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清颜》长亭述怀

36、回忆

　　待得宴会罢了，薛妙烟立刻急不可耐的去寻她的少年郎，相约着出宫游玩，人约黄昏后，把柳泠之无情的给扔下了。

　　柳泠之刚走了几步，就被蚊子狠狠咬了几口，偏偏咬着的，全是手腕和手指关节等部分，一时瘙痒难忍，像是虱子水蛭在噙着自己的肌肤。

　　真是招虫体质，上次因为香囊被毒虫子叮了一口，腿上的大包肿了一月才褪；如今，竟然又被虫蚁追着叮。

　　莫非她的血，真这么好喝？

　　一提到好喝的血，脑子里马上想起来，燕逢秋在雪山深谷中，割血喂己的那一出。

　　她把燕逢秋的名字在心底念了好几遍，才稍微放下些许胡思乱想的头绪，急着从琼林苑赶回去。

　　眼看着夕阳将落，一到夜稍微深了，便会宵禁，到那时，要想自由活动就麻烦了。

　　报时的鸡人将梆子一敲，三次过后，任你是皇孙还是公主，照样不能随意走动。

　　虽然她之前在公主殿的时候，偶尔偷偷入夜跑去风荷院散心，也要悄悄避开侍卫。

　　但只要城门一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整座皇城，就像是一座孤城，在入夜时，隔绝于世。

　　她可不想惹麻烦，只能赶快回去，先在公主殿歇下了。

　　***

　　公主殿外。

　　玉容和她皆气喘吁吁，路途颇长，掐着时间算来，跑得甚是辛苦。

　　清凉的夏夜，月亮像是浸在水中，发着一团淡淡的萤光，没有乌云。

　　几只萤火虫尾带着辉光飞舞而过，一点点绿莹莹的碧色，散落在洒满露珠的草丛间，看上去颇有夏日特色。

　　她还未回神。

　　一个带着胆怯和不安的声音便已经响起：“柔姐姐。”少年的情绪在眼里蕴成一汪墨，浓的惊人。

　　柳泠之反应很快，转身过来，问：“何时？”说罢，对着玉安使了个眼色。

　　玉安较为机灵，当下便避开了，并吩咐周围的人不要打扰，好方便二人说话。

　　“柔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无趣。”他抿着嘴道，透着点点萤芒，彰显出几分少年的稚气神态来。

　　又是这句反反复复的话，只是她早已经不相信，这话是真心的。

　　李怀简最善于说谎。

　　要知道，有些时候，谎言说一千次，也成了真话。可李怀简的话，说上十万万次，假的，终究是假的。

　　她没多说什么，无言的立直了身子，一双眸子阴晴不定。

　　遥遥的、乱窜的萤火轻轻洒下，照在粉衣之上，滑落下来，似是一道碧莹莹的流水倾泻，划过她的柔发和肩头，照的她肌肤犹如透明。

　　“哦？”她终是轻轻开口，嘴角一歪，带了一点点讥讽的意味在里面，继而轻松道：“此话当真？”

　　“真，比珍珠还真。”少年斩钉截铁的语气独特而坚定，乍然听到，果真感人肺腑。

　　可前尘往事纷纷扰扰而过，她岂不知道，李怀简常用来操纵人心的那点小心思？

　　他那时语气亦是如何如何的坚定，如何如何的真诚，对自己道：“我的真心，只属于皇姐你。你要信我。”

　　然后她就信了；就上了便是傻瓜，都不会相信的当。

　　就为了他的一句“真心”，就为了成全自己的痴人说梦，自己便赌上了一切。

　　——可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场诀别，一场义绝，一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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