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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火把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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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是在打猎、杂耍、各种各样的表演和舞会中度过的,再度大规模聚在一起,则是一个主日后河畔举行的火把舞会。
大家心知肚明,这个舞会行完,就意味着狂欢接近尾声,告别的时候来临了。
场地在林间的一处空地,自傍晚开始有人陆续到达。
“哦,施瓦本公爵,您怎么不明白,我们学习各种知识和艺术,练就一身武艺,如果不能为一位美丽高贵的女士服务,不在她们面前展示我们的才华,那学了有什么用呢?”
布卢瓦伯爵一行碰到了刚打猎完毕的德国人,边走边聊。
“妙啊,”萨克森公爵笑:“这就是法国人的看法?”
“骑士们理应为他们的女士服务,不是吗?”
“王后已经到达会场了?”
“当然,她可不是什么都不做的王后。”布卢瓦伯爵道:“我匆匆赶到寝殿的时候,守卫说她中午用完餐就去布置一切了。”
“哦,我真舍不得离开。”
布卢瓦伯爵瞥他一眼:“当然,王后这样的人物,百年也难出一个的。”
“她对人也很热情,照顾客人周到——”
布卢瓦伯爵想起最近用餐次次德国人位列上席,王后分给他们食物明显另眼相看……这小子真入了陛下青眼?
不,他试探过,若说王后对他有半丝眼风,他把名字倒过来写。不过蒙眼游戏,他倒觉得王后会不会对诺曼底公爵有意?说起来诺曼底公爵常和这伙德国人混在一起,大概因为他那声名狼藉的女伴,也只有外国人不介意了。
也因他那声名狼藉的女郎,所以王后肯定瞧不上诺曼底,何况那诺曼底从未在王后面前献殷勤,别人都挤上来的时候,他半个人影没见——也就吃饭时和德国人混一块儿才见着罢了。
如此一想他又安了心,觉得更该防范萨克森,他道:“王后总是不怠慢客人的,您不是特例。”
萨克森公爵没有被打击到,“哎,她和国王真真两个性情儿,可惜我们生晚了。”
“早十几年也轮不到您,公爵。”
萨克森公爵不服气:“您确认她看得上您?伯爵。”
“为了她,我一直未婚。”
“我也可以做到。”
“哈!您是刚看到她,而我呢,已经坚持五年了!”
“我们走着瞧,伯爵。”
“走着瞧,公爵。”
两个人如斗牛的勇士互掷狠话,就差扔手套表示决斗,佛兰德尔伯爵过来:“先生们,教皇的使节来了。”
所有人一愣:“教皇使节?”
兰斯大主教、波尔多主教等一众红衣主教闻讯匆匆赶至,国王也赶到了,王后正与使节相谈正欢。
原来是她当年参加圣战时的老熟人,枢机主教亚德里安——国王长吁一口气。
他上前见礼:“枢机大人一路劳累,何不先延至宫殿休息?”
年逾五旬的主教笑:“王后在哪里,我等自然在哪里。”
大家均笑。
此刻河畔竖起超过二十个帐篷,侍从们都穿着蓝色的锦绣衣服,上面点缀着银色的百合花。众人分宾主坐定,王后亲自为主教奉上杏仁布丁,里头加了大量牛奶,顶上缀以车厘子和玫瑰花瓣,撒上一点细白糖,煞是好看。
主教称赞不已,国王道:“比武大会将趋结束,枢机大人若早点到,实在可窥一场盛事。”
“我此次来,是为了黎凡特沿路的十字军国家筹集善款,”枢机主教道明来意,环顾四周:“我想,诸位不会不支持吧?”
在座微愕之后纷纷反应过来,表示一定支持,当然支持。
“王后在这里,我倒是愿借一借王后的光,舞会开始之前,大家都把数字写上,由我的助手登记并唱出,也可一观大家的慷慨,如何?”
众人心内大骂老狐狸,直是宰我们呢,面上却个个奉承:“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不多时人众陆续到了,携着女伴成双成对高高兴兴,结果这事儿一堵,各个暗地骂娘,还不得不聚到特意搭出的高台前,写数目字。
“布列塔尼公爵,一千马克!”
“勃艮第公爵,两千马克!”
“佛兰德尔伯爵,两千马克!”
“纳瓦拉国王,一千马克!”
“——香槟伯爵,”小神甫一直很拔高的声音突兀更高:“三千马克!”
什么?布卢瓦伯爵咬牙,定是为了在王后面前争表现,一望,果然他正朝王后笑呢!
哼。
“——布卢瓦伯爵,五千马克!!!”
全场轰然,五千马克!最富裕的领地一年最高收入也不过如此!
伯爵获得了枢机大人赞赏鼓励的一笑。
此后价格一直居高不下,稍微少一点大家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直到蓦然出现一个:“诺曼底公爵,一千马克。”
好吧,这数儿放前面,倒也勉强过得去,可现在……
遑论你诺曼底是世家好么!
