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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打架斗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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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身体起得很早,钟声才两响,按习惯的生理作息醒了。
起码也该到三吧!他心内吐槽。
波拿第领着内侍们进来,给他穿上袜子、鞋子和衣服,今天的衣服与昨日不同,除了里面的长白衣依旧,外面变成了大圆衣,最明显的特征不止刺绣图案和金银丝更加复杂,要命的是双臂被遮在了里面,太不方便了!
接着波拿第没问他意见的取来一顶高冠,尖角盾形,铺以金丝和宝石,后垂两条穗带。
然后又呈上一柄权杖。
权杖比人还高,顶端一个闪瞎人眼的十字架,饰各种雕花,金光灿灿……
今天到底是什么鸟日子?!
他再不懂也知道不对劲了!
【主日圣祭。】脑海中淡淡的答。
基督教世界里,每七天过一个主日,代表着一个小周期的结束与新周期的开始。在这一天,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只要是信徒,众生平等,都可以放下俗务,穿上最好的衣服去参加弥撒圣祭——而这台弥撒也安排在一天的最好的时候,钟敲三响,基督复活。
几乎是所有人最重视的日子,男人生前也没少参加。
但是,可是——
在台下呆着不动是一回事,在台上是另一回事吧!
非得教皇亲上不可吗?
【每日弥撒已经由萨维利代我主持了。】
……那就来吧。
圣祭在圣约翰大殿举行,庞大的仪仗队伍就不说了,总之拉特兰宫与其组成一红一白的广场前挤满了人,望首不望尾,修道士、神父、主教、大主教……教皇坐在肩舆上向跪在两旁的人群表示祝福,进入大殿,进堂式、圣道礼、圣祭礼、领圣体礼、礼成式一系列下来,当最终那句“Ite,missa est”出口,钟声已然四响。
呼,他宁愿去打一场酣畅淋漓的仗!
在圣道礼部分替他诵读《圣经》的是马丁主教,他舌灿莲花,不是“啊,见到陛下大家多么欣喜雀跃!我们知道,教皇陛下要来鼓励我们、坚强我们、振兴我们的信仰!”就是“我、我的修士们、以及我们所有的教友们,能聆听陛下亲自布道,无疑是一个天大的使信仰增长的恩惠,今后无论遇到何种困难,我们必然能坚定不移!”
他上窜下跳,围着肩舆各种奉承,教皇掏掏耳朵,心想难怪选这家伙去读《圣经》。
咕咕,肚子饿了。
刚才那点儿死硬的面包根本不好吃且吃不饱嘛!
但一道瘦高的身影挡在他去餐厅的门口。
“啊,蓬杜夫。”
教皇招呼,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蓬杜夫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两眼,随后道:“陛下,约翰王来了。”
“哦,我知道,波拿第跟我说了。”
“他在圣阶前跪下了。”
“那就让他跪着。”
“——您是要惩罚他吗?”
“我是让他长点教训。”教皇大人傲慢地,一副浑然不管人家急得跳墙的模样。
也许昨天没有得到召见只是偶然,蓬杜夫释然,教皇陛下还是教皇陛下。
于是他道:“昨日回来之后整理廷报,有一则是关于安科纳的主教陷入娈童案的传闻——”
“陛下,陛下!”主教阿维图斯急冲冲跑来,他的脸色涨得通红,正巧总务克雷西安从另一头出现,他咳嗽一声:“主教大人,请您务必注意您的形象。”
“大事不好,芒扎被屠城了!”阿维图斯努力压下声音里的恐惧,说道:“吕尔主教和所有修士们全部身亡!”
“上帝啊!”小老头儿垂目,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到底怎么回事?”蓬杜夫拧眉问。
阿维图斯一一叙述,起因是吕尔主教和他的市民们发生了争吵,市民们涌进教堂,杀了一些主教的兵士,吕尔见状,大度的赐予他们一个大赦,前提是他们放弃武装。
市民们相信了,结果,他们刚刚解除武装,红衣主教就招来了正在附近米兰的一支雇佣骑兵,当时他们正在那里谈一笔生意,红衣主教说他要讨回公道——所谓公道就是指用更多的鲜血来偿还?
尔后,事情完全失去控制。
雇佣兵们屠杀并焚烧了整个城邦,河流被鲜血染红,而在灰烟的废墟间,□□、杀戮构成了悲哀的一幕。而修士们也没能逃过,三十多位神甫和他们的主教被戳戮在主祭坛前,至少八千人死于非命,一万多人逃离,无数建筑遭到抢劫和毁坏……
饶是蓬杜夫,也倒吸一口冷气。
教皇道:“吕尔为何跟市民们冲突?”
“这、这个——”
“人都死了,没必要遮遮掩掩,实话实说。”
阿维图斯低头祈祷了一句,尔后道:“据说吕尔主教生活比较奢侈,收取各种罚款和回扣,刮地三尺弄得怨声载道,芒扎市民反抗几次,都被镇压了,这次所有人都联合起来,说是要自己选出自己的主教,于是发生争吵——”
“停。”教皇抬手,表示已经完全明白,“那支雇佣骑兵是谁的?”
“这、这个——”
“行了,蓬杜夫,你去查,查明之后立即回我。”
“遵命。”
“克雷西安。”
“在,陛下。”
“你马上组织一支修士队伍,前往芒扎,替死者们祷告,愿他们早日安息。”
“是,我马上去办。”
大家分头,留下阿维图斯楞在原地,左右看看,半晌,才跺脚,追着教皇背影到餐厅:“陛下,还有呢?”
“还有?”
