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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回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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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简的心,永远冰冷刚硬,如同坚铁。
石头捂着捂着也会发热,冰块捂着捂着也会融化。
可他的心呢?
即使,掏尽浑身热血,挖去自己的心头之肉……
——也……捂不热。
在得到相同的答案后,她背过身去,很疲惫的低下眼帘,发间精致的银梳在如水夜光下,一如既往的炫目。
柳泠之平静的控制了自己的声音,道:“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她惊讶于自己此刻心如止水般的平静。
多少年来都未有过的安宁,波澜不惊。
一丝丝涟漪,也翻不起来。
甚好。
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心,只不过是利用所有,有价值的人,为自己谋利罢了。
和江飞凰,乃是一路人。根本,过几世也不会变。
少年忐忑不安的站着,试探性的问着:“皇……”
“你可以回去了。”打断了他的“真心之言”,柳泠之冷漠道:“我记得,陛下在上林苑时很开怀,特意让羽林军中的江剑成来教你,被你婉拒了。”
“之后他就一直教怀勤习武,陛下也下了恩旨,让你们多往来有无。这是你的正事。而不是在这里说着空话。”
她轻笑。
李怀简未说话,抿了抿嘴,墨黑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犹豫。
他从未见过如此冷淡平静的怀柔。
“五皇子,时候不早了,马上便要宵禁,请回。”她行了一礼,不再犹豫,转身:
“我想,你也不希望犯夜惹得龙颜不悦。”
泠之的话语冰冷。
她想,对方是那样恋慕权势,要做的事都是为己谋利,不去李怀勤那里好好学他的武,在这里,说这些话,想要自己再信任她,是在无趣之极。
她可不会被利用这么多次。
她两只眼睛在灯影下黑白分明,闪烁着黝黑的,纯粹的色泽,胜雪的肌肤近乎苍白到透明,一触便碎。
李怀简还欲再叫,却被拦了下来。
五皇子,这个陌生的称呼,显得二人间无比生疏。
他在看到那对深不可见的黑瞳时,便觉得,他的皇姐,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皇姐了。
她变了好多,疏离的眼睛,冷淡的语气,平静到没有情感的动作……无一都是遥远生分的。
就好像是:那张皮囊和躯壳下,藏着另外一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会是谁呢?
李怀简呆呆的停在原地。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两人名义上的身份么?
最终,李怀简咬唇,畏畏缩缩的离开了。
他躺在床上冥想。
月光如水流在枕边,清亮的光芒射入门内,却唤不起少年杂乱的心。
皇姐为什么会那么冷淡?
而每夜梦中,那满目的血红色,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频频夜不能寐,每当在深宫中一合眼,总会梦到无穷无尽、触目惊心的赤红色,周围似乎还分布着许多不同的碎片。
这个梦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烦扰了他好一段日子。
有好几次,他觉得在梦里,他马上就要摆脱这红色,看到之后隐藏着的东西,可偏偏就在他的目光即将离开时,梦,便醒了。
而醒起起身,每次回想梦境,竟然心绪乱如麻,头疼欲裂,根本没法想起来任何看到的蛛丝马迹,只能记得住,那腥红的颜色。
就如同被黑色染过后的血,散发着腥臭的气息,腐朽不堪……
只要再细想,便像有人拿了几千根钢钉,一下一下钉在脑子里,稍微有一丝弧动,全身撕心裂痛。
少年烦躁的躺在云被中,慢慢闭上了眼睫。
乌云拖着月亮。
而柳泠之,此时尚在灯烛下,认真铺开纸卷,抄着书。
不那么感觉愉快时,坐在案前,读读话本,抄抄书,能让心情平静不少。
温暖的橙色烛光照应在光洁的纸面上,她提笔写了数十字,感到稍稍有些疲惫。
但心里还是有些烦躁,躁动不安,即便是月光,也丝毫不能降温。
于是,泠之又翻出了柜中私藏的话本。
这是薛妙烟在太学馆偷偷送给她的,还特意嘱咐她,不要被宋夫子发现了。
不过她一直都没打开过。
此刻随意拿了一本,放在桌案上,刚随意拨动一下,泠之的脸腾的一下,红的如同火烧云。
咳……
竟然还有不同的讲解和图例,以便阅读者能融会贯通么。
她啪的一下合住了书,默念:“君子知廉耻,知礼仪,知廉耻…知礼仪……知廉耻…廉耻……”
偷偷瞄了眼四周,吁了一口气,还好,没人看着。
薛妙烟这死丫头片子,逮着她的话,定要把她交给夫子教训!竟然!竟然送这样子的春/宫图!
等等……刚才看到那一页来着?
唔,好像是这页。
她刚卸下全身戒心,她放心的送气,背后突然被一只手一推!
这一推不要紧,吓得她浑身脊梁都冒冷汗,像只猫一样,炸起了全身的汗毛。
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差点魂飞魄散。
她的肩膀都在打哆嗦。
“公主,你在看什么?需不需要披一件衣裳?”
是缺心眼的玉容在好奇地问。
她几乎崩溃的求着玉容:“不需要!吓死了!”
玉容那样冷不丁的戳她肩膀,让做贼心虚的她魂飞魄散。她现在都还惊魂未定,打着哆嗦。
啊啊啊,一定要扣玉安的月俸!
她慌乱的把春宫图紧紧拽住,不让一点边角露出来,捂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说话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什么都没看!!别再吓我了!”
玉容狐疑的走开,心想,公主越来越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