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方小姚

2、二

　　***
　　我们几个人中，最豁的出去的要数乐珊了。
　　她有一句座右铭。她说，“丑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大三的暑假她去整了容，其实不算是大整，只是割了个双眼皮而已，附带开了一丢丢眼角。手术后两个月，基本消肿了，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问她是不是整容了，她也乐呵呵地大方承认。虽然同班女生背后对她指指点点，也丝毫没有妨碍班里男生对她渐长的热情。

　　在我的友谊三角里，童童曾经高居食物链顶端，我和乐珊则是那种不相上下的怂货。简而言之，三个人一起出去，如果有别的男生，童童一定是首先被献殷勤的那个，只有童童身边献殷勤名额满员了，才有我和乐珊一较高下的机会。我一直很心安理得地做我的绿叶加壁花小姐，但乐珊显然比我有野心地多。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她自觉已将我远远甩开，随时准备着和童童一番较量。

　　前段时间乐珊右眼角有些痒，她怕是手术后疤痕增生，于是去找给她开刀的苏医生复诊了一次。
　　结果这次复诊出了一点小插曲。

　　她从诊室里出来，正准备坐电梯的时候，看见走廊的另一头一闪而过一个略熟悉的身影。是个高高瘦瘦的女生，长卷发，穿着个短碎花裙子，露出了洁白而修长的腿。眼看等的电梯来了，乐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被心里的好奇心打败，轻声轻气地朝那个身影跟了过去。
　　绕过拐角处时，看见女生一个人坐在诊室前，正低头翻着杂志。

　　乐珊这才终于看清了女生的长相，难怪觉得这女生眼熟，原来对方竟然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叫葛倩。

　　我们大学女生并不算少，美女也很多。所以能在里面脱颖而出的，当然得是美女里的佼佼者。这些人之所以被大多数人认识和承认，多少依托了点其它因素，或者是学习优秀，或者是社交广泛，又或者是多才多艺。只有葛倩，在我们入学后班里同学都还没认全的时候，她就开始闻名全校了。

　　起因是班里一名男生偷拍了她军训的照片，并上传到校园论坛里。照片里的葛倩站在一堆女生中间，随着人群的目光往左边看去，灵动的眼睛带着微微笑意。脸型是鹅蛋脸，笑的时候嘴唇轻启，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完美地展现了女孩子稚嫩美好的气息。因为发的是男生板块，一时间，学校里那群寂寞单身的宅男们陷入了疯狂火热的状态。
　　没过多久有人另起一楼，发表了主题为“女神请受我一拜”的长贴，里面贴出葛倩在各种场合下遭到的偷拍。
　　于是葛倩在我们学校彻底火了。

　　但很快，葛倩的美貌就遭到了质疑。

　　有个自称是葛倩高中同学的人说，“葛倩以前在我们学校算个小美女，但也没有这么夸张，比她漂亮的人多了去了。现在看她的照片，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她是不是整容了？”
　　于是下面有葛倩的粉丝反驳说“有图有真相”、污蔑葛倩整容至少也得拿出点证据云云，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那位同学大概是惧于粉丝们浩大的声势，就此没了回音。
　　直到乐珊这天在整形医院与她这一场偶然的相遇，将早已平息下来的事情又掀起了些波澜。

　　隔天，乐珊找了个借口去看苏医生。因为来往了几次，两人算是有几分熟悉，偶尔也会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医生低头写病例的时候，乐珊状似不经意的说了句，“苏医生，我觉得有点不公平。”
　　“怎么了。”
　　“都是做眼睛，给我整的就没给葛倩整的好。”
　　乐珊自以为这句话天衣无缝，一定能套出点什么来。结果没想到苏医生是比她更辣的老姜，他手上的笔顿了顿，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问了句，“你认识葛倩？”
　　“她是我的同学，”想了想又补充，“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苏医生只是一笑，“她没有做。”
　　乐珊一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是没有做眼睛，还是连别的地方都没有做？

　　从乐珊的反应里来看，苏医生也算是了解了大概，“你是想问我她到底有没有整容吧。”
　　心底的小九九被人这么轻易地发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苏医生似乎没再打算解释些什么，于是乐珊又不依不挠地问，“那她到底整没整呀？”
　　面前的人只是摇摇头，“无可奉告。”

　　苏医生故弄玄虚的样子，彻底将乐珊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心撩拨了起来，于是她作出决定，要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她在电话里和我说这事的时候，声音有些小兴奋小激动。
　　等她的话匣子彻底止住了，我才小心翼翼地问，“当初那件事，你是不是还放不下？”
　　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几声不自然的干笑，“哈，是说的是哪件事情啊？”
　　“你上一任准男友那件事。”