大小司膳官们陆续进来,开始有条斯理的铺设,阿维图斯道:“这次事件是对教廷的侮辱,是对您权威的挑衅!我们不能轻饶他们!尤其竟然发生在教皇国内!简直是天大的不敬、蔑视!”
“你要惩罚谁,市民,主教?”
阿维图斯默:他们已经死了。
“而雇佣骑士的事我已经让人去查。”
阿维图斯默:也对,不过——
“至于抓到他们之后怎么处理,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阿维图斯默:不敢。
如果马丁主教在,必然是:教皇万岁!
乌戈利诺踮着脚尖从祈祷室里出来。
因为主日,所以外面并没有人。他拉低头上的帽子,左右看看,往塔楼而行。
他在半路就发现了他的目标:一名负责杂物的仆人正叫唤红发男孩去倒夜壶。
男孩肩背红肿,粗糙的衣料让他眉毛紧蹙着,一阵一阵冒冷汗,然而在喝斥下,他什么也没说,从一排夜壶中拎起一个就走。
“小心不要洒落在地上刚铺的灯芯草上,否则你今天就别想吃饭了!”仆人在后面道。
他没回身。
“瞧这死样!”仆人唾。
乌戈利诺跟在男孩身后,等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的时候,他从后面把他猛地一推!
这一推实在用力,腓特烈立时跌了个狗啃泥,陶罐摔碎,发出哐啷碎响。
腓特烈马上扭头,晃了晃,站起来。
乌戈利诺比他高,抱着双臂俯视他:“我要剥了你的皮!”
腓特烈四下望望,没有发现平常聚拢在少年身边的那群人。
“你说,你凭什么让叔父护着你?你也配!告诉你,叔父才没有把我关起来呢,你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明白吗?”
腓特烈握紧拳头。
“哈,你把夜壶弄碎了,又弄脏了刚打扫过的地面,”乌戈利诺笑:“又得饿个几天几夜了吧?”
“……”
“你的那只鹰呢,还没死?好像还是只幼崽吧,我倒是没吃过炖老鹰肉,不如今晚尝尝好了——”
男孩突然蹦起来,横腰撞向他,将他扑到在地。
“你好大胆子!”乌戈利诺猝不及防,被他摔倒,眼看对方就要挥拳,真是反了!
仗着自己比他大比他高,他架住,同时抡起一拳狠狠砸去,腓特烈闷哼一声,仰面跌倒,然而马上又爬起,重新扑上。
两个人滚过来滚过去。
虽然都是乱无章法,但腓特烈太瘦了,招架不住,他挨到的多于打出的拳头,不大一会儿工夫,他的眼睛就被乌戈利诺打伤了,鼻子也出了血。但腓特烈绝不认输,他吼叫道:
“你可以打死我,但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乌戈利诺气喘吁吁,哼:“代价?你有什么代价?”
他拳打脚踢,只恨自己没带鞭子,不好全面制服下面用头一个劲顶撞的人。
“陛下——”波拿第远远望着这一幕,担忧地道。
“让他们打。”男人抱着胳膊,十分悠闲。
好容易主日缘故,御前常会休会一天,可桌上却堆满了各式家族的请柬拜帖,经历过前世种种,男人对此索然无味,散步却发现侄子和教子给他带来的小乐子。
腓特烈使个巧劲,把乌戈利诺绊倒了,他骑到乌戈利诺身上,双手掐住对方脖子。
乌戈利诺扭动着,腓特烈后劲不足,被他掀翻,这下换乌戈利诺骑在了他身上,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你服不服!”
“不服!”
“服不服!”
“不服!”
乌戈利诺膝盖顶住腓特烈的胸脯,从怀间抽出一把匕首。
“哦不,”波拿第惊呼:“陛下,他有刀!”
“莫莱,”男人道:“去把他们拉开。”
圣殿骑士刚动,那边腓特烈也动了,他双手抓住了乌戈利诺的胳膊,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刀掉了下来。乌戈利诺怒不可遏,揪住男孩头发,就要将他的脑袋狠狠砸在坚硬的石地板上,莫莱赶到了。
骑士一手一个,将他俩分开,又将他俩拉起来:两人均狼狈不堪,瞄到男人,同时低下头。
男人以一贯平静和严肃的口吻道:“打架斗殴,呃?”
谁也不敢答话。
“谁开的头?”
男孩们咬紧嘴唇,脸色煞白。
“如果做错了事,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会瞧不起他,他也不配称为一个男子汉。”
“是,是……”乌戈利诺颤抖得如同一片树叶,噗通跪下:“叔父,我不是故意的!”
“向他道歉。”
“阿?”
“向腓特烈道歉。”
乌戈利诺跳起来:“不!叔父,他也打了我,您看,您看!”
他举起手腕,那上面渗出澌澌血丝,和两排深深牙印。
“——所以呢,需要我再加深它,才能让你长教训吗?”
乌戈利诺后退一步,露出真正受伤的神情来。
男人眼眨也不眨,只做个果断的手势。
乌戈利诺摇头。
两人对视,最终,乌戈利诺缓缓转身,以微弱的声音、眼睛不离地面地道:“……我向你道歉。”
“原因?”男人道。
乌戈利诺咬牙:“……因为那些侮辱性的、可耻的话。”
“告诉他,你的叔父因此感到羞愧。”
乌戈利诺猛然抬头。
“说。”
“……我的叔父因此感到羞愧——不,不关叔父的事,是我!我道歉!!!”
他语气激动,男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随后挥挥手:“你走吧。”
乌戈利诺行一礼,扭头离开。
留下眼圈乌青、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男孩。
居然从头到尾,硬是一句话不说。男人啧啧:“波拿第,带他去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