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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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素是听懂了，他不是傻子，他只是不那么通人情世故而已，该懂的他其实都懂。长老常跟他说起过，做人跟做兽有太多不一样，他小的时候不觉得自己需要做人，他刚开始做人的时候没有接触过世俗，这次下山是他真真正正接触人世。长老送他的灵珠就是怕他遇事处理不来，捏碎了可以直接回山里的术法。惹不起，总躲得起。
但是金涛是他的责任，他不能躲。
可是他现在躲了。
金素按着胸口深呼吸努力恢复平静。脑子里还嘈杂得嗡嗡作响，充斥着那群门客们高高低低尖尖细细的嗓音：
“他们两个搂搂抱抱是要交/尾吗？”
“那不是一公一母干的事情吗？”
“这是两个公的。”
“公的跟公的就不能交/尾吗？”
“那母的跟母的可以交/尾吗？”
“他们有个不是人，是狐狸。”
“胡鹂是什么？鸟吗？那他们交/尾生蛋吗？”
“是狐狸！笨蛋，是吃我们的狐狸！”
金素知道自己是喜欢金涛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喜欢也有很多种，他知道有种喜欢是想跟对方生小狐狸，他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是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原来自己对金涛的喜欢是这种……
“我喜欢他，我想陪着他……”金素靠在树干上有些迷茫，闭着眼回忆。
我喜欢上仙。
喜欢是什么？
我想陪在他身边，替他挡灾驱恶，替他祈福祷祝，希望他开心安好。
我不懂，长老说我最喜欢兔子，所以常常猎捕兔子，你扑倒他咬住就好了啊。
小狐狸，你帮帮我，陪陪上仙，好不好？我修行不够，不能擅自离开。
陪陪上仙？就是像这样我来找你你喂我吃的然后跟我说话吗？上仙会喂我吃的吗？会跟我说话吗？
小狐狸，拜托你，上仙他，太寂寞了……
寂寞……又是什么……
“锦川……我喜欢上仙……是你的那种喜欢……”金素拔下头上的发簪，闭着眼紧紧握住放在胸口，“也许，是比你的喜欢还要更喜欢……”
院中林不算太大，金素跑得也并不远，他听到身后金涛寻来的脚步声，连忙将头发随意挽了个发髻固定，慢慢从树干后绕了出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少爷……对不起……”
金涛见他模样，以为他跌着了，赶紧上前几步端详，确定他没事后轻笑应道，“是我寻你开心，怎么叫你先说抱歉了？回去罢，我给你重新梳头。”
金素喏喏点头，刚要跟他回屋，忽然眼前闪过一道蓝色光影，待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漂亮的翠鸟，停在离他不足一丈的枝头，漫不经心的梳理着翠蓝色光泽的羽毛，见有人盯着自己，遂停下动作歪着头看着他。
金涛回头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幅人鸟“深情”对望的样子。
小狐狸皱皱眉，迟疑的开口道，“你……”边说还要伸手去抓它。
金涛一愣，脸色陡变，一声“小心”还来不及出口，就听得金素一声痛呼，那翠鸟狠啄了他一口后仿佛受了惊吓般振翅而去，金涛赶紧拉过金素的手处理伤口，好在金素躲得快，只是小小掀起一块皮肉，出血也不多。
“没有随身带金创药，赶紧回去。”
金素摆摆手安抚皱着眉的少爷，“没事没事，我会术法的。”忍着痛捏了个咒诀，一道柔和的光闪过，手指上那点小伤便慢慢痊愈了。“少爷你看，不碍事的。”
“那你怎么还看着有些不舒服？”金涛皱着的眉头依然未舒展开。
因为疗伤的法术祛不了痛，金素扯开嘴角笑笑，“我那是给吓的，好久没有被鸟啄了。”
金涛见他神情确实逐渐舒缓下来，这才放下心来打趣，“这翠鸟认生，也不知道哪天来的院子，来去自由，即便是我都险些被啄，你倒是仗着自己通晓言语更不当心。”
“大概是我小时候没少捕过鸟，被它们记恨上了吧。”金素歪头笑了笑。
“哦？你喜欢捕鸟？”金涛果然被他引开了话题。
“我更喜欢捕兔子，山里的兔子啊……”金素顺势给他讲起山里的趣闻，至于刚刚那只翠鸟，大概是他多心认错了吧，毕竟天底下的白毛狐狸都不止他一只，何况一只蓝羽翠鸟。
此时那只翠鸟状似惊慌失措的飞离金家大院后，又似乎没头没脑的乱扑腾了一阵，直到仿佛飞累了落入某片山林中一个小院子，在一个窗棂前停了下来，蹦跳着以喙啄击了几下窗框，便悠闲的再次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没过一会，窗棂动了动，慢慢抬起，翠鸟又蹦跳着让开几步好让窗子全部打开、支稳，才不紧不慢的拍着翅膀跳进屋，飞入打开窗户的人手中。
