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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黑色子弹【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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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爆炸的化工厂旁边,有一条连接着大海的河道,每天都有经过处理的废水从这里排出,源源不断地流向海岸线。而就在整个工厂爆炸之后,废水池的管道也猛然被炸开,浓烟伴随着污水从天而降,将四周全部都抹上了灰色。有三个人影被气流给冲出,直直飞出了十几米远,他们浑身上下都裹满了淤泥,外表看起来十分狼狈。黑羽盗一首先反应过来,又抬眼去看其他两人的情况,而赤井和水无都滚落在不远的地方,暂且倒在那里没有动弹。
“赤井……赤井!”盗一顾不得自己被炸伤的手臂,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那两个人的旁边,他喊出了他们两人的名字,却并没有当场将他们唤醒。赤井和水无距离爆炸点最近,于是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而盗一有过火场逃生的经验,因此他的动作也就相对灵活。盗一将手伸进衣服的夹层,掏出了一个联络器,他甩了甩话筒上的水珠,又按下了联络器的开关。受潮的机器沉默了好久,最后终于连接上了信号,而盗一调整了一下音量的旋钮,又将话筒对准嘴边。
“Commander,我们成功了,”他低沉地开口如是说着,“请尽快赶到我所在的地方,我们需要支援……”在得到对方的回应之后,盗一才缓缓地松了口气,他随即找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物,用绷带给其余二人裹上。赤井和水无仍旧没有苏醒过来,但盗一确定他们依然活着,如今最主要的事情是保证他们两人的安全,再稳妥地将他们送去医院。
即使知道组织安排了一场鸿门宴,赤井也决定独自前往,而盗一最终说服了他,跟在他的身旁作为保镖。他们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形,又对各自的任务做出了分工,他们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只让他们在事情成功之后赶来救援。赤井在安室的事情之后,就铁了心地要带回水无,就算这种想法有些疯狂,盗一也点头表示理解。无论是安室还是水无,他们都不应该陷入死亡的漩涡,然而如今安室已经不在,水无就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安慰。
水无虽然被成功地救了回来,但是众人的心里仍旧有些不安,因为赤井一直在保持沉睡,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赤井在逃离的途中伤到头部,虽然不至于死,却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没人知道到底需要多久,就只能在他的身旁默默等待着。相比起赤井死亡,目前无疑已经是很好的结局,红方众人在扼腕叹息的同时,也不免对眼下的局势表示感伤。安室被人带走,水无受伤,赤井又一直昏睡不醒,卧底的铁三角已经不复存在,对抗组织的事业就好像失去了未来。
然而,安室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眼下正在忍受着痛苦的煎熬,他已经被吊在天花板上超过六个小时,他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了。汗水混合着泪水从头顶流下,在被单上凝结成了灰白色的印迹,他不断张口喘着粗气,勉力支撑着已经麻木的神经。胸前的阴影进一步扩大,几乎蔓延到了整个前胸后背,树杈般的尖端顶动着皮肤,仿佛很快就要将其戳穿一般。他拼命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条被钓起来的鱼,可心脏部位的疼痛丝毫不减,他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他痛苦地大声喊叫着,直到嗓子再度变得嘶哑,他的喊声撕心裂肺,令人听起来万般心疼。他最终喊得精疲力竭,就那么被倒吊着昏迷过去,他的身体随着铁链不断摆动,他本人却早已无法做出半点动弹。
安室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被赤条条地吊了起来,他的脚虽然能够踩到地面,他却丝毫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一个很眼熟的小瓶子,他自然认得瓶里的东西,是可以缓解心脏疼痛的药。安室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他拼命想要拿到那个药瓶,可他的双手都被牢牢捆住,他无法降低自己的高度。他已经顾不得外表和形象,试图用脚把那个瓶子给拨弄过来,只是那个瓶子向着旁边歪倒,又骨碌碌地滚到了更远的地方。
