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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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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看着沉睡中的男子,英俊的容颜透着近乎完美的无暇,这人,是谁,又来自何方?自从那日由天香馆回府,心里就存几分疑问,姑且不论伤者是谁,就他身边的那名男子,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间却有着几分霸气,以及无意间露出的一头裼发,彰显此人的与众不同。
云游四方行医之时,也曾听到过一些传闻,若那人真如自己所料,那眼前这名昏迷不醒的男子身份也绝不简单,看曹丕与司马懿那晚匆匆而至,曹丕兴奋中带着企盼,司马懿紧张而又戒备的神情和随后在自己住宅周围的严密布防的安排,华佗料定,这人是敌方阵营中重要人物,果真如此,那此人苏醒后的处境必然不妙。
晨曦初现,仿佛一梦千年的感觉,徘徊在生死之间难以决择,是那么漫长而痛苦的煎熬,总有个身影依稀缠绕心间,唤着自己不要沉睡不醒,终于,还是有些事,有些人难以割舍。
知觉,慢慢地回复到体内,整个身体仍然是那种空虚感,浑身无力,勉强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几丝阳光透过绿罗窗纱正洒在一张古朴的茶几上,正中的案上摆放着一炉香,淡淡的幽香弥漫在房中。躺在白纱帐内,赵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始终想不起有关自己的任何事,心中一片惘然。
“你醒了?”一个温和而带着些苍老的声音自房门处响起。
怔怔地看着陌生人,赵云的疑惑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端着碗走进房内的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在下华佗,这里是洛阳。”
“华佗?洛阳?”赵云喃喃自语地道:“是什么?我为什么在这里?”
华佗听了心里一惊,仔细一瞧,赵云的眼睛长得非常漂亮,但此时本是如水般透澈的双眸中却满是迷茫与困惑。虽然曾经想过伤重昏迷日久的人,醒来后可能会有所影响,暂时丧失记忆,但真的发生时,华佗仍为眼前的青年感到惋惜。
华佗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是受了很重的伤,被人送到此处来医治的,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又是如何受伤的吗?”
赵云惶恐地盯着华佗看了半晌,正要努力思索些什么,突然间脑里尤如被针尖刺入般地疼,一阵紧似一阵,痛苦地摇头道:“不,我想不起来,我。。。。。。是谁?”
华佗见状忙安慰道:“不急,不急,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你刚醒来,还是好好的休息吧。”说着将手中的药碗递上道,“这是华某为公子准备的药汤。”
赵云看着他递来的碗,虽记不得任何的事,却能感觉到眼前之人对自己的关心,温和地一笑,接过饮下。忽听屋外有纷乱的脚步声接近,华佗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出房,不久便听到一声:“华佗见过二殿下。”
一个略带点磁性低沉的声音道:“勿须多礼,他怎么样了?可是已经醒来?”
华佗不慌不忙地道:“此人剑伤过重,虽留一丝生机,但是昏迷已久,如今才刚苏醒,只是记忆有所损伤,方才华某与其交谈,这人竟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更毋论其它之事。”
另一个较亮的声音道:“子桓,待我先去看看。”
曹丕伸手一拦道:“不必,让其它人留在外间,仲达,你随我进去。”
房内的赵云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明所已,近乎空白的脑中唯一的印象就是刚才所知的一些事和那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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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房的第一眼,就被那个如白云般清爽而静寂美男子所吸引,美丽本来是多用来形容女人的,但曹丕打从赤壁战场上第一次见到赵云,饶是他才华出众,诗词歌赋皆精通,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字就这一个。
“赵云?”曹丕扬起眉轻笑,走近前紧挨着床坐了下来,玩味似的盯着赵云细瞧,眉梢眼角尽是戏谑之意。
床上半支着身体的青年一脸的困惑,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怔怔地望向曹丕,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问道:“赵云?是在叫我吗?你。。。。。。认识我?”
曹丕收起了笑容,微觉诧异,自己曾想到过所有的见面情景,无一出现,眼前的青年懵懵忡忡显然不在状态,一时间,曹丕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得不到回答,良久,赵云才又迟疑着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声音透亮,却带着点慵懒的韵味。
这么简单的问题,曹丕似乎给问倒了,没想到要怎么回答,试探着反问道:“真不记得我了吗?还是不想记起我?” 难道真如华佗所说,眼前的人失忆了?