那是一双柔美的手，纤细，洁净，指甲盖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粉色，白皙的肌肤上一点伤痕也没有，抚摸翠鸟的动作轻柔无骨，翠鸟半眯着眼享受的抬起头，顺势迎着手的动作蹭了蹭自己的脑袋，引起手主人一声轻笑，那是与这双手十分相衬的柔美的笑声。
“小东西回来了？”屋内阴暗处发出的声音像是那团阴暗本身，暗沉，沙哑，压抑。
手主人将翠鸟置于肩头后走向发声处，“怎么不招呼我一声就起来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搀扶。
阴暗中伸出一只枯槁的满布裂纹的手，与搀扶的藕臂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手借力趁势将人猛拽入怀里，无暇美目对上浑浊双眸，凝脂玉肌衬着枯败朽木，暗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气息问道，“你觉得我快死了？”
红唇勾起一抹轻笑，上前在干裂的唇瓣上轻柔的落下一吻，“你死了，我怎么办？”
“延珠……”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延珠扶着他慢慢挪到一旁的竹椅上，又进里屋取了毛毯为他盖上，还要再去为他沏一杯热茶时，又被他拽住了手。
男子脸上同样也是布满裂痕，像是干涸的土地裂出的一道道沟壑，依稀在这可怖的面容下分辨出一丝往日俊俏的容貌，灰暗的双目没有焦点，朝着延珠方向望去，“别忙了。”
延珠莞尔一笑，拉下那干枯的手捧到唇边再次落下一吻，“我想做。”
男子只好由着她继续忙进忙出，直到为他奉上一杯暖茶才些停，然而那冒着热气的茶杯甫一接触男子的手，杯壁竟然瞬间凝了一层浅浅的白霜。
延珠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那手摩挲着抚上她的面颊，干涩的嗓音却透出一股柔意，“这茶温刚好，再烫就伤口了，谢谢。”
她像那只翠鸟一样，在那掌心磨蹭着自己的脸颊，真想这时光就此停滞。
“小东西回来了？”
她一愣，闷闷的应了声，“嗯。”
“成功了？”
延珠招来翠鸟，念了几句咒诀后鸟儿周身泛起血红色的光芒，逐渐凝成一颗浑圆的血珠。她取下那血珠还不及端详，身边的人就抓住她手腕拽到面前，灰暗的双目都仿佛因为激动而染上一层光芒，“是这个吗？是他的吗？”
她抚摩着他的肩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挣脱了他钳制的双手仔细打量，血珠里一点熟悉的气息让她一愣，于是捏紧手回道：“不是，取错了。”
男子失望的靠在椅中，周身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一些，本就毫无生气的面容更是死气沉沉，延珠不忍，安慰道：“大概是当初那桃枝的问题，也许并不是他的本体。”
“他会使诈，那狐狸呆呆蠢蠢，也会使诈么。”
“也许，是他骗了那狐狸。”
男子沉默了，延珠暗自松了口气，接着道：“我再让小翠去试试——”
“不对。”男子突然冷声打断她的话，一把按住她握着血珠的手，“即使桃枝有假，小翠也不会随随便便取一个人的血回来，你有事瞒着我，这是谁的血珠。”
延珠一怔愣，故作轻松道，“小翠不过是只连化形都不会的鸟精，犯了错也是正常的，铭焰，你太急了。”
男子皱皱眉，延珠趁势正要抽手却再次被他压住，“铭焰？”
“你下给小翠的咒诀是以桃枝为引，也就是说它只会认碧涛的魂魄取血，即使这桃枝不是碧涛本体，取的血也必然与碧涛有关，你又这么紧张不愿意我知道……这血……是那小狐狸的。怎么，他睡醒了？”
最后那句略带嘲讽的语气触动了延珠的怒火，她猛然甩开对方的手，冷声道，“别忘了当初是你害的，他毕竟是我同族。”
“你知道我从来不打算伤害别人，是那小狐狸自己忘了——”
“铭焰！如果今天是我身中天雷，你也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推卸责任吗？”延珠痛苦的扭开头，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声凄厉的哀鸣，和空气中飘散着皮肉烧灼的气息，当年未到历劫年岁的她怔愣着看着眼前一幕，吓得动弹不得差点受到波及，要不是后来受伤的铭焰拉回了她的思绪，也许她也葬身在那片天雷地火之中了。
铭焰讨好的将人揽入怀中，半哄半赔罪道，“怎么会，延珠……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我太急了……对不起，我这次也不是想要伤害他，只是借机接近碧涛而已，你知道的，我的时间……不多了。”
延珠感受到身前人毫无温度的肌肤，心底一疼，那句想要他放弃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我们……我们只是要接近碧涛对不对？”
“嗯，我们只要碧涛。”
“好，我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