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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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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鼠刷完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正瞧见高立远在茶几边坐下,掏出支烟叼在嘴里。他伤了只胳膊,仅剩的单手却依旧利索,趁高立远不备就一把将那支烟抢了来,缩回自己惯常坐的角落,不忘呲牙咧嘴朝对方一笑:“谢啦。”
从饭馆老板那顺来的红塔山前天就被他抽完了,昨天光顾着生气,结果今天起来之后烟瘾犯得格外厉害。他正计划着等晚上凉快了下楼去买,偏巧有不要钱的送上门来。
高立远冷不防被抢了烟,顺势扭头过去,正看见松鼠朝自己做鬼脸。不知道是单纯怕烟掉了还是担心自己会抢回来,松鼠用牙咬着过滤嘴,说话的时候,正好能看见被他咬住的,一圈儿颜色稍深的水痕。
高立远移回视线,沉默地重新抽出一支香烟。背后的风扇忽悠悠地旋转着,将两股淡蓝色烟雾聚合又搅散。松鼠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天花板上吐着烟圈,忽然听见一声问:“你老家是在松宁?”
他动作一僵,没吭声,片刻后果然听见高立远又重复了一次,末尾还提醒似的叫他的名字:“松鼠。”
“你查户口呢?管这么多干嘛。”松鼠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硬邦邦地把话丢过去,“我可是跟你签过合同的,别想把我打发回家。”
“你想哪儿去了。”
高立远一听那语气就猜到松鼠肯定理解错了自己意思,叹口气,还是先掐灭了烟,正视着对方把自己下午考虑的事都说给他知道:“我是想问你,等手伤好了有什么打算?你年纪还小,不如再去读个职高什么的,出来工作也稳定些……松宁离这儿也不算太远,我哪天可以陪你回去一趟,跟你家里商量商量。”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松鼠吸完最后一口烟,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盯着茶几边缘坑洼的磕痕,答:“我爸妈都死了,还能跟谁商量去。”
他原以为这番对话可以就此告一段落,说句真心话,那些端盘子扫卫生还得看人脸色的体力活松鼠确实不乐意做,不然也不会在唐哥那耗上这么久了——可问题是,读职高,谁来出钱?
“那家里总还有个亲戚什么的吧,”高立远却还在问,“否则你当时……”
“有完没完!”
暑热像是化成了有形的薄膜,一层层裹在身上,把烦躁的思绪一股脑地都逼了出来。松鼠终于忍不住地嚷出声,打断了高立远之后还不忘反将他一军:“什么都问我,怎么不先讲讲你的事?你那堆吓死人的奖牌为什么全收在柜子里?”
松鼠语速飞快,讲完之后顺手就抄起高立远之前晾在那的茶水,恶狠狠灌了一大口。茶叶大约是放多了,味道苦得发涩,他咂下嘴,再抬眼时高立远还保持着刚才被自己打断时的姿势,像是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高立远才回过神来,先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才苦笑着叹口气:“你怎么还在惦记这个。”
松鼠不搭腔,只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瞪回去。哪知道这回高立远出乎意料地坦诚,转身开了那扇柜门,拿出一块奖牌递给松鼠看了眼:“这个。就是这个奖,让我被招进了省队。”
“省队?!”松鼠虽然成天没干过什么正事,对这些还是有点儿概念,当下就瞪大了眼,“那你怎么……你是哪年退役的啊?”
“早了去了,高中我就没再跑了。”高立远摩挲着那块奖牌,摇摇头,“我爸妈以前都是国营厂的工人,当时老想着,我喜欢捣腾些其他的兴趣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回去,跟他们一样捧铁饭碗。后来一下子都下了岗,又改了念头催我赶紧回学校读书,觉得只有考个大学生才能有保障——可惜我不是那块料子。”
“就这样?”高立远讲述得太过简洁,让松鼠有些惊奇,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得到个确认的答复:“就这样。”
高立远简单点了下头,想着既然已经讲完,就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回最开始的事情上:“好了,再说你上学的事……”
“等等等等!”
松鼠却不依不挠,连忙叫停了他,这回干脆挪出了自己的窝,挨到高立远旁边去:“那你之前在省队的时候,是住省城?省城里怎么样?”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打听还是纯粹想把话题扯得远远地,直到高立远喝完了眼前的一杯茶又续了次水,松鼠还在接连不断地抛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他被接踵而来的问题砸得哭笑不得,最后终于投降一样地站起身,从自己卧室里拿出一本相簿。
“给你看看照片好了。”高立远小时候跟后来拍的照片都很少,大部分都是当年在省队的合影留念。他在那些有点儿褪色的照片里指给松鼠看许多年前的省体育馆,高高的穹顶下,站着一排五官都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
松鼠一眼就认出了高立远:理了个几乎可以看见头皮的板寸,瘦高瘦高地站在队伍中,皮肤像是比现在还要黑一点儿。一群人都在朝着镜头笑,他也十分开心,笑出满口洁白的牙来。
相簿转眼就翻到了头,松鼠意犹未尽,想起前面那几页直接被高立远跳过去的,又翻回去,从头看一遍。嘲笑过了对方满月时的傻样子,松鼠很快又注意到了一张大约是小□□动会的留影,指指一旁的孩子:“你还有个弟弟?”
“不是。”他听见高立远在自己身后低声说,“是我家邻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