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奇缘》君子十妆

19、沧海月明珠有泪（三）

　　跑，赶紧跑！这是冰糖现在心底所想的唯一想法。
　　冰糖已经是气喘吁吁，但是还是坚持着往前跑去。转过一个弯，宽大的裙摆被墙角勾住，冰糖差点被绊倒。
　　她回过头，狠狠地撕扯着自己的裙摆。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稀碎的女声传来，原本优美的女声现在却像是催命符，冰糖抬起头，眼神是惊慌失措。
　　撕拉一声，裙摆被撕破，冰糖转身就朝着反方向跑过去。冰糖跑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看方向，慌慌忙忙闯入一扇门，脚下一疼，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冰糖痛呼一声，趴在地上半响都爬不起身来。
　　“冰糖姑娘无碍吧？”温润的声音传来，冰糖脑子一炸，浑身血液一下子全都冷了下来。
　　她悄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压下心底的惊怕，缓缓的抬起头来。海睿一身白衣，温润的眉眼中间隐藏着担忧，伸手正要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冰糖。
　　冰糖迅速地避开了他的手，坐起身来退后，直到后背紧贴着门板。她抬起头来，努力想要掩饰住自己的恐惧，但惊怕已经是流露出了眉梢。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再次进入我的梦中？！”

　　洍渊带着冰糖走了一日未停，原本以为已经百里开外，海睿不可能再做些什么，结果冰糖才一入梦，便听见了那不算陌生的婉转戏腔。
　　她没了命地逃，可是不论她跑到哪里，那声音都如影随形，跟在她身边。
　　“冰糖姑娘…”海睿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得罪了冰糖姑娘。”
　　洍渊猛的睁开了眼睛，望向了一旁的冰糖。他眉头一皱，伸手将冰糖抱了过来，手指搭在冰糖手腕，下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同一时刻，葫芦醒了过来，一个跳跃，已经是到了洍渊身旁。
　　“怎么了？”葫芦望向洍渊，再望向冰糖的时候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在洍渊怀中的冰糖面如金纸，呼吸微弱。
　　“我们回去。”洍渊抱起冰糖，夜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袍，他的身子一动，下一刻，葫芦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洍渊的身影。
　　葫芦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回头捞过还睡得香甜的云朵儿，紧紧跟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刚刚海睿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就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后院的椅子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海睿一撩衣袍，在她的身前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冰糖赶忙后退两步，避开了跪在自己身前的海睿。她还没有追究这人将自己掳来，这一言不合就下跪是什么套路啊？
　　“海睿三番两次冒犯姑娘实属无奈，但是恐怕只有姑娘才能救阿云了。”海睿抬起脸来，眼神沉痛的望着冰糖，他郑重的拜了三拜，再次开口。“冰糖姑娘，请随我去看看阿云。”
　　“可是…”冰糖皱了皱眉，原本心中的惊怕缓缓消散，她能感觉到，海睿并没有骗她。她咬了咬嘴唇，一横下心，抬起眼来。“我答应你就是，你先起来。”
　　“谢谢冰糖。”海睿眼中露出惊喜，站起身来，将冰糖引了进去。冰糖叹了一口气，在海睿没看到的时候，懊恼地拿自己的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忍不住小声低骂自己。
　　“冰糖姑娘小心。”吱呀一声，随着海睿打开房门，冰糖眼中出现的是一片黑暗。海睿护着手中的烛火，回头跟冰糖小声道。“冰糖姑娘先有个心理准备，阿云如今病容欠安…”
　　“我懂。”冰糖轻轻应了声，小心的跟着海睿往里面走。
　　“阿睿，谁来了？”一声微弱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女子似乎身体很弱，说出这句话后便是急促的喘气声。
　　“阿云，是冰糖姑娘，她是来给你看病的。”海睿慌慌忙忙放下烛火，进了内室。冰糖随后跟了进去，第一次望见了海睿一直挂在嘴边的阿云，即使海睿已经交代过让她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的她赶忙道歉，再次抬眼望了一眼床畔海睿抱在怀里的人。
