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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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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远忌日,他一直守在曼娘门外。深夜,曼娘面无表情开门,好像没有看见他,从他身边迈过,抱着几坛酒,坐在了后院树下。
他跟了过去,看着她大口灌饮。
他担忧她,忐忑看着,不敢说出口。
一坛酒尽,她用衣袖擦了擦嘴巴,伸手抚上树干,低低笑开。
“温公子,你何必相扰?”
她一手抚摸树干,另一手拿起一坛酒想喝。她皱眉觉得不方便,把树干环抱住,双手捧住酒坛继续喝。
他庆幸,还好这树还不够粗,能抱得住。
两坛下肚,她的目光迷离起来“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他清楚她说的是谁。
“过了今天,我就给徐远守满了三年孝,徐远是不是在哪里偷偷笑我,看着我傻乎乎的给他穿了三年丑的要死的孝服,然后跳出来告诉我,哈哈我回来啦!”她模仿着徐远的语气。
“他答应过我,他会平安回来的,他从不失约的。”
他嗓子微堵,徐远恪守承诺,赢了战争。将士幸福的准备往回开船,靠岸回家,却不想被一边虎视眈眈的残军害了性命。
他们抱着炸药桶爬上徐远所在的船只,狂欢的士兵没有注意到,他们引爆了炸药。
那时候徐远应该刚知道曼娘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吧,战争的那几个月,徐远脚不沾地,奔波于前线,明明看到了胜利,疏于防范,就……
“我答应过徐远,纵他战死,我不会寻短见。”她紧紧抱住树干啜泣“家中有高堂下有幼子,我还没有活够,赌气说的这话,怎么徐远就偏偏认真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她多后悔任性说出这口是心非的话。
徐远太了解她,单纯的想让她在没有他的日子,活下去。
“徐远这笨蛋,没了他,我如何活得下去?”她的声音嘶哑,眼泪不曾断过。
忽然她笑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
关于徐远的什么事情。
“徐远你藏了哪里了!你出来啊!我以前欺负你的,你欺负回来,我不会还手的,三年了……”
他知她苦,徐远战死,她恨不得即刻下去陪他。徐远要她珍惜着生命好好活下去,变法的劝她,若我战死,你重择一心相守。这些事老太太告诉他的,徐远当时有了预感,知道她性子刚强,求老太太一定要看好她。
不知她是不是知道徐远的意思,却要固执的解读成自己想要的答案。
哀大莫过于心死。徐远就是她的心。
“你何必打扰?你不是徐远,你替代不了!”
这是唯一一次她在他面前情绪爆发。
他默然,伸手擦干她脸上眼泪,轻声道“不要哭。”
她不断喃喃着,你不是徐远,直到睡去。
他把她抱回房间,帮她盖好被子,看她在梦境中也不安稳。
他第一次这样痛恨战争。
怨恨,死亡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痛苦。
她无法摆脱。
第二次她醒来,仍是照旧的穿着白孝服。老太太看着干着急,示意他去问。
他硬着头皮问道“三年过去了…”
她头都没抬,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冷淡道“温公子,这是我的家事,请你不要管。”
他碰了一鼻子灰,好生尴尬。
自那日起,她不在每日都往码头跑。他,完全把她家当成自己家一样进进出出。
有时候自己碎碎的说着,她不给回音,自己也乐在其中。
总好过见她日日在码头风吹雨淋。
他躲在她门旁偷偷的看着她,在屋内教侄女刺绣,一针一针。
那时候听老太太说起,她是这一代有名的绣娘,她的绣品人人争要,供不应求。
嫁给徐远之后,徐远的所有衣服,一针一线都是她绣出来的。徐远心疼她,最多只准她给家里人绣。
世人多惋惜再也见不到这般好的手艺。
老太太叹息,徐远走后,这家里就算没了。为了补贴家用,卖掉了曼娘以前的绣品。除了,徐远的一切,曼娘不准任何人去动。
眼下曼娘重新绣,没日没夜,再不怕熬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