店柜台我也不见他出现,害我跟服务员小姐解释了好半天,又是核对又是等的,最后才放我住进去。

      原来我老爸人到上海,马上就被他的几个老同学给捉了去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哪里还能管得到我。

      我很无奈地在一位服务员小哥的带领下去了老爸事先给我定的房间。

      一进房间我心就凉了。

      又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去年在上海华东师范的恐怖回忆一股脑儿地涌了回来,我站在门口腿怎么也动不了了。

      踟躇了很久之后,我深呼吸了又深呼吸,大声拍掌三下,然后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打搅了!”接着大步迈进房间。

      这个房间非常小。

      天花板都很矮,房间里除了一张可以睡俩人没问题的单人床之外没有太多家具。没有壁橱,谢天谢地。有台电视,这简直就是救赎!我可以放心,这个晚上不会由于过分安静而睡不着了。

      电视放在床脚,旁边就是洗手间的门。洗手间里还算干净,虽然很小,但是没有长长的洗手台,手纸也在坐便旁边触手可得的位置。虽然房间的灯光仍然是昏黄色的,但是我有电视啊,所以不怕不怕……

      有一个挺让我讨厌的东西,就是镜子。

      有一面镜子,特老气。明明是个现代风格的房间,却突然多出了这么个老旧的长方形有着掉漆了的木质边框的镜子。特别不搭调。

      更让我心存郁闷的是,它竟然就挂在电视后面的墙上高一点的位置。

      也就是说,在我看电视的时候,视线里总是不得已地会出现这面镜子。而这面镜子由于位置比较高,根本照不到我和床,只是空空荡荡地映照着我头顶的那一面白墙而已。

      我打开电视,不过失算的是已经是深夜时间,而且这旅店又小气的没有装有线电视,所以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了。我百无聊赖地换着那几个台,偶尔固定个音乐节目看看,再换个娱乐访谈听听。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心里毛毛的。

      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早点睡觉明天还跟老爸去跑客户呢。

      可是我就是睡不着。

      屋子里太安静了,就象上次在华东师范的那个没窗户的房间里一样,安静得让我恐惧。我这次是有准备而来,我拿出了随身听CD机和电源,我插着电源听我最喜欢的摇滚乐,这样就绝对不会安静了!

      可是我错了。

      虽然耳朵里轰隆隆地响,但是那安静的感觉还是浸透着我的指尖脚尖,而且摇滚乐里歇斯底里的吼叫和呼啸嚣张的吉他也明显是不利于睡眠的。

      于是在第一百零一次辗转反侧之后,我还是打开了电视机。

      关了电视我的恐惧就会猛然增长,所以只好开着电视不停地对着某个歌手那精心打造的大脸连连打呵欠。我在床上横过来竖过去的,一会儿坐起来,坐到困就躺下去;发现越躺越清醒后就翻身起来,再坐着坐到困。如此反复,一直折腾到1点多快2点。我觉得自己快被这静谧的气氛折磨疯了!

      没错!静谧的气氛!

      虽然我开着电视,虽然我的摇滚乐还在耳机里叫嚣,可是我还是觉得静谧。那桌子、那茶几、那墙、那门、甚至那播放着八卦娱乐节目的电视机,都让人觉得死气沉沉而阴森宁静。我只好不停地动,从床的这头蹭到那头,翻过身去又翻回来,借以表示我还活着,我不属于着墓穴般沉寂压抑的房间!

      我很疲惫。我很困。

      我绝望地大字型躺在床上,眼睛片刻不敢离开电视荧幕。

      忽然间,我的余光有看见,一个女人在镜子里一闪而过!

      一个女人,在那个映着空荡荡一面白墙的镜子里一闪而过?!

      开什么玩笑!!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发疯了一样飞奔出房间,逃出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我敢肯定,这个房间本身就是个阴谋,它在慢慢地折磨我,它象猫在捉弄幼鼠般地玩弄着我,眼睁睁地看我在它里面抓狂,发疯。

      我跑到楼下大厅,找到值班的服务员小哥。当然的他不会相信我说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

      其实这就是那个房间的阴谋。它让人们都不相信我,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自己,它就是借此要逼疯我!或者,这个服务员本身就是和它一伙的,为什么不呢,他们都是一个旅馆的一部分啊!他(它)们一定都是商量好了的,要将我弄疯!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它企图用恐怖的气氛让我失去理智,然后逼我跑出来求救——正好落入这值班人员的圈套里!!

      我不能让他(它)们得逞。

      我神态镇定自若地跟值班小哥聊天,从刚刚失态的时候脱口说出的房间里的人影开始,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我看过的恐怖电影以及人类心理,再由此谈开去,艺术商业化、商业艺术化,天南海北。值班小哥的神色明显郁闷起来——他(它)们的计划被我打破了,他们不能得逞了。我赢了!

      我一直拖着这位小哥从凌晨两点左右聊到早上五点多,要不是忽然有人进来问住店,我一回头发现门外天已微亮,我还收不住我的话题了呢。

      打着哈欠,我怀抱着胜利的喜悦心情回去了房间,一头栽到床里大睡起来。

      几个小时之后我爸来叫我起来的时候,我可不情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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