　　***
　　周五晚上我们的精神领袖陈安迪同学给我打来电话，说周日大家准备去公园烧烤，让我做些准备，末了还特别鸡贼地嘱咐了句，“对了，那天记得打扮得漂亮点，韩速也会来哦。”

　　我嘟囔了句“简直是神经病”，在他还来不及借题发挥的时候，便匆匆挂了电话。

　　周日的时候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的，气温也蹭蹭蹭地往上窜了十几度。到了约定的地方，远远就看到韩速在火炉旁生火。今天的他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挽了几圈，端端正正的，竟然有了几分禁欲的味道。大概是听见了我这边的动静，他朝我远远地笑了笑。
　　旁边几个女生在准备食材，于是我放下手里的东西，打算过去帮忙。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以黑子为代表的一群吃白食的主儿在旁边竟然打起了扑克，其间发出各种噪音。乐珊离他们最近，有些看不下去，拿着用来串食物的棍子敲了敲黑子的肩，“黑少爷，你要喝水吗？”
　　黑子客气地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
　　然后乐珊突然一个变脸，“老娘想喝，快点给我们买水去！”
　　我们旁边的人忍不住笑了，黑子无奈地起身，准备去公园外面的商店买东西。往车那边走的时候，还不忘回过头来对乐珊竖了个中指。

　　没过多久，肉和菜都烤上了，冒着香喷喷的烟。大家围坐在一圈，时不时轮流给中间的食物翻个面儿，一边有的没的聊着。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韩速是我同校的师兄，也是学医的，现在留在了附院的普外。
　　于是我找他搭话，“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师兄。”
　　他只是一笑，用夹子动了动面前的鸡翅，“你也学医？”
　　我点点头。
　　“大几？”
　　“大四了。”
　　“那很快就要实习了。”
　　“嗯嗯。”
　　“有没有想过以后选什么科？”
　　我摇摇头，“我妈觉得女生学医太辛苦，让我研究生的时候换个专业。”
　　他似乎觉得有趣，“打算换什么专业？”
　　“兽医。”
　　韩速听了后忍俊不禁，我见他脸上的笑意，又解释了一句，“我很喜欢小猫小狗之类的，觉得可能给他们看病要轻松些。”
　　他没有接话，而是状似不经意地问了我一句，“吃辣吗？”
　　我点点头。
　　他洒了点辣椒粉在面前的鸡翅上，然后很自然地夹在了我的盘子里。
　　“谢、谢谢。”

　　接着，他又继续说起来，“现在国内的兽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宠物医院还没有形成规模，很多兽医出来其实更多的是给家禽家畜看病。”大概是看我傻乎乎的样子，他又补充了句，“就是主要给猪马牛羊看病。”
　　我瞬间脑补了一下自己在猪圈里，给满身是泥的大黑猪打针的场景，不禁一个激灵。
　　“哦，那我再慎重考虑一下。”
　　他只是笑。

　　后来吃了一轮下来，大家酒足饭饱，三三两两抱作一团，聊天的聊天，玩游戏的玩游戏。我在一旁帮童童收拾没有吃完的菜，将没有吃完的烤肉装进饭盒里，韩速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低着头清理垃圾。
　　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他。
　　“韩、韩师兄？”
　　他扬起头来。
　　“我可以叫你师兄吧？”
　　他一笑，“你叫我韩速就可以。”
　　“哦，是这样的。”我说，“我这两个月碰到了比较麻烦的问题。说起来有些奇怪，每次到了星期五的晚上，我的手会痒，一会儿过后就起那种红色的小疹子，很不舒服。”
　　“哦？”说到了专业问题，他似乎来了兴致，“疹子会持续多久。”
　　“一般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没有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听起来有点像过敏，你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没有。”我继续说，“我还去看了皮肤科医生，也说是过敏，还给我开了药，不过没什么用。”

　　他张了张口，刚想接着说什么，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子抢了话，“哇，佳音，那你这可是怪病啊。”
　　我看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子，估计是又要奚落我，也没搭腔。
　　黑子笑得很奸诈，转而向韩速道，“韩医生，怎么办，我觉得我也得了一种怪病。”
　　韩速知道他是在耍宝，嘴角一弯，“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见不得女生花痴，不然就会变身……”
　　“变什么？”韩速笑着问。
　　“变成正义的使者来揭发她。”
　　听到这里，我顿时怒从中来。他见我朝他走近，知道情况不妙，于是笑着跑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明明是变禽兽。”

　　“佳音，你搭讪人的水准还是这么差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