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奇缘》君子十妆

18、沧海月明珠有泪(二)

　　从客栈出来几人便一路向北而去，冰糖早就问好了，出了这个小镇，往北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其他城镇。是以冰糖早就采购齐了生活用品，分门别类地放进了储物袋里。
　　其实以洍渊的能力，几人完全可以驾云前行，不过洍渊在寻找些什么，走的比较慢，正好冰糖也无甚事，乐得跟洍渊一起看看尘世是什么模样，几人便这样走走停停，一路走了过来。
　　到了黄昏时刻，早就有准备的云朵儿和冰糖在洍渊做出休息讯号的一瞬间立马停住了脚步，手脚娴熟的收拾起来。在加上硬被云朵儿拉过来的葫芦的帮助下，三人很快就收拾齐当了。
　　“公子，麻烦生个火，文火就好。”切菜的间隙，冰糖手上不停，侧目望向洍渊。洍渊瞥了她一眼，手指一挥，不大的火苗在砂锅底下安静的燃了起来。
　　自从发现洍渊比打火石好用多了之后，冰糖几乎再也没有生过火。每次有需要用火的时候，只要跟洍渊说一声，火势都能控制地好好的。
　　那边抱了柴火回来的云朵儿自发地守在砂锅旁看着汤，眼馋的吸溜着口水。葫芦照例是叼着狗尾巴草，摊开了肚皮，也不知是要晒夕阳还是晒月光。
　　冰糖手上利落的将新鲜的春笋切成细丝，放到一旁的盘子里备用，接着便开始处理鲜嫩的野猪肉。切成大小均匀的肉块撒上盐巴码好，等待盐巴入味。另一边冰糖已经开始处理葫芦刚刚带回来的野鸭，将鸭子内脏掏出，将在水里浸泡好的红枣、花生、莲子、红豆、胡萝卜、火腿、香菇等材料与糯米混合，加入少量酱料、盐、各式材料入味，然后装入鸭肚缝合。等到将处理好的鸭子放到另一只锅内，冰糖擦了擦头上的汗，偏头向着洍渊的方向。“公子，这边也是文火。”
　　洍渊头都没回，手往后一指，冰糖要的火候已经有了。冰糖这才架起另一只锅，倒入少量油烧热，放入葱姜炸出味道，将原本切好的肉块倒入翻炒，等野猪肉烧熟之后再加入笋条，没多时第一道菜就已经出锅了。
　　等到另一边的鸭子入味之后，冰糖这边已经是炒好了三个菜。她将盘子往旁边等待着的云朵儿手里一递，油热好放入葱姜提味，利落的将鸭子起锅，换到这只锅里，加入料酒、盐巴和少量水，待汤汁熬浓之后，慢慢地将汤汁一点一点浇到鸭子身上。
　　她神情认真，仔细观察着鸭子的颜色，等到鸭子身上变成金黄色的时候，冰糖才微微一笑，将鸭子装盘起锅。葫芦早就将砂锅里的汤端了过来，等这道八宝鸭一上桌，云朵儿几乎忍不住要动筷子。
　　“云朵儿，等下——”冰糖轻声阻止，用筷子将鸭肚破开，顿时各种甜香与肉香混合，所有人都食欲大开。
　　由于有桃彦的前车之鉴，现如今冰糖就算洗澡都不能离开太远，等到洗漱完毕，冰糖乖巧地坐在洍渊腿边，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太累了，这边才闭上眼睛，那边冰糖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冰糖做起了梦。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咿咿呀呀，隐约传来耳熟的女声，婉转柔和，似乎有说不完的哀怨。冰糖走在小巷之中，寻着小曲而去，不多时就已经到了熟悉的门口。门扉半掩，曲声便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冰糖推开了门，有些疑惑。“海睿公子，我是在做梦么？为何我又回到了这里？”
　　海睿回过头，这次不是旦服披身，也没有浓妆细抹，是上次冰糖离开时的模样。他轻笑，兰花指放了下来，花旦模样尽收，一瞬间从痴情小姐变回了温润公子。
　　“冰糖，我们又见面了。”
　　许是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冰糖反而大胆多了，她直勾勾的望着海睿，笑眯了眉眼。“你长得真好看。”
　　“初次见面冰糖已经夸赞过一次了。”海睿轻笑，眼中竟然还有些无奈。
　　“夸赞多少遍都不嫌多，海睿你长得确实好看。”顿了一下，冰糖似乎有些苦恼，她咬了咬唇道。“也不能说好看，就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只要看着你就好像移不开眼睛一样。”
　　海睿抬袖给冰糖倒了一杯茶，这才抿了抿自己的茶，开口道。“冰糖真会说话，你也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冰糖眨了眨眼睛，在现实中应该有些轻薄的话由海睿说出来却并不唐突，似乎他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一般自然。想不明白冰糖索性不想，她摇了摇脑袋转了一个话题，能在自己梦中和别人聊天，她也感觉很新奇。
