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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枯守 ...

  •   第十四章
      哈利望着镜中的自己。
      他三十二岁,戴眼镜,有一张文质彬彬的面孔,眼中黯淡的微光却流露出残酷与坚强。
      他已经吃过太多苦,看到过太多人世间最惨痛的悲欢离合。那些哀伤的往事,自己有很多,别人也有不少,而他从来都不是自怜自伤的人。
      我需要一套西装。他想着,望着镜中自己身上那件白袍。他闭上眼睛用心描摹一套西装的样子,等一会去打开房间角落的衣柜,里面便有了一套西装,黑色,合体,休闲款,并有相配的白衬衫和皮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倒很像有求必应屋。哈利说不出这是房屋的缘故还是这个岛本身。魔法的味道很强烈,他知道德拉科就在这附近。
      现在他想见他。他刚从那个空前绝后的魔法试验中活下来——如果试验失败,他会微笑着赴死,可试验成功了。只要按照原来的设计制造新的装置,任何人都有可能来到这里。他必须找到马尔夫家的人,说明情况,运气好的话,说服某个成员随他回英国受审;运气不好,他所要做的就将是留下来,留下来等待,等这神秘的小岛被揭开面纱的那一天,然后他会为那个人而战。
      现在他没有任何消沉的理由。
      他检视自己镜中的模样。
      黑色西装,合体,简洁。
      白色衬衫,松垮的领口挺括的衣袖。
      短发,很短,根根直立,神完气足。
      可惜没有电动剃须刀。过去十几年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麻瓜物品。他现在用的剃刀太锋利,下巴上有几个不小的伤口。不过没关系,不到一天它们就会消于无形,这个岛的魔力之一。
      他对自己觉得满意。于是他开始一样一样检查武器。他的凤凰魔杖,他的长老魔杖,他的隐身衣。他们整整齐齐的放在钱夹子里,那钱夹子还是罗恩的圣诞礼物。现在想想他能明白赫敏的苦心。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对这看不见的某个方向,轻轻地告诉她:“我会回去,我们会回去的。”
      他相信赫敏能听见。

