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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波斯汉姆 ...

  •   时光如箭,一驰而过。
      正值初夏,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灿烂的阳光穿过林间,恍如拂上一层透明金纱,鸟儿在高大的树上歌唱,灵活的松鼠偶尔从树上溜下,见到过路的人,迅速爬回树上,或跑到树根后阴影里藏起来。
      大自然散发出花草树叶的香气,一队人马从前晚住宿的旅店里出发,带着打听好的方向,据说此地离波斯汉姆不到十英里路,怎么着下午进城也尽够了。
      “啊,殿下,您看那些老橡树的根!它们一定长了很多年才能长得那么巨大!”一名仆人兴高采烈的四处顾盼,他叫朗多。
      “伦敦,温彻斯特,我们离它们越来越远了。”另一个跟随主人最近的却紧拧着眉头。
      “离开那些狭窄的天空,不挺好的?”朗多咧嘴。
      “到处都是乡下人。尤其刚出伦敦不久,每到一个地方,那些乡巴佬就好奇的围上来,当我们什么稀奇古怪似的!”
      “我敢说,到了威塞克斯境内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主人有一头雍容华贵的金发,骑在一匹配有西班牙皮革马鞍的高头大马上,缰绳握在戴着手套的手中,手套上坠有金色流苏:“这里的人民都很安乐,也很热情。”
      “对对对,”朗多一个劲点头,“就说旅店吧,早上不等我们开口就把早饭准备好了;还有脚下的路,修得多漂亮!西摩尔,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那是必须的啊,我们现在在哪里,全英国最富庶的戈德温伯爵的领地!”西摩尔道:“放眼全国,一年收入能达到三十磅者,即衣食无忧;能达三百磅者,堪称富豪——就算是伯爵,如今三大伯爵,诺森布里亚的斯沃德家族年收入大概七百多磅;麦西亚伯爵家远超于他,达三千多磅;而戈德温伯爵——威塞克斯伯爵!”西摩尔说到这里大喘气,恨不得指天来道雷劈:“年收入将近八千镑!”
      “行啦行啦,”朗多心想真不愧是总管儿子,算起账来最激动,偷瞟主人一眼,道:“反正王室财产都要排到戈德温伯爵后头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操多了也不是你的。
      “全国四十多个郡呐,起码三十个里面他都有地产!”
      “我说西摩尔,你哪时候了解那么多的,莫非他家账本你看过?”他的主人被逗乐了。
      朗多立马道:“说不定他们管家之间互通声气什么的,您瞧着,接下来的牛津大会就是好时候。”
      “我才不认识戈德温伯爵的管家呐!”西摩尔辩道:“他们家十几年来都在波斯汉姆不出,谁知道他们家消息。”
      “但你父亲一定知道。”朗多才不上他的当。
      “你们看。”他们的主人突然指向前方。
      一辆牛拉的大四轮车从全是车辙的小路驶了上来,装着刚从大森林里砍伐的木头,车上两个汉子,他们也发现了这队穿戴华丽的人,回头不断打量,却并非胆怯,也非冷淡,而是不约而同吹了声口哨。
      “嘿!伙计!”朗多叫唤赶车的那个。
      “有什么事我能效劳,先生?”赶车人将驱赶着牲口的长竿子一甩,口中吆喝,牛慢慢停了下来。
      他带着本地特有的口音,着实让朗多咂巴了一会儿,才张口说第二句:“我们要去拜访戈德温伯爵,您知道他的府邸怎么走吗?”
      好在赶车人听懂了。他一听说威塞克斯伯爵的名字,立刻脱下帽子,回答说:“先生们,我运的这些木头就是他的,我们在他的森林里砍下来,然后送到城堡去。”
      “啊,城堡!”朗多道:“我明白啦,城里最大最好最中心的城堡一定就是他家!”
      “不不,那您可猜错了。”车夫卖关子。
      “那您说呀!”
      “伯爵城堡在郊外,这条路就这样朝前走,以您马儿之神骏,不到中午您就能在右边看见一座城堡;城堡古老而高大,前面有个著名的湖,叫天鹅湖,不过那不是伯爵城堡,而是斯万内莎城堡。您再往前走,在半英里左右的地方,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岗上,一所繁花环绕的白色漂亮房子,就是伯爵城堡啦!”
      朗多边听边记着,一面囔囔:“听着并不威严大气啊,您确定您说的是最富裕的伯爵住的戈德温城堡?”
      “当然!我怎么会弄错!”赶车人瞪眼:“我们伯爵可不像别的贵族老爷那样端着一副派头!他请我们所有人喝酒,花钱大方,很多人都愿意为他服务,乐意亲近他。他为我们主持公道,救济穷人,租子从我父亲那辈就没变过啦!他是世上最高尚的贵族,我敢拍胸脯保证!”
      西摩尔忍不住开口:“您见过多少贵族呢!”
