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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献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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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肉穿肠过。
献舞的美人艳丽多姿,身段一等一的好看。一旁鼓乐吹笙的丝竹管弦也甚是动听。
薛妙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似是在好奇的探望。
柳泠之对淑妃道:“娘娘,我可否坐到那边,和女眷们一起?那边女眷比较多,也方便说话。”说罢,眼睛下俯,飘飘望了李怀简一眼。
淑妃摇着团扇,头上牡丹摇曳,温声道:“去吧,手帕交总要有几个,趁这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她欢天喜地的坐到了薛妙烟旁,过了半晌,问:“妙烟,刚才你在看什么?”
“宫中现在有好几位皇子公主,我刚才看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少了哪个皇子。”她仍旧在东张西望,金钗斜斜挽在头上,晃得耀眼:“咦,是谁没来呢?”
柳泠之亦看了一会。
过了一炷香时间,她在心里把能对上号的面孔一一去除。
垂眸冥思后,她握紧手心,安静悄声道:“我刚才数了数,大概知道是谁了?”
“是谁?”
“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一位皇子,应该是二皇子。”她低头,恰好看到了酒盏中乘着的琥珀光轻轻晃漾:“听别人道,他生来便是三阴绝脉之体,体质虚弱,是以陛下专程为他建了座行宫,供他居住。”
三阴逆脉,乃是指少阴、厥阴、太阴同时出现,病情凶险,随时可能丧命。这二皇子一生下来便是这样的绝症,甚是可惜。
“好可怜。”薛妙烟忧心忡忡的叹气,嫣红的唇紧紧抿着:“二皇子从来都不回宫么?”
“从来都不回来啊。”她白了薛妙烟一眼:“他身体虚弱,连走上几步都可能引发心疾,是以只在行宫里走动。陛下还派遣能工巧匠挖了一口大温泉,用药泡着,弄成了药泉来增强他的体质。”
柳泠之想了想关于那位未曾谋面的皇子之事,脑海里浮出一句话:“决断生死,日薄西山。”
听说这位二皇子心性仁慈宽厚,摊上这种大夫郎中都束手无策的病,真是好人不长久。
薛妙烟哦了一声,胜雪的脸上露出几分遗憾来。她很快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那边清一色做了簪缨子弟,一贯的好人才。
别看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正笑吟吟的看着那边,实则怀满了恶意。
果然,下一刻她就原形毕露。
薛妙烟穿着一套留仙蓝衣,雪白的肌肤美丽到透明。她就近走去,折了一枝沾着露水的玫瑰,放到鼻下轻嗅,深深吸气,神情认真,眼波温柔望来,更显得清丽无双。
此刻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微动,似是在搜找什么,带着一丝喜悦之色。
她将花插到鬓间,笑意盈盈走到诸人面前,朝着帝王行礼:“臣女薛妙烟,愿在此时为诸位献舞一支。”
皇帝的眼中显出一丝惊讶,他点点头。
薛妙烟便开始翩翩舞起来,身形皎皎兮若云间月,仿佛随时都可飞天而去。台上无数个蓝色的身影一重重闪过面前眼前,宽大的云袖如蓝色的蝴蝶绽开,翩飞似燕。
她眼波流转,足尖在地面上快速旋转,手腕上带着的镯子上,无数缀着的细小银铃刹那间泠泠作响。
没有笛声,没有琴声,她鬓间的玫瑰娇艳欲滴,像是彤云飘过,广袖舒展,仿佛有无数蓝色蝴蝶振翅飞散,化成灰烬。
薛妙烟的衣裳上,似乎卷起了所有的优美、温柔、素净,最终,那个蓝衣女子步履微转,转到一处桌旁,将头上簪花抛于对方手中,轻笑道:“这枝花,送给你。”
“……其实你不必……”对方的手接过那枝花,面上似是浮起了一丝红。
她打断对方:“既见君子,云狐不喜?……”
毫无疑问,众目睽睽之下,眉目传情啊!这薛妙烟还敢不敢再要点脸!
柳泠之愤恨的想,心想这薛姑娘,胆子实在太肥了,当众吐出如此直白的爱慕之言,实在太可耻!而且这厮,用的手段太高明了!
薛妙烟温柔施以笑容,双目澄澈似水,一眼看得通明见底,欢欢喜喜的一拜,谢过君王,回到位置上。
“这支舞,名为‘恨月’,恨嫦娥兮偷灵药,碧海青天兮夜夜心,妙烟献丑了。”
被她递过一朵花的男子红着脸,在周围数人的起哄调笑下,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你很有一套子嘛……”柳泠之掐着桌案,一字一字吐出唇。
“让公主见笑了。”旁边的人厚颜无耻的将眼睛眯成两道月牙,扶正了金钗,遥遥对着那人举起酒樽,一饮而尽:“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若蜉蝣,光阴百代之过客也,得醉且醉!”
