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鸾引》月缳云1

11、第 11 章

　　第三章灵鸟初鸣（二）
　　天下武斗会，天下各路英豪争夺天下第一美誉的武术比斗大会，每年八月初八在武林盟主之庄烙画山庄举行，由武林公认的君子桃花扇长孙鸿仪主持，武林盟主苏晓峰公证。
　　武斗会在烙画山庄的比武场上进行，场边四个角落摆放四个巨大的武器架，上面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以供参会者不时之需。围着场边一圈设有帷幔，幔中设高档檀木桌椅，六椅一组，略有分隔。最高之处摆两张虎皮长椅，中间设紫檀木高桌，背后一张大屏，上书一个斗大的“武”，龙飞凤舞，苍遒有力。帷幔之外空出约莫三丈空地供人围观，空地外再围露天长帐，圈出整个比武场地。
　　白音教看来名气不小，观赏的座位在左首第二位，一大早我就兴冲冲的跑到座位上坐着了。这时候来得人还不多，只三四个在场地角落的武器架前聚着，不时发出赞叹之声。
　　我也好奇地跑过去看，结果那几个人看见我过来居然都跑了，个个脸上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记得这张脸长得不丑啊！
　　“啪！”一顶帽子忽然扣到了我的头上，帽檐的轻纱缓缓滑落下来，刚好遮住了我的脸。我抬起头，看见夜重溟目不斜视地说，“武斗会期间戴着，别拿下来。”
　　“为什么？”我表示不满。
　　“听话，调皮把你卖掉。”夜重溟自顾自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又拍拍我的头，转身就去了左首第二的观赏座上坐着。
　　我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但是看他那样子也是不打算告诉我，好在这帽子的材质摸在手中很舒服，遮面的轻纱柔软得好像风一样轻，倒也不令人讨厌。于是鼓起嘴，也听话地戴着纱帽，坐到了他的身边，等待武斗会开场。
　　场中陆续有人进场，或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或一人为首，气势恢宏。而无名小卒只得在帷幔之外的空地处观赏，只有那些被门口守卫大声报出名号的人，才有资格坐上帷幔内的座椅，惬意地观赏比武。
　　夜重溟来得早，守卫尚未就位，故而不曾被报出名号，但能够坐上左首第二位，便是不知道身份，稍稍有些眼光的人多少也知道了他的地位。年少有为少年郎，倒是吸引了场上不少目光。他也很享用，坐姿优雅，端杯品茗，雅态风流。
　　我们赏座的斜对面，右首第一位，为首的青年稳坐如松，器宇轩昂。上束纹银玉冠，身着月白底毛狐大氅，单手支额，一双锐利鹰目紧盯左首中座，眉心紧锁，神色不爽。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看看是谁能让这么个气质风度都满分的男人一直这么用不爽的目光盯着。
　　只见男人目光落处，一个身穿绯衣的——少馆主？！
　　我确信那个男人的脸是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见到的少馆主的脸，可是他和记忆中少馆主的形象实在相差太多。
　　即使只有一面之缘，记忆中的少馆主虽美得雌雄莫辩，举止间却是少年风雅，端庄稳重的。
　　而如今这个和少馆主有着同一张脸的人，眼角描绘绯红凤尾，妖气十足，一身绯衣松松散散滑到肩头，露出雪白的肩膀，衣服下摆开得很高，内里没穿底衣，斜斜地往椅背上一靠，就露出一双翘着的雪白长腿。
　　这哪儿还是那个端庄风雅的少馆主，这根本是个地下赌场的放浪“少爷”。
　　仿佛心有灵犀，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抬起眼，眼角绯红的凤尾飞扬，如狐妖魅，淡淡一眼看来，在与我的目光相触时，唇角上扬，弯出一个漂亮而魅惑的弧度。
　　“那是幽冥谷主。”耳边传来夜重溟的声音。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过头眨巴着眼看他，刚要再追问，场外守卫高声报到，“明月山庄主到——！！”
　　只见一人从场外走来，众星拱月，璀璨夺目。
　　如漫天星子的辉煌灿烂，又如灼热红日的光芒万丈，清冷若玉莹之月，冷冽若冬雪霜华。
　　明月为眉星为眼，鼻似玉削，唇为璞刻，发如墨，着白锦缀翠玉，身修长，气挺拔。
　　他不紧不慢地一路走来，穿过了整个比武场，好像明月照辉铺满一地霜白，所经之处寂静如夜，吸引了所有目光，最终在右首第一位前停了下来，优雅地入座。
　　“明、禅！！”我听见夜重溟咬牙切齿地低唤一声，一拳砸在了椅子扶手上。
　　这极力克制的一拳声音虽然沉闷细小，对面明月山庄庄主却仿佛听到一般，抬起眼向这里看来。
　　我看见他的眼，如凤凰一般璀璨夺目，我看见他的笑，如月神一般皎洁明亮，我听见他的呼唤，如情人一般甜蜜温柔。
　　他轻声呼唤，“……我的孩子……”
　　隐藏在身体最深处的灵魂里伸出一双手，急切渴望拥抱他的手，那双手遮掩了双眼，让天地的界限变得模糊，所有人都渲染成背景，只有他独坐世间，如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明焉！”一声贴在耳边的大声呼喊猛地让我回过神来，我一把拍开夜重溟的脸，“干什么那么大声，想吓死爹啊！”
　　“你才是奇怪的很。”夜重溟古怪地看着我，“刚才的样子完全像变了个人，怎么喊都没反应。”
　　我看向明蝉，发现他根本没有向这里看，似乎刚才那一眼都只是我的幻觉。
　　“那什么……”顶着夜重溟古怪的眼神，我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怎么没看见阳天凤？”
　　“在那边。”夜重溟示意我们身边不远处，只见阳天凤独自坐在一处，正和几个同样独身的人客套地攀谈，见我看向他，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他怎么不和我们一起？”
　　“姐姐死后，姐夫按理已不是教中人，原本大会还是给他安排了与我们一处的座位，可他不愿。”
　　“哦。”我点点头，又忽然想起来，脱口问道，“那我也不是你们教中人啊。”
　　“你？”夜重溟轻飘飘的反问了一句，用不屑地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谁认识你？”
　　“你——”
　　夜重溟抓起一块桂花糕塞进我嘴里，“小东西老实点，别给姐夫丢人。”
　　我把桂花糕嚼巴嚼巴咽下去了，刚要开口反驳，忽然发现这桂花糕还挺好吃，甜而不腻，外脆内酥，咽下去良久香气还在口中不散，不由脱口说道，“这桂花糕真好吃。”
　　夜重溟坐姿端正目不斜视，“好吃你就多吃点。”
　　“哦。”我低头一看，忽然发现我们桌上的糕点比其他桌上要多出很多，五花八门，什么样儿的都有。再抬头看夜重溟，他的坐姿无比端正，神色无比正直，眼神无比专注——地看着对面的帷幔顶。
　　“谢谢。”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我从嘴里嘟囔出一句谢谢，赶紧埋头开始我的零食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