      “先生,我是没见过多少,可这些年来,迁到我们波斯汉姆的人越来越多,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哦?”
      “每年我们伯爵都会抽出时间去巡视他的产业,处理纠纷,由此产生的正义传说真是说也说不完!我亲眼见过一次,一伙北边丹麦法区的人,不知怎么到我们南边来了,连闯几户人家,抢劫杀人,治安官派人捉拿,可不但不是对手,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我敢肯定,那些人一定流着维京人的血!治安官只好报告伯爵,伯爵亲自出马,就在我伐木林前面的小路上,他们相遇了。啊,伯爵真是英勇!他对那伙人的头头说:报上你的名字,我们来决斗。那个头头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报名字?伯爵回答:因为我不杀无名之辈。那个头头大怒,一下子扑上来——先生们,我当时就躲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人长得真高大!可伯爵丝毫不畏惧,他灵活的闪过之后,一剑刺中他的对手,他的对手倒了下去,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啊!先生们,我再说一遍,当时我真是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我们伯爵是英雄!”
      连西摩尔都听得入了迷,朗多催促道:“后来呢后来呢?在伦敦不会有这种事,太激动人心了!”
      赶车人得意的咳了咳,甚至站起来,模仿当时伯爵的样子:“那些强盗当然吓坏了,嚷嚷着要为头头报仇,问伯爵的名字——要知道伯爵可从不拿他的名头来压人。伯爵当然瞧出了他们的虚张声势,他说:‘先生们,你们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以海上传统,这对你们来说是倒霉的事,因为这样,你们就必须没命了。’”
      “海上传统?”西摩尔出声。
      赶车人耸耸肩,“我不知道,我们伯爵是那样说的。可那些北人听了大惊失色,惊疑不定地打量伯爵——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伯爵拿剑指着他们:‘滚吧,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但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否则,地上之人就是你们的下场。’那伙人岂有二话,灰溜溜的走了,从此再没有出现过。而经此一役,先生们,所有年轻人都掀起了学剑的热情,连小孩子都拿着树枝当剑耍呢,大家说,只要伯爵肯召集,大家都乐意为他卖命!”
      西摩尔担忧的望他主人一眼,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可他的主人却只有一片欣喜之色,甚至要求赶车人再多说几件。
      于是在慢悠悠的进程中,樵夫们从头细述,直到搜肠刮肚觉得再也讲不出什么来了,才发现自己牛车太慢,偏偏又挡在了人家前头,他赶紧让到一边:“先生们,我说得口干啦,也不挡你们的道了,快走吧,不然耽搁了你们太多时间了。”
      朗多看向他的主人,金发主人点点头,朗多这才对赶车人道谢,并问:“这条路就这样朝前走,我们不会担心迷路吧?”
      “放心好了,绝对不会,伯爵老爷出资修的路,好着呢!”
      主人又亲自跟赶车人道谢,赶车人受宠若惊,骑马的人这才越过赶牛的人,哒哒哒往前奔去了。
      赶车人望着扬起的尘土,对同伴道:“又不知是什么人来找伯爵借钱呢!我们伯爵呀,就是太好说话了。”

      一行人加紧行程,穿过优美的山谷和小溪,不多时,就像樵夫说的那样,斯万内莎城堡出现在众人面前,白色天鹅在城堡前的湖上温柔啄羽,堡影与鹅影一齐倒映在湖中,恍如人间仙境。
      他们欣赏了一会儿,没有靠近,继续朝前走,这会儿,陆续出现不少小房子,有的是石屋,有的是茅屋,偶尔看见尖尖的雕花尖顶小教堂和钟楼,然后,一串并不富丽堂皇然而美得出奇的建筑出现了。
      满目绿意中,各种花在枝头竞相开放,繁花似锦,团团簇簇,生意盎然。它们错落有致,姹紫嫣红,全然没有用冰冷的石墙与外界隔起距离,伸过栅栏便可探到,只不过它们制作精美,才稍稍显示了与众不同。
      哈罗德自认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浮动心绪,现在却感到心底里奇怪地慌乱起来。一生当中,他与这幢屋子的主人相处时间并不是最多的,可是,却最最难忘。
      朗多和西摩尔当然没有同样的感受,但感觉到了主人的心神不安。他们不禁随着主人的脚步停下步伐,一会儿看看主人,一会儿看看面前的房子。
      哈罗德又勒着缰绳驱马前走了几步,从栅栏往里望,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坪,不时有穿着不同制服的仆人来来去去,一边修得很漂亮的石子路上停了好几辆套着本地马的漂亮四轮马车;另一边,一位老爷模样的人,身穿蓝色衣服,衣服上全是金色饰线,左右各有一名衣服上镶着饰带的仆人,他站在许多乡下人前头,那些人正恭恭敬敬地向他请安。
      “啊!”朗多道:“难道那个就是伯爵大人吗,他看起来可不高!”