“你这叫饥不择食。”她忍不住狠狠敲了下薛妙烟的头:“纨绔!”
“哎呦,痛痛痛。”蓝衣女子捂着头上的小包,连声叫唤,义正言辞道:“我不久后,便打算入朝为女官,便没什么机会去为非作歹了,快活也就快活这一阵子。”
柳泠之更气了:“妙烟!你还寻乐子,寻乐子不会找一些小倌吗?”
“楚楼里的小倌,都是要断袖的。既然我并没有断了袖子,干嘛去哪里?”她瘪了瘪嘴,团扇扑面,嘘声对泠之道:“你看,刚才我递花的那个人,长得很好看,家世也很好,我们,乃是郎才女貌。”
……
柳泠之无奈的默默把奉劝的好话吞到了肚子里。
薛妙烟和对方眉目传情,那叫一个热情,恨不得彼此贴到对方身上去。
这,让她的内心波澜起伏,让她的身子如坐针毡。
任谁都不想当碍事的,干脆把位置挪给那个男子算了。
可是男女不坐同席,她欲起身几次,都生生坐了回去。
数道火热的视线交缠在一起,这让她颇为无奈与心酸。
正在芒刺在背之时,突听得薛妙烟道:“你看,那谁家的子弟,正在往这边看。”
“肯定是在看你。”柳泠之看也不看,想也不想,一口咬定这个说法。
薛妙烟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么,他明明看的是你,那目光,如胶似漆。”
谁知薛妙烟非拉着她,逐一开始分析,然后悄悄目视着对方,悄声道:“你口味可真独特,居然喜欢这样的人,看不出来啊。那家伙从宴会开始,目光就没有不在你身上过。”
“你说的是谁?……”一缕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令她全身发毛。
薛妙烟微斜团扇,指着一个方向。
放眼看去哪个方向……
咦?
……那个方向坐着的,不是该死的李怀简么!
阴魂不散!
她头疼的扶额,悄悄借了团扇,尽力遏制着内心的咆哮。
这家伙还嫌害自己不够惨么?看自己作甚?
她忍不住嘴快,回薛妙烟:“我和他一清二白,犹若小葱拌豆腐。”说着,摇着团扇,掩住大半面孔,挡住李怀简的目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蓝衣的姑娘心思机灵,耸肩,道:“你居然喜欢小孩子,好独特的品味,这少年是比你小的吧……”
忽略掉前半句话:“应该只小一点。”柳泠之回应道,镇定的举起杯盏便喝,翠峰银针的香气萦绕,令人心沁神怡。
开什么玩笑?自己还会再重复前世的错误,喜欢李怀简?
薛妙烟叹了口气,幽幽低声唱到:“可叹: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灯儿昏黄,乍冷冷地风吹,忒楞楞的晃……我也是那心字烧灰,眼见他自打门前当日过;可叹一腔深情,皆作了滚滚东流逝水!…”
“妾身羞愧……有负君心,唉,这怨侣元是,黄粱梦醒!”
她像模像样捏着鼻子,在这里唱着曲儿,还颇有台上青衣的唱腔,神态惟妙惟肖。
只是这随意唱的词乱七八糟,而且毫无道理可言。
李怀简见她看了自己一眼,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清泉。
唔,其实小孩子笑起来还挺清澈单纯的,眸子里像是没有名利、欲望之纷杂的东西。
可惜呢,好苗子也会长歪的。
她才不要每次都吊死在同一棵树上。
她开始回击薛妙烟:“你品味才很独特,居然看上那个簪缨子弟。”
说罢,余光扫向对面桌旁,手拿一枝花的男子:“还说对方门第高华,我看是暴发户做派。做的时候脊背不端正,总是在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面容形似街上泼皮赌棍。”
“……”薛妙烟仔细盯着对方看了看,怎么也看不出来“贼眉鼠眼”四个字来,她没好气道:“不都说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指不定今天我刚喜欢了他,马上第二天就觉得不合适,从此分道扬镳。”
甚妙,甚妙。
柳泠之看着她继续与那个纨绔眉来眼去。
而宴席上各家的小姐在不断暗送秋波,此情此景,简直如同月老面前求姻缘的庙会,热闹非凡。而皇帝亦是心满意足的,高兴地喝着酒,和自己的爱妃说话。
唔,看起来他很舒适闲惬,应该是因为收回镇南王手中兵权之故。
而淑妃旁坐着的李怀简,此时正看着自己,目光茫然。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