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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丢官弃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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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洛斯特郡召开的冬季维坦会议上,国王直接对上了伯爵。
会议的第一天他就宣布了伯爵漠视王命并威胁国王的罪状,伯爵并未坐以待毙,同时要求惩处赫里福郡的诺曼守军,这几年里,这批守军成为当地公害,应该严惩。国王坐在主座上眼神黯淡,不言不语,大主教罗伯特哼笑:“伯爵,你还看不清形势吗?经过多佛一晚,所有人民都爱戴你,可是,所有贵族都害怕你,都要除去你。”
维坦对戈德温的要求充耳不闻;在数百名随从保护下出席会议的两大伯爵对上述要求亦无动于衷;而拉尔夫称伯爵是污蔑。罗伯特趁机发难,指控伯爵应对当年阿尔弗雷德王子之死负责,并在最近几周内谋刺国王——简直可笑!戈德温对大主教的口诛笔伐开始自我辩护,可是国王冷冷的表示,无论伯爵采取什么行动,对存在于彼此间的矛盾已无济于事。
一句话,伯爵沉默了。
面对满场巨大的敌意,他立刻离开会场,驰返其位于十五英里外贝弗斯顿营地。为此,国王将会议推迟了十七天后在伦敦重新举行,讨论威塞克斯伯爵那夜的逆举,并且历数多年来各种证据——尽管他传唤戈德温到庭回答各种针对他的指控,但伯爵以无法得到公正审判为由,拒绝出庭。
英国处于内战边缘,冲突一触即发。
有的开始收拾家私,有的开始忙着站队,有的暗暗秣兵砺马。
可是,男人却对属下道:不。诺曼人虎视耽耽,一旦内战开始,渔翁得利。
戈德温党义愤填膺,因为诺曼人,英国人为自己人出头,可却遭受如此羞辱!
此时,温彻斯特主教斯蒂根德浮出水面,他出面调停,从那时起,他获得了戈德温家族的永久友谊。
他向戈德温转达了国王的条件:国王撤回对伯爵父子的一切指控,但戈德温父子必须放弃其领地五年。
属下愤愤:欺人太甚!
然而考虑之后,伯爵竟然答应了!答应了!!!
举国哗然,磨刀霍霍的战刀停下了,征召的战马辎重停下了,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
法国,鲁昂。
“为了人民可以出动军队,对自己,却束手就擒……不明白那个男人怎么想的。”肩宽胸阔,身材挺拔的大公将密信往旁边一扔,动了动脖子:“好了吗?”
镜子里的人五官如雕塑,连维京人都怕他,无论什么样的发型都掩盖不了那股威胁性十足的气息……剃头匠不敢多看,用热过的软毛巾最后扫搭了一下,收拾着剃头箱子:“好了。”
大公的两条长腿立刻站起,对着镜子摸摸下巴:“下去吧。”
剃头匠轻轻出门,反头就遇见大公同母异父的弟弟、巴约城主欧都手托着个盘子吹着口哨走来,瞧见他道:“又自己在刮胡子?”
剃头匠点首应是。
“真搞不懂,头都叫人剃了,干脆一块儿剃个胡子就那么放心不下?我这哥哥啊——”他啧啧叹着走了进去。
剃头匠想起大公刚才姿态,看似慵懒,实则浑身蓄满力道,只要周围稍有异动,就能作出最毫不留情的反击。
他不信任任何人。
心下叹息一声,他默默离开。
欧都瞧着兄长熟练的将新冒出的胡茬刮干净,别看他在外头是风流公子无羁无束,在他兄长面前立马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幅样儿。
“什么事?”大公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侍从手里接过毛巾擦干净下巴,又在另一个侍从端着的银盆里净手,洗脸。
“当当当当——”欧都这才献宝似的凑过去,揭开小盘子上的红丝绒,“项链修好啦!”
大公移目,“你用金箔接的?”