      “不,这不是他。”他的主人道。
      “可是,”朗多说,“大家都对这位先生行礼,身子弯得这样低。”
      他还想说什么,但他的主人已经下了马,牵着向栅栏大门走去。
      其他人赶紧照做。
      朗多上前一步,拉响栅栏上的铃,出来一名仆人,他腰板挺得笔直,打量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请转告戈德温伯爵,有一位老朋友来见。”
      “老朋友?”守卫那神色明显是:你一点都不“老”。
      “国王陛下薨逝,你们伯爵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是从伦敦来的。”
      从伦敦来的大人物?守卫带上犹疑之色。
      朗多忍不住:“您可知道我们主人是谁?他是——”
      “哈罗德!哈罗德殿下!真的是你吗?”
      一声惊喜传来,守卫转头,“约恩大人。”
      原来刚才那穿着蓝色衣服的老爷正带着人往这边走,看门口数人一眼,之前非常庄严的神气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不敢相信和满脸笑容,他脱下帽子,一再喊道:“哈罗德殿下!”

      穿过宽大的草坪,吩咐其他仆从在外面等着,哈罗德只带着朗多和西摩尔,随约恩向正屋走去。
      刚到台阶下,就听到大厅里传来杯盘交错、欢乐晏晏的笑语声。
      “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哈罗德道:“他们正在用午餐?”
      “没关系。”约恩笑:“你稍等,我上前跟伯爵说一声,一定是个惊喜。”
      哈罗德点点头,没说话,他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过。
      约恩进去了,一会儿,就听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道:
      “他在哪儿,为什么不领他到这儿来?”
      这个声音传进哈罗德耳朵,在他心里唤醒了无数的感情,无数已经遗忘的回忆。他暗地吸一口气,正要抬脚,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台阶最上方:“啊,我的小伙计。”
      哈罗德抬头。
      啊!岁月几乎没有在这人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给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特有的那种魅力,肩宽腿长,一口漂亮的牙齿,保护得又白又齐,让他的微笑增添了难以形容的吸引人的力量。
      他楞住,几乎是口吃地回答:“是我,戈、戈德温。”
      男人大笑,几步就跨下台阶来,接着给了他一个亲切的拥抱。哈罗德从慌乱中醒了过来,也回抱住眼前男人,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记忆,同样如此温暖。
      男人抓住他的手,有力的握着,把他带进了客厅里,那儿满座宾客,这会儿都站起来。
      “容我向各位介绍,”男人说:“哈罗德殿下,国王陛下的长子,一位极其友好的朋友,是我所认识的一位最勇敢最可亲的贵族。”
      大家纷纷致意,却疑惑:国王陛下的王子不是哈撒克努特殿下吗?
      哈罗德接受了致意,同时客气地还了礼。由于尊贵的身份,大家不由变得拘谨,也猜出殿下于此际来临,必有不同寻常之事。于是大家陆续告辞,不过人多,向主人告辞也不是件容易之事,还剩一小半人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很响的狗叫声,好几个人同时说:
      “啊,哈罗德少爷回来了。”
      另一个哈罗德?哈罗德诧异。
      他朝男人望,仿佛想留心看出这个名字跟男人是什么关系。可男人只是露出笑容,看向门口。
      哈罗德回头,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俊美少年走进来,他也是一头金发,不知为什么湿漉漉的,衣着朴素,但是雅致,进入客厅的时候,姿态优美地向众人行了一个礼。
      少年与男人之间有几分相似,但更像另一个人。
      他看着,听着,等待着。
      “你回来啦,哈罗德?”男人说。
      “是的,父亲,”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回答说,“我捕到了一只狐狸,皮毛很漂亮。”
      宾客们闻言个个赞叹起来:
      “狐狸!啊,那可真是狡猾的家伙!”
      “太难猎到了!”
      “不愧是哈罗德少爷!”
      “不过,”男人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儿子,头发怎么回事?”
      “是的,父亲,”年轻人回答说,“刚才我们邻居的小女孩遇到了一件不幸的事。”
      “是斯万内莎小姐吗?”有人连忙问道。
      “伊迪丝?”男人皱眉。
      “怎么回事?”好几个人追道。
      “她和她的女仆在湖边喂天鹅,我骑马路过那儿,看见了她,就停下来和她打招呼。她也看见了我,那时她正伸长着手,一站起来,天鹅一下扑扇起翅膀,她不防,失去平衡,掉到水里去了。”
      “啊我的上帝!”客人们惊呼。
      “你把她救上来了?”男人道。
      “是,我救起她,交给她的女仆,然后通知了她的母亲子爵夫人。等了一会儿,医生说没事了,我才回来。”
      “你处理得不错。但是,你要明白,这件事情的起因,你也要担一部分责任。若不是你,伊迪丝不会分心。”
      “父亲说得是。”
      少年弯弯身子。
      “去吧,这两天多去看看她,伊迪丝不会水,掉下去肯定受惊很大。向她道歉,并且也代我向子爵夫人道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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