赵云的神情变得更加迷茫,他不知道眼前的陌生人是谁,但感觉不出来人的敌意,努力想要去回想些什么,空荡荡的脑中却挖掘不出任何有关的事或人。片刻之后,苍白的面上突然又露出痛苦之色,九月的深秋季节,却有汗珠自额上滑落,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曹丕见势不妙,抢上前一把扶住,大声叫道:“华先生,快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华佗自屋外快步赶至床前,伸手探了下脉答道:“不妨事,只是伤痛发作,加之他强要追忆往事损耗精力,身体禁受不住昏迷过去,休息一会便可无事。”
曹丕与司马懿对望了一眼,司马懿问道:“华大夫,照此情形,看来此人是真的失忆的,只是这状况是暂时的,或是永久的?”
华佗沉思片刻道:“其实,这事华某也说不准,也许他很快就会恢复,但也可能永远都记不起过往的事,只是目前须好好静养,不宜再行刺激,否则很可能会引发旧伤。”
曹丕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司马懿一见便知他所思所想,小声地提醒道:“如今并不能确定,他何时又是否会恢复记忆,所以子桓,不要玩火。”
曹丕听了又是一笑道:“仲达,何需太过忧心,无论他能否恢复,都尽在你我掌控之中,说到静养,华先生此处病家来往彼多,我看还是将赵云安置到行宫,有劳先生每日前往复诊。”司马懿听了心中不悦,当着华佗之面却又不便说,见曹丕已然吩咐下去,命人准备车马将尚在昏迷中的赵云带走。
回行宫途中,司马懿有些按耐不住地埋怨道:“子桓,你做事为何不三思而后行?将赵云安置在行宫,且不说万一他恢复之时,会对你构成威胁,即使从此失忆,你将一个敌将留在行宫,此事若有人传于魏王得知,又会如何看待你?”
曹丕呵呵笑道:“仲达,你真是多虑了,赵云只是失忆,一身本领却不会就此失去,正好借此良机,让他为我所用。至于父王那里,稍后我自会作书禀明此事,当初长坂坡一战,父王便极想收服此人,如今天遂人愿,将他送入我手,岂能不好好利用一番。若是说顾虑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此人极重情义,我有恩于他,他又岂会与我为敌?何况此次他受伤来得蹊跷,也许在刘备处并不得意,难保这不是一个契机。”
司马懿仍然忧心道:“子桓,我只是担心,一旦他清醒,也许。。。。。。”
曹丕打断道:“仲达,我知你心之所虑,已命人在赵云所服的药中加入适量的软筋散,以后的事,再视情况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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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间,赵云再次醒来,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曹丕除了命华佗守在一旁寸步不离,还将军营内另两名大夫也请来行宫,只是他们的结论几乎是统一的,赵云的失忆,药石无效,只有靠他自己才能慢慢恢复。
曹丕半分也不介怀,他并不希望赵云能够忆起过往,如今此人单纯的就象一张白纸,自己可以挥毫泼墨,任意描绘。
赵云睁开双眸,就瞧见眼前一团昏黄的光芒,待他看清楚那是一盏灯的同时,亦看见了坐在床畔锦凳上的曹丕。“是你?”赵云低声地问道:“你是谁?”曹丕是他第一次醒来后,记忆里见过的第二个人,他还能记起。
看着赵云苏醒过来,曹丕也十分高兴,听他问,脱口而出答道:“云,我是曹丕,不记得我了吗?”
赵云慢慢坐起了身子,奇怪地望着曹丕道:“你叫我什么?云?你知道我是谁?”
曹丕不由叹了口气道:“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呢?”
赵云答道:“我是谁,我的来历及为什么会变得如今这样?”
曹丕默不作声,赵云紧盯着他道:“尽管我想不起来,可你一定知道我过去的一切,告诉我。”
曹丕微微一笑道:“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若是告诉了你,你会相信吗?”
赵云迟疑了片刻才道:“那要看你告诉我的是什么了。”
曹丕真的笑了,是打心底的愉悦,眼前之人即使是失忆,仍保留着诚实和聪慧的本性,“你姓赵名云字子龙,你我之间一早就认识,你受了伤,昏迷了一段时日,所以损伤了记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但至少到你真正想起之前,都可以留在此地,我会尽力照顾你。”
“哦?”赵云眨了眨眼,好象想消化一下刚才听到的话,又问了句:“那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朋友。”曹丕回答得干脆利落,眼里透着从未有过的真挚。
赵云轻轻地笑了,他相信曹丕所说的,从对方身上,他丝毫觉察不到任何的敌意,能感觉到的只有一份关怀,如果不是朋友又怎会如此。想到此,心情也轻松了起来,问道:“那你又是谁?可不可以多说一些以往的事?”