盘中,一枚用木头雕出HG一上一下两个字母形状的吊坠用一根皮革糅制的皮绳穿着,一看就有些年头,因为木质颜色变深,可是,却泛着柔和光润的光芒,只有人长期佩戴用汗水浸染才有这种效果。坠子尚好,皮绳则不可避免的破损十分严重,却被人精心接续起来,最新“杰作”,是被巴约城主用金箔密密箍住断裂处,高端大气上档次——就是有些格格不入。
“哥,”欧都揣摩大公脸色:“你这皮绳修得不能再修啦!想想你都戴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摘过?真的,这次连老于纳尔都摇头,早该换一根了!”
听说于纳尔都没有办法,大公的脸色才缓了一缓,将项链三下两下扣到脖子上,放进衣服里。
欧都暗暗吁口气,他哥的差真不是常人能办的。
放松了一松,他不由又琢磨起链子来。
这玩意儿他哥从不离身,偶尔皮绳坏了就直接交给老于纳尔修,昨天掉下来被跟在后头的他捡到,他连忙趁机讨个帮修的差事,他哥瞄他一眼,说:“一天。”
就这么宝贝?
他拿到手之后翻来覆去看,关于这链子凡是大公身边知道的人都很好奇,有人说一定是圣物;有人说一定是护身符,保护着大公一路走过各种危险;还有人说是大公母亲的遗物……
有哪个圣物是用HG两个字母开头的?欧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若说大公之母遗留——好吧,也就是自己母亲,从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多好的手艺就一个木头楔子来看,倒有几分可能。但是,无论他想破大公之父或者自家母亲或者大公本身的名字,也实在跟HG联系不上——这两字母到底啥意思?
在就算大公想要戴世上最大的宝石都不是难事的今天,他却连挂链子的皮绳都珍而重之啊!
怎么也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瞟到桌上的信纸,没有他们红底金狮的纹章,顺口问:“谁的信?”
大公似乎心情不错,居然答了:“英王的。”
“爱德华国王?说起来哥,自从你从海对面回来,与他们那边的联络就多了很多,”欧都带着几分自得道:“我知道,因为你就是英格兰接下来的王,嗯?”
“不见得。”
“哥!”欧都诧,这不是他哥的口气啊!他哥向来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拿到吗!“不是说爱德华国王生不出孩子了?”
“不见得只有他有王室血统。”
“除了他还有谁?丹麦系的死绝了,而且英国人也不喜欢,盎格鲁—撒克逊只剩下这么珍贵的一个,所以英国人才迫不及待的把他迎回去啊!”
大公坐到巨大的办公桌之后,抽出一叠信,“英国的威塞克斯伯爵,听过?”
“当然,第一个敢公然违抗王命的伯爵,整个大陆都传遍了。”
“他要是我的对手,那么,会非常有意思,”大公道:“所以,我派人查了一下他。”
欧都听出了几分秘辛味,在他哥对面坐坐好:“查出了什么?”
“自己看。”大公将信指指。
欧都欠身拿过,打开,一目十行,速度越来越快,惊叹不绝于口:“啊,他竟然是维京海盗出身!”
“克努特大帝,奥拉夫二世……啊,啊!海盗的黄金年代!”
“那个时候我们的父辈是谁?不是我们的父亲……是理查二世,我们的祖父!”
全部看完,他的思绪仍然激荡在那个年代,直到大公审视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才一激灵,回过味儿来:“但——这跟王室继承有什么关系?”
“克努特作为一统北海的帝王,其眼光不会看不到养虎为患之后果。可是,终其一生,竟然容忍下来,还有意无意的维护,”习惯性叩着椅把手,大公挑挑眉:“你不觉得不对?”
欧都脸皱成一团,“……戈德温是他私生子?年纪不对啊!”
大公懒得理他,目光拉开,像是自己分析给自己听:“挪威斯塔万格一役,戈德温的雅尔托基尔战死,但之后一段时间,戈德温却流浪海外,未回英格兰,由此可知,托基尔之死有蹊跷。”
欧都返回去翻信:“咦,是有这么一段。啊,还是在法国,克努特大帝把他接回去的——那都老掉牙的事了,哥,那时我们还没出生吧!”
“我生了,你还没。”
“哦,”欧都摸摸鼻子,“是,是。”
“所以我再让人彻查,果然听到了一个说法。”
“啥?啥?”欧都迫不及待。
“他祖上是阿佛烈大帝之兄赫尔迪一支,因为维坦会议支持阿佛烈,原本该继承王位的赫尔迪的后代被绕了过去,所以——你明白了?”