　　柳叶弯眉下是一双灵动的眼，挺巧的琼鼻，小巧的嘴巴，一看就是乖巧的模样。本应该甜美的长相却被苍白的脸色沾染上了三分病态，眼下隐约可见清灰。
　　“让冰糖姑娘受惊了。”阿云抱歉的轻笑，对着冰糖轻声道。更近的听到她的声音，冰糖更能感觉到这人的虚弱。她抿了抿唇，眉头紧皱，拱了拱手再次行礼。
　　“海睿，尊夫人的病我……我无能为力。”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想走出这间暗无天日的屋子。但是身后很快的传来了脚步声，海睿追了上来，冰糖的胳膊被那人大力握住，她甩了甩手，但是却甩不开。身后那人身体缓缓低落，竟是再次跪了下去。
　　“冰糖姑娘，请您救救阿云，若是您也不肯出手，阿云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海睿的声音带着哭腔，冰糖能感觉到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正微微颤抖。
　　“阿睿……勿要、勿要强求冰糖姑娘——”阿云艰难的开口，随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气，面如金纸地躺在了床撑上。
　　“阿云——”海睿回头，目光沉痛，想要过去扶着阿云，又怕自己这一松手之下冰糖便踏出了房门。
　　“海睿，并非是我不想救阿云，只是……”冰糖叹了一口气，眉目间满是为难，望着阿云难受的模样，心中隐约升起的医者之心让她不能够视而不见。她抿了抿唇，视线回到了跪在自己身前的海睿身上，接着道。“只是阿云并非是病体缠身，她、她明明应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啊。”
　　这一句话落，整个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阿云面色青黑，压根没有人气，无需听脉，冰糖只需望上一眼，就知道这人早就不应当在尘世了。至于为什么现在阿云还能开口说话，恐怕只有海睿一个人知道这其中的内幕了吧。
　　“将人交出来。”就在安静一片的时候，忽然从虚空里传来了一声暴喝。冰糖一喜，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虚空之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公子，是你么？”
　　下一刻，冰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不知名的引力向后牵扯而去，她猛地坠入到不知名深渊里。她难受的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天色已明，她抬眼正好望见洍渊半张脸，忽然之间，心脏不受控制，失了节奏猛地加快速度跳了起来。似乎是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心脏猛地落入胸腔，从四处聚集而来的血液烧的胸前灼热。
　　洍渊感受到了那目光，微微低头，就看见冰糖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的模样。他微微放下了心，勾了勾唇角。“醒了？”
　　“呃……嗯！”冰糖怔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往洍渊怀中又靠了一些，直到能听见那人沉稳的有力的心跳声，那一颗心才算是安安稳稳的放回到了肚子里。
　　“糖糖——”就在冰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一道光猛地扑儒道自己怀中，冰糖就觉得自己胸口一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隐约觉得嗓子口似乎都有了血腥味。她难受的哼哼出声，将蹦到自己怀里的云朵儿艰难的扯出怀中。
　　“云朵儿……”
　　似乎是看她太难受了，洍渊一抬手指，云朵儿就发现自己身子猛地被弹了出去，尖叫一声，下一刻已经是脚朝天落回葫芦的手里。
　　葫芦望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你是想砸死那女人？”
　　于是原本还想挣扎的云朵儿瞬间老实了。
　　吱呀一声，冰糖被开门声吸引住了视线，海睿脸色苍白，嘴角隐约还能看见血迹。他捂住胸口，望着后院多出来的几人，最后视线落在了洍渊怀中的冰糖身上。身子一动，海睿的身子再次跪了下去，眼神中是冰糖已经见过了的祈求。
　　“既然冰糖仅凭一眼就能看出阿云并非活人，那您就一定有法子可以救阿云。”
　　“医者仁心，若是有法子我又怎会冷眼旁观。”冰糖斟酌着开口，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自己能够救下阿云，虽然和这两人相处并不算多，但是冰糖却能肯定两人并无恶意，不过人命在天，不说是她一个小小的镜妖，便是尊主在这儿，也不能够让死人复活。她做不到的事，又怎么敢给承诺？
　　“阿云已经归去，冰糖劝海睿公子还是不要强求，免得损了阿云的来世福报阴德，早早放她去投胎为好。”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单身的作者发狗粮虐狗了，就问一句，洍渊和冰糖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