“救我……救我啊……”安室不免放声大哭起来,他看着身体的阴影已经蔓延到腰身,即将向着他的大腿扩张。他感觉到很害怕,同时也感觉到刺骨的疼痛,那些阴影从他的皮下伸展开来,仿佛要突破他的表层。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裸露的肚脐,从它的深处发出了一点小芽,同时有更多的小芽突破毛孔,将他的皮肤扯出了无数条裂缝。安室疼得无以复加,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被抽干了,而那些小芽吸收了安室体内的养分,开始变得格外壮大起来。它们缠绕着安室的四肢,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原地,而安室的脚踩在地面,却让那些小芽在土里扎根。眼下的安室就仿佛一棵树一般,浑身上下都缠满了藤蔓,他已经变成了那些小芽的母体,任由它们在体内疯狂地寄生。有更多的藤蔓从他的口鼻里窜出,令他猛地翻起了白眼,它们肆意地吸食着安室的血肉,将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僵尸。
“不——!!”安室一声大吼,随即从梦里惊醒过来,他的额角已经布满冷汗,就连脸色也已经变得雪白。他闭着眼睛趴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竟然倒在床上,手脚的铁链都已经被解开,摇摇摆摆地挂在半空。有一个声音从脑海中传来,让他赶紧服下手中的药,而安室看向自己的手心,发现那个药瓶竟然好好地躺在那里。他暂时来不及细想是怎么回事,直接颤抖着拔出了瓶塞,他把药一股脑地倒进嘴里,就着唾液咽了下去。他又趴在床上等了一会儿,感到胸口的疼痛的确好了很多,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重新撑起了自己的手臂。
是谁在帮我?他在心里如是想着,他转头看着房间的四周,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房门仍旧从外面反锁,窗户也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而自己却被从天花板上放了下来,甚至连那瓶药也被放在了他的手心。他很想对那个人道谢,可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眼前的所有事情都太过真实。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他的耳边又传来了同样的声音,他不免感觉到一阵恐惧,整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
“你是……谁……”他越发怀疑自己在做梦。
“冷静,小伙子……”对方竟然说着别扭的日语。
“我……您……?”安室听出那个声音是个老人。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那个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安心。
安室扯过堆在床角的被子,首先裹住自己裸露的身体,他带有警觉地看向四周,确认房间里的确没有其他人。那个声音沉默了一阵,仿佛正在考虑什么,随即他突然换了一种语言,这让安室感到有些惊讶。
“我都已经不会说日语了,”那名老人说,“讲中文吧……”
“中国人吗?”安室一愣,他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这些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讲,”老人说,“你先起来,从柜子里取一套衣服……”
“唔……”虽然仍旧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安室决定暂时照着他所说的话去做。
安室如今十分庆幸,自己曾在前一段时间里学过中文,即使讲得不太流利,但好歹能听懂对方的意思。他根据那个老人的指示,从柜子里找到了干净的衣物,他迅速将其套在身上,又重新扎好了自己的头发。随后老人让他打开房间的门,去外面拿一点备用的药物,安室虽然感到有些荒谬,但还是决定去尝试一下。原本应该从外面反锁的门,竟然被他很轻松地打开了,安室的心里不免狂喜,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内心。如今已然接近半夜,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安室一边侧耳听着楼上的动静,一边在门外的矮柜里不断翻找。他找到了一个药瓶,应该就是他所服下的那种药物,他将那个药瓶握在手心,又重新返回了他所在的房间。
“走窗户,”那名老人说,“这对你来讲应该难度不大。”
“去哪里?”安室问道,他感觉到有些迷茫。
“首先回你家收拾东西,”老人说,“我随后会告诉你去哪里。”
“……我知道了。”安室缓缓地点了点头。
窗户上锁得紧紧的插销,不知何时被人给拔了起来,安室推开窗户的玻璃,将整个身体都探了出去。而就在他离开的同时,房间里的门窗又自动上锁,屋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