欧都目瞪口呆:“真真真真的?”
“只是‘说法’而已。”
欧都觉得自己的心被抛上抛下,再看看他哥——果然不是一个爹生的,怎么他还能坐得住呢!他急道:“就算只是‘说法’,那也足为戈德温家族的倚仗了!又一支撒克逊血统!”
“——他从来没说过。”
“而且他的家族又那么强大,怪不得他敢反抗王命——等等,哥,你说什么?”
“他从未宣扬过他的血统,”大公眼眸半阖:“……越了解这个人,越感到这个人充满惊喜。你永远猜不透他的下一步。”
哥,这不是惊喜,是惊吓好么?欧都无力地想。
他道:“那这位伯爵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听说了,他违抗王命,国王把他的头衔撤消了,领地也收回了,他就这样认了?”
明显画风不符嘛!
大公投给他一个“明知不符还要问”的傻瓜眼神,慢条斯理道:“爱德华要对付戈德温的真正原因,你知道吗。”
“又是‘秘辛’?”
“又是‘说法’。说是戈德温杀死了阿尔弗雷德,从罗伯特举出的证据看,我原本也觉得没错——但现在,我怀疑,那位伯爵会不会那样做。”
英格兰真是够了,就那么个小岛,各种“说法”能不能不要那么多?什么都是据说、传说、听说……到底哪种,给我们这种人留条活路行吗?欧都心中吐槽。
“哥哥为什么认为不是戈德温?”
“因为他从未承认。”
“那就是默认了嘛。”
“但也从未否认。”
……啥意思?
大公站起来,绕过大桌,拍拍蠢弟弟的肩膀,嘴唇一勾,走了出去。
欧都眼睖睖瞅着,直到他哥的背影消失,也没等到只字片语。
他一拳砸向桌面,哎哟!坚实的硬木硌得他通红。
“连你也欺负我!”
在罗伯特大主教及一群骑兵监视下,被没收财产的戈德温伯爵及第二子托斯蒂格以及一些家族成员骑马前往索尼岛,从那里乘船前往佛兰德尔——佛兰德尔伯爵鲍德温五世热情相邀,说是欢迎茱蒂回娘家——伯爵一行在布鲁日得到了盛情款待,随后,他们在那里度过了相对平静的一年;而伯爵的长子哈罗德则带着弟弟利奥弗汶和另一些人则经布里斯托尔,乘船前往爱尔兰。
戈德温家族各奔东西,大主教要求国王立刻与艾蒂丝离婚,但国王没有答应,他只是将她发配往修道院,不过没收了王后的全部嫁妆及动产。
然后,国王将哈罗德的康沃尔转封给利奥弗里克的长子埃尔弗格;东盎格里亚伯爵领地交给了拉尔夫;自己则全盘接收了威塞克斯。一时间,诺曼党人权势滔天,因为扳倒了国内最大势力,他们得意洋洋,甚至推行法语为官方语言,要求从此书面文件都采用法语,见面用法语打招呼,采用法国礼仪,在许多地区遭到憎恶,尤其是曾经的威塞克斯领。
同时,大主教大肆搜捕曾隶属戈德温一党的人,凡有牵连,都不放过,其残酷手段,弄得人心惶惶。
而两大伯爵则升起唇亡齿寒之感:国王顷刻间夺地褫爵摧枯拉朽,如果对岳父下手都如此干净利落——诺曼党人还自我吹嘘呢,殊不知大家都暗地里讽刺他们未免太利落了些——恐怕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在处理其他碍眼的贵族时犹豫了。尽管两大伯爵曾经反对戈德温,但现在他们开始重新考虑,若连国内最有权势的家族在国王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那么他们自己呢?是不是就是下一家???
一个名叫“爱国党”的组织悄悄建立起来;对坎特伯雷大主教侵吞他人财产、暴戾的控诉甚嚣尘上;觉得齿冷的两大伯爵及中小贵族们不约而同暗地里各下决心:如果戈德温家族返回夺权,他们决定袖手旁观。
戈德温家族被驱逐一年后,戏剧性的转变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