曹丕想了想,才缓缓地道:“云,我是曹丕曹子桓,大汉天子驾前丞相曹公的次子。关于你以前的事,今后我会细细讲与你听,如今你刚醒来,身子尚弱,不如休养一阵,待精力恢复了,也许到时我不说,你也会想起来的。”
“说的也是。”赵云觉得勿须太过焦虑,虽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有一位如此细心的朋友在身边照顾,相信总会好的,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眼前这位气质高贵的青年身份非凡,通常失忆之人,多数会变为白痴,但赵云现如今的情况却并未影响到他的智力。
见赵云不再追问,曹丕站起身,望着窗外夜空中的明月和月影下几十株翠竹落到窗上摇曳的姿影,突然兴起道:“云,你也睡了够久了,今晚月明星稀,不如陪我去院中观赏一番深秋夜景。”
赵云温和地一笑,顺从着起身,只是躺久了蓦然站起,一时间竟有些晕眩,双腿无力险些又跌落回床上,曹丕伸手一揽,抱住了他道:“小心些,不如我扶你走。”
赵云见他抱着自己,虽觉不妥,却也知他一番好意,微一挣扎道:“多谢,我自己可以。”
将略为纤细的腰身拥入怀中之际,曹丕忽觉心中一荡,还未有所动,赵云一挣扎,顺势放开,却留下一些空虚。略过片刻,赵云已稳住身形道:“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房,但见庭院内一片柔和而朦胧,树木在月色轻拂下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姿,不远处的小桥流水秋虫喃呢之音声声入耳,风微起,池中荷叶随之摇摆,空旷处水面印着月泛起鳞鳞波光,秋风入骨,带来些许的凉意。曹丕望着沉静在这秋夜月景中赵云那张年青而俊美脸,和初见面时有些不同,那时的他傲然如一朵高岭之花,身上散发出淡淡气息,又似蓝天白云的清爽,令人肃然起敬。如今这人温和中透着丝丝慵懒,神情平静却又迷惘,让人忍不住想要付出怜惜。
许久,才惊觉自己看得入神,曹丕忙收回目光转向天际那轮明月及月畔忽隐忽现的云。听赵云淡淡地问道:“二殿下以前也常和别人一起欣赏月色吗?”赵云记起自称是华佗的大夫就是如此称乎曹丕的。
曹丕轻笑道:“不能说没有,只是很少有这份闲情,更少有人值得我相陪。”
赵云听了微觉诧异,犹疑地问道:“那么我。。。。。”
“你。。。。。。是例外,既是朋友,那做什么都应该的。”曹丕说着话题一转道:“过去的一些事,未必全都是好的,想不起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赵云苦笑道:“二殿下是在提示,我的过去并非完美?也许确如你所说,但如果人生没有过去,也不算是完整吧。”
曹丕默然道:“云,还是叫我子桓吧,二殿下,那是旁人而非朋友间的称呼。据华先生所言,你还是有机会恢复记忆的,只希望无论结果如何,都会记得今晚你我共赏明月的这份情怀。”
曹丕将赵云安置在行宫一处娴静优雅的院落内,那里离他的寝宫不远,一连十数日,每到傍晚,他都会如期而至,除了例行的问候,总会多留片刻,每每论起武功及军中趣事,待到陪赵云用罢晚膳才离开。
曹丕发觉赵云非常好学,大多数时候,他是个极有耐心的听众,倾听曹丕说的每一句话,虽然大部份的事情于他而言都已变成了陌生事物,但每次他总能凭自己的聪慧去理解,甚至还能提出不同的见解,于武功上更是如此,这大概就是一种与身俱来的天赋吧。
夜深人静之时,赵云也会试图追寻自己的过往,只是每每起意,总觉思绪似乎被什么封存,心灵深处更有一种声音在叫嚣着不要去找寻答案。接着脑中又是一阵阵的刺痛,直到自己不得不放弃,想到曹丕那句“过去的一些事,未必全都是好的”,失望之余又带着些烦恼,难道以往的事真是到了不堪回忆的地步了吗?
曹丕对赵云的关心几乎到了“体贴入微”的地步,整座庭院四周布置着双倍的守卫,那些人都是身手非凡,百里挑一的高手。这些守卫奉命禁止任何人前来打扰,除了曹丕和派来服侍的侍女,能见到的人只有华佗及营中军医,这些人几乎不与他做任何的交谈,但赵云却隐约觉行华佗有些事要告诉他,只是通常就诊时,曹丕都会陪伴身旁或是由其他人在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身上的伤虽已愈合,却总是浑身无力,曹丕和军医们解释因为昏迷日久,要恢复体力须假以时日,对此赵云并不太过介意。偶尔那个叫司马懿的人也会来此,他是营中主薄,赵云能感觉到此人与曹丕的关系非比寻常,无意间会带出一些亲密的举动,令赵云不解的是,司马懿对他的态度却十分冷淡,甚至带了些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