      如果平息心中混乱的思绪和种种感情,哈利就会发现,整个爱琴海上,最美丽的海滩,最清爽的蓝天,最壮观的日出日落,非这无名小岛莫属。他经过石级下到沙滩上,沿着海岸线,一路瞧着云卷浪涌。远处的一个岬角上,几个白袍子的金发女孩在欢笑追逐,她们的笑声即使隔了这么远仍很清晰。很快她们发现了他,于是用手指着,抱在一起笑的前仰后合,她们没有见过他穿着的奇怪衣物。哈利离她们越来越近。
      “我需要见马尔夫先生。”他说,然后施了一个咒语,这样马上就有一个和他很像的声音刻板的念着希腊文的这句话,现代希腊文,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听懂,但他也只能做到这样。好在女孩子们似乎都听懂了,她们的笑脸虽然空洞但是收敛了很多,只可惜她们摇摇头,便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仿佛他不存在。她们在钓鱼。
      哈利皱着眉头,很清楚自己不受欢迎。但是没关系,她们总要离开的,总会把他带去想去的地方。他不认为凭自己的双脚就能走到那里。在一个突出的大石头上坐下,他不知道山尖上那里其实是有一座白色房子的,也不知道那房子宽敞的露台上有人正摇荡着睡床,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我喜欢那身衣服,”斯考珀司微噘着嘴唇,“波特先生的衣着品味并不差嘛。”
      “我有一套差不多的,”他旁边德拉科翻着书本并没有抬头,“我十岁生日时订做的,就在里面的衣箱里。”
      “好棒!”斯考珀司欢叫起来,一蹦,便跳下来,向门廊冲去;可是刚跑两步便停下来,转头疑惑地望着他的爸爸。
      “爸爸,你不是说懒得瞧波特先生一眼吗?你真的肯定你的西装和他的一样?”
      德拉科•马尔福的脸从没有因为一个小孩子而红成这般。
      “德拉科?我可以坐这里吗?”纳西莎轻柔的声音让他不由得微笑了,“当然,妈妈。”
      “你在看什么呢?”
      他一愣,赶紧看看封面,“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哦。”她懒洋洋的应着,在躺椅上放松自己的身体。她的年纪早已经超过五十岁,可是容貌看上去还像一个少妇,美丽,高贵,仪态万方。
      “波特先生的衣着品味比以前强了许多呢。”
      德拉科没有搭腔,似乎很专心的在研究莎翁。纳西莎拈着一颗樱桃,将送嘴边而未送的时候,突然笑起来。
      “他究竟想干什么?看来他倒是个很倔强的人呢,德拉科,他是不是想跟在姑娘们后面来我们这里?”
      “要是那样我鄙视他的智商。”德拉科冷淡的说。
      “不,我不相信大名鼎鼎的波特先生会愚蠢到以为自己来到门口我们就会打开大门欢迎他。他一定是打着别的主意。德拉科,要不要斯考珀司去问问他,究竟他想干嘛?”
      “不要。”德拉科脱口而出。纳西莎惊奇的看着他。
      “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斯考珀司对他施些不该施的咒语?”
      德拉科的面孔有些发红,“之前斯考珀司说过想试试夺魂咒。”他苦涩的说,“爸爸怎么可以随便教小孩子这种咒语?”
      “斯考珀司是个天才,”纳西莎微笑着看着她的孩子,“他施魔法的本领比你强。或者你可以跟他试试摄神取念咒。”
      德拉科差点跳起来,“爸爸疯了!他怎么能教小孩子这些东西?”纳西莎却很平静,她望着天边很远的地方,淡淡说道:“反正在这个岛上,斯考珀司又没有可试验的目标,便是阿瓦达索命又怎样?”
      “爸爸不会连那个都教了吧?”
      “是的,”纳西莎望着她的儿子,躺在睡椅里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将来不会有人再教给他这个。他拿什么保护自己呢?”
      “在这里他有什么可保护自己的。”
      “德拉科,就算我们一家三口愿意在这个岛上终老,可斯考珀司和我们不同,他才七岁,而且他还在长大……人生的路长着呢,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要恋爱,要娶一个爱他的姑娘,要有自己的孩子……他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
      “你是想让波特先生带他回去?可是怎么回?我们的魔法只能进,不能退。波特自己也一样怕是永远回不去了。”他冷笑着,有意无意的向海滩上波特的方向瞟了一眼。
      纳西莎似乎想说什么话,但被斯考珀司打断了,“爸爸,奶奶,好看吗?”
      他穿着德拉科十岁时穿的小西装,看起来却很合身,他的身量比一般七八岁的孩子要高大许多,德拉科那时候则比同样十岁的孩子瘦小许多。纳西莎愣一下,高兴得满脸堆笑,向斯考珀司伸出手去,孩子扑上来,大大的拥抱,然后亲得噼哩啪啦的。德拉科翻翻眼皮,把手里的书页翻得哗哗作响。于是斯考珀司挣开奶奶,蹦跳着又给了他一个个大个儿的吻。
      “我要去给卢修斯爷爷看!爷爷在哪儿?他会给我一朵最漂亮的紫兰花!”他雀跃着,快活得就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应该的那样,德拉科怔怔地看着,阳光下漂亮的金发晃花了他的眼。
      纳西莎在旁边微笑着叹息。“德拉科,你小时候比他更容易满足,更容易快乐。”她的手轻抚过她孩子的面颊,说不出的爱怜横溢。
      “你是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快乐了?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再高兴起来?”她慢慢直起身子,缓缓地出一口长长的气。
      “波特先生跟上来了。”她望着远处跟在姑娘们身后的哈利。“现在让我们看看他究竟将会如何。可是德拉科,不要以为你拥有时间,我们拥有时间,就可以无休止的挥霍着青春、理智和美好……有一天一切都将被遗忘,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隐藏。那时候,我们却连后悔的机会也不存在了。”