　　“不知道夫人如何了，上次听到夫人咳嗽声音沉闷，想来是痼疾已久，需要好好调理才是。”
　　“确实，阿云这是陈年旧疾了，冰糖好眼力。”海睿轻叹了一口气，谈到夫人的时候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担忧与心疼。
　　“略懂皮毛罢了，惹您笑话了。”第一次被人这样夸赞，冰糖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那日走的急切，是冰糖失礼了，本当帮贵夫人听诊片刻的。”
　　“冰糖不必如此客气，今日也正好是个机会，不如冰糖帮阿云听一听诊？”海睿望着冰糖，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睛里流露出冰糖看不懂的神采，不过冰糖能感受到海睿的喜悦。
　　“唉，可是现在是在梦中啊，如何可以听诊？”冰糖越发懊恼起来，当初自己确实走的匆忙，竟然连这等事都忘记了，不然也不必在梦中徒增遗憾。
　　“自然是可以的，冰糖随我来。”海睿伸过手，想要拉住冰糖的手，就在这时，冰糖忽然听见另一个声音。
　　“冰糖，回来。”
　　低沉干脆，这声音冰糖听了很多遍，她下意识地站起了身来，笑眯了眉眼转头回应。“公子，我在这边。”
　　下一刻，周围景色迅速扭曲后退，冰糖似乎看见了海睿脸上的不甘心。但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已经是眼前一亮，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冰糖看见的就是洍渊挑眉的模样。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声音都淡了许多。“醒了？”
　　“哎哎，公子。”冰糖反应了一下才弄清了梦和现实，眼睛一眯露出了一个甜笑来。“公子我刚刚做梦梦到你了。”
　　“那不是梦。”洍渊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但是还没等冰糖细问，云朵儿已经是扑了上来。
　　“糖糖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吓人，睡着睡着你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要往回走，云朵儿怎么拦都拦不住！”
　　“有这种事？”冰糖有点不敢相信，但是看了看洍渊和葫芦的脸色，觉得这应该不是几人无聊开的玩笑。她不免一阵后怕，手足无措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自从遇见海睿之后，事情就开始不正常了，在冰糖面前无所不能的洍渊自然是成为了冰糖的救命稻草。
　　“是引魂术，有人想把你叫回去。”
　　葫芦已经是自发地开了口，脸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冰糖，引魂术乃归墟术法，是很古老的一种术法。”
　　冰糖自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脸色有点苍白，喃喃道。“海睿…他想让我回去…他，想干什么？”
　　“我们走。”一直没说话的洍渊突然开口，拉着冰糖的手率先走在了前面。
　　身后，葫芦和云朵儿跟了上来，葫芦开口道。“洍渊，我们并不了解引魂术，这般贸然离开是否会有不妥？”
　　“不论是何法术，总归会有两个致命问题，一个是施法之人的法力，另一个就是距离。现在我们不了解对方的实力，只能先离开再做定夺。”第一次听到洍渊说这么多话，明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好时机，冰糖还是怔了一下，脑海中想的是，原来公子并不是结巴啊…
　　没错，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对于洍渊大部分时间只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吐，冰糖私下里一直默认为是洍渊说话有毛病，才这般说话，今天总算是见识到公子的长篇大论，也算是解了冰糖心中许久未得解的一大谜题。
　　不过此时却由不得冰糖发呆，洍渊和葫芦的神色已经足够让冰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抿了抿唇，乖巧地跟着洍渊往前走。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冰糖对洍渊产生如此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