不止诺曼底一处,你还辖着曼恩等地好么!少说也得三千起步啊!
人们不敢冲着公爵本人去,可他身边是谁?最近风尖浪头的不洁女啊!
“瞧瞧,瞧瞧,这点儿钱也拿得出手。”人们说。
“他可真不顾忌,她也厚脸皮,就这样带着她到处转,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但确实起了效果不是吗,有些人看他的面子,就给她面子,现在看,诺曼底公爵也不怎么样嘛!”
“然后呢,她获得地位?他会娶她?笑话!”
“就是,我不信他会带她回诺曼底。”
“这种黄毛丫头,相信我,持续不了多久的。”
“人人都这么说,可结果呢?”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跟这种低贱的人在一起,确实有失身份,瞧瞧今晚的事儿!”
“是呀,难道诺曼底人把钱都花到妞儿身上了,对我们的圣战却没钱?”
“啧啧啧,惹怒了枢机大人,没有好果子吃。”
“都是那丫头的错。”
“对,都是她影响了他……”
你一句我一句,这个时候的人是没有慈悲心的,大家都看热闹,所有眼睛都转向小姑娘。
啊,这样的侮辱,不是针对她,却胜似针对她。
她一连三次站起来,又倒在她的座位上,好像她要晕倒,却不允许自己;好像她要逃走,可又明白自己绝对穿不过周围这一大堆人
人群里不知哪个地方有人又喊了起来:“哈哈,玛丽安!她叫玛丽安!”
于是,人声鼎沸,有欢笑声,也有怒喊声。
只见这一片人海波涛汹涌,闹声喧天,大家都在重复说那句话,大家都踮起脚想要看看这个可怜女人脸上的表情。
还有人在打听:“哪一个?穿鹅黄色的那个吗?”
到处都响起了狂笑声。
男人从台子上下来,他与纳瓦拉国王交谈耽搁了一点时间,及至嘈杂一浪盖过一浪,闻讯赶回,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姑娘惊慌失措的坐在豪华的靠背椅里,无法动弹,好像被陈列在那里供大家观赏一样。她不能逃走,不能动一动,也不能把脸掩藏起来。她是那样茫然无措。
看见她这个样子真叫人心都碎了。
他捏一捏拳,沉视众人一圈,朝她走去,试图把她抱进怀里:“没事了——”
可她推开了他。
她疯了似的,先是倒退一步,抬起眼睛看他,眼皮急促的动着,浑身哆嗦得好像是牵动了她全身所有神经。然后她爆发了,一下往外冲去。
“玛丽安!”
男人疾步追。
众目睖睖。
小姑娘直接朝台后的河流跑去,到了桥上,扑通跳下。
所有人呆住了。
这条河水很深,又是晚上,魆黑不明……跳下去还有命吗?
男人毫不犹豫跟着跳下,紧接着埃克托尔他们跳下去了,威廉马歇尔跳下去了,崔西跳下去了……菲舍兹也想跳下去,可惜他不会游泳。
他哭丧着脸扒住栏杆:“公爵!公爵!您快上来啊!!!”
贝克特犹豫了一下,没跳,但他回头找人沿着河流开始点燃火把。王后早在男人跳下的时候篷地站起,眼睁睁他扑通下去,身形摇晃了下。
萝丝从后不动神色扶住她。
“哦萝丝……来人,快来人!你们还瞪着眼干什么,难道让客人出什么意外吗?!”
王后下令,大伙儿如梦初醒,方七手八脚动作起来,点火把的点火把,吆喝的吆喝,王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赶到河岸前,紧张的望着水中人影。
香槟伯爵道:“陛下,不用担心,不是有卫兵下去了吗?”
“哪个是诺曼底公爵?”
香槟伯爵摇头:“那可瞧不清——”
布卢瓦伯爵忽指着远处一簇浮起来的衣衫,鹅黄浅色倒是在夜中帮了不少忙:“你们看,那是不是玛丽安?”
王后捂住嘴:“漂得那么远了!”
“有人托住了他!”勃艮第公爵夫人尖道:“哦,诺曼底公爵吗?”
萨里女伯爵瞧着忽上忽下的人头:“他真是奋不顾身。”
“啊要是有个人愿意这样为我,”勃艮第公爵夫人捂住脸:“哪怕仅有一次……”
“快让人去帮他!”王后打断。
人救上来了。
玛丽安吐了不少水,但终是清醒过来,面色煞白。
男人将她送到帐篷里,又请了侍女进去照顾她,再向帮忙的人道谢,这才去换湿淋淋的一身。
枢机主教筹到了自己满意的数字,大方的宣布舞会可以开始。
于是落水便如一段无足轻重的插曲,被没心没肺的贵族们抹灰尘般抛在脑后。
音乐响起。
悠扬的竖琴,笛子,风琴,八弦琴……
男人过来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