      哈利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些白袍子的女孩。
      他只是突然走了一会神而已,他实在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她们就不见了。似乎也并不是通过什么咒语。这个岛还真他妈的不是一般的邪门。哈利狠狠的偷偷骂了一句,四下看着,心里很清楚自己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严密监视之下。
      他猜想这里应该就和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没什么两样,一样是施了所有能施的防护魔法。所以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空气中那股子熟悉的气息顺着每一个毛孔钻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痒。这很难受,太难受了。他想找的人就在附近,就在这山顶上,怎么他就是找不到呢?魔法总会有痕迹,他想起邓布利多生前对他说过的话,可他找不到那痕迹在哪儿。
      以古代希腊魔法为基础的防护咒语与哈利的所有魔力都无法沟通。他是一个追踪与侦探的好手,可他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永远只能干瞪眼。他恨恨地把气出在身边那棵可怜的老松树上,使大力气踢一脚,结果可想而知。他终于知道了,跟他作对的可不光是几个魔咒,而是这整个岛屿。
      “德拉科!”突然间,他近乎撕心裂肺一般的叫出了那个名字。满山的鸟雀受到惊吓,扑啦啦的成群向天空飞去。

      那天晚上他哪儿都没去,就一直守在那颗松树旁边。事实上从那个早晨,到那个中午,再到那个晚上,他始终就那么守着。这有点像当初在格里莫广场监视着他的食死徒所干的活儿,只是现在换成他来等待德拉科,他想这煎熬般的感觉,不是那些食死徒所能了解的。
      夜里的山上很冷。那身西装很适合早晨和白昼温暖宜人的爱琴海岛气候,却绝对无法适应夜里寒风瑟瑟的山林间。他倚着大树坐倒在树根上,尽量把身体缩小,缩成小小的一团。那个名字在心底深处喃喃的念着: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
      没有月亮。似乎有猫头鹰在鸣叫。
      看到德拉科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半梦,还是在半醒。身体无法动弹,恍惚间那个身影伴随着柔和的光晕。他想叫叫他的名字,可是发不出声音,嘴唇也动不了。他闭上眼睛,或者他在梦里想让自己闭上眼睛,再睁开,于是他看清楚了,德拉科•马尔夫。
      他分明还是一个少年的样子。他已经三十四岁了,可是他肤光晶莹,体态纤细,看上去就像他只有十九岁,就像他只有十九岁的那时候。只是他的头发长长了,太长了,淡淡的金银之间的颜色,在山野草木间散放空灵的光芒。他就在那里倚着棵大树,随随便便的站着,下巴微微的侧向一边,唇角在似有还无的微笑……正是标准的德拉科的微笑,嘲弄,讽刺,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腼腆。哈利感到难以言说的失望和痛苦。他睁开眼睛,一切果然还是一场梦的。
      这不是德拉科,德拉科不可能到现在还是这样子。他痛苦的想着,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吗?多少年?十年还是八年?阿不思七岁了,那么他们分开了八年了。

      他仿佛能听见钢琴声。
      眼前是一片不知何时浸漫过一切的黑暗。德拉科找不到了,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记得自己有去找。
      只是恍惚间记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双手。温暖,柔软,于是突然间就觉得什么都不用找,实在是已经在手心里捧着了。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这钢琴声。复杂而华丽的和弦。巴赫。好熟悉,流畅的曲调,即使欢乐也带着阴影。他是到了三十岁之后才听出巴赫的忧伤,在隆重复丽的曲调下,深深隐藏着的,永不停歇的忧伤。而他会听巴赫是因为德拉科,德拉科在还能弹钢琴,还有琴可弹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早上弹巴赫。
      后来他的手废掉,他再没有弹过钢琴,甚至也再没有听过音乐。
      忽然钢琴声停止,忽然他仿佛又回到撒哈拉那个恐怖的下午。太阳像要将人的魂魄也炙杀,德拉科干枯爆皮的嘴唇倔强的微张着。当他强行带着他幻影移形时他的手掌出现了一次可怕的分体。
      那么多血……那么多血……
      “德拉科!”他惊叫着直直坐起来。
      在床上坐起来。就坐在自己早上刚刚离开的那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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