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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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是我……呃，学生会的主席助理，叫伊莎贝拉。”出了餐厅的路明非低声像楚子航解释道，神色稍微有点尴尬。
倒不是那种带着正室出来吃饭反倒叫小三抓包了那种迷之尴尬，而是……任谁在自己好友面前被下属用怀疑神经出了问题还不止一次那种眼光打量，以及带着哭腔问了你半天才肯放你走——正常人都得有点尴尬。尽管路明非以与老朋友电话和一人吃两份夜宵的理由最终解围，但出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还心有戚戚，有一段时间不能直面伊莎贝拉了。
“我认得她。”楚子航点头，“曾是恺撒的秘书。我还记得是从恺撒那里传下来的规矩，学生会舞蹈团团长同时兼任主席助理。”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师兄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没误会，但是路明非好像更尴尬了。
“那都是父王，啊不是，老大留下来的。”路明非连忙摆手解释，“我什么都没动——我是说，东西都是老大传给我的，基本相当于子承父业——那个，兄终弟及嘛，虽然不大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传位给我……所以助理啊部长啊什么的我都没换的，他们自己做的挺好的，我就没怎么管过他们的事。我这个学生会会长基本就是个精神象征……或者吉祥物什么的吧？平时就负责点个头签个字什么的就好，很安逸的。”
楚子航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你做的很优秀。”
做啥优秀了？吉祥物吗？路明非一脸懵逼。他一直都不大懂楚子航——不管是之前那个真正的楚子航，还是现在这个仅仅由楚子航的过去构成的AI。并不是说师兄就是那种一个人有能力也有责任去扛下全部的寡言和正义的刀客，就应该这样沉默强大而又孤独，像一匹草原上的狼。而是……楚子航其实没有在任何人面前真实过。
他只是在做他人眼中的自己。而对他而言，那就是他自己。
师兄是个……很绅士的人，路明非想。或许不仅仅是绅士，因为他不止会给女孩子拉门，还会帮小衰仔扛刀，好像只要把一个人划到他的庇护范围内，他就会像一只护仔的老母鸡一样把那人盖在自己的羽翼下，冲上去凶狠的试图啄每一个欺负过对方的人。他知道谁伤心难过了，就会悄悄地帮人家，凶神恶煞一样的帮人约女孩出来吃饭，或是面无表情的请对方吃双煎蛋和柳橙汁。
他和楚子航接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沿着校园内的一条小路慢慢的走着。
天空的霞光之前就已经渐渐地淡下去了，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为浅红。最后，当一切红都消失了之后，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空，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两人就在这种肃穆颜色的天空中并肩漫步，一些繁星在这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起来了，在广漠的天幕中如碎钻繁霜。
星星很美，夜空也很美，路明非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随着夜风飘起来，飘到很远的地方……他想起来了来这个学院的第一年，龙族入侵的那个夜晚，他开着赢来的布加迪带着疯疯癫癫的红发巫女去山顶看星星——虽然听起来又拽又牛逼，但其实他那时又怂又难过，在车灯照亮的转弯指示牌下开着车一圈一圈的盘旋着上山，好似永无尽头。在那无尽的道路上，漆黑的夜空下，他却奇怪的并没有感觉到孤独和寂寞，有的只是永恒的安宁和静谧。
他突然很想开车。和师兄一起。路上虽然说不定会更加安静，但是却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开心。
“师兄，师兄！”路明非转身对楚子航大喊，“走！我们去开车！”
说完他转身就朝远处灯火通明的安珀馆跑去。他奔跑的时候张开双臂，夜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带起他黑色的风衣猎猎作响，在空中犹如一面黑色的旗帜。他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的跑过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在母亲的研究所，他也像如今这样张开双臂奔跑在茵茵草坪上，高高的扬着头，环绕着风和阳光。
但不久之后，他就变成了那个小衰仔，在雨滴里把衣服套在头上弓着背奔跑，始终耷拉着脑袋，低着头拼命往下缩，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注意不到自己，全世界都看不到自己。
学院在半山处，山下城市各处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尤其是围绕着水边的那一片灯光，从半空倒映在墨绿的水面上，随着波浪晃动着，闪烁着，像一串流动着的珍珠。路明非就奔跑在半山这中世纪古堡般的校园里，身边是另一个人稳健却几乎无声的脚步，和偶尔踏在落叶上“簌簌”的细响。他回头，看见师兄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璀璨流动的焰火，然后对方望进他的眼睛，朝着他微微笑了笑。
夜风轻飘飘地吹拂着，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湖水和草坪相混合的气息，吹得路明非又兴奋又开心。他一下子就像变回了十几岁的小孩子，心激动的砰砰直跳，好像那种年岁不到却又要偷开大人的车一样神秘的兴奋。
安珀馆虽说是路明非的私有物，只不过要是让别人看见如今的学生会主席跳着跑进来的样子，估计还是要吓掉眼镜。他就这样一路冲进了电梯下到地下车库，那里十几辆车停得满满当当，而在距离电梯最近的车位上停着一辆敞篷版的布加迪威龙。
“这是我——”路明非刚兴致勃勃的想要跟师兄说“这是我大一那年从恺撒那里赢过来的布加迪虽然我知道师兄你是看不上这种车啦不过如今我也算有车可以带着你去兜风啦”之类的话，但是没等他说出第四个字的时候，他突然卡壳了。
不为什么别的，就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辆车……他没钥匙。
这辆布加迪威龙修好后一直都是交给伊莎贝拉来驾驶的，虽然之前接站送站的都是她看起来各种方便但是……这种时候，很显然，就有点尴尬了。
或者比之前在餐厅里撞见她还要更尴尬一点。
路明非呆立当场，心里转过各种“哈哈哈师兄我忘带钥匙了”“哈哈哈师兄我钥匙在秘书那我们去拿吧”“哈哈哈师兄我开玩笑的不如我们跑过去吧”等等不靠谱的念头的时候，一直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的楚子航突然出声了。
“上车吧。”他说。
“啊？”路明非呆呆的回过头看着他，刚想解释说不好意思师兄由于我的一点小失误今晚我们的开车行程估计要告一段落的时候，那辆布加迪威龙的车门突然“咔哒”一声弹开了。
路明非就这样满脸呆滞的转过头去，看着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开门的布加迪。
“只要是全自动的，我都还有点办法。”楚子航说，声音很淡漠，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路明非当时真的很想抱住他的大腿给他跪下——师兄就是师兄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啊！
但是最终他还是颤巍巍的用那种呆滞的神情上车了，简直是爬到了驾驶位上，就差点头哈腰的跟楚子航说：“师兄，小的给您开车哈！”
路明非声控激活了布加迪的驾驶面板，遥控打开了头顶的硬顶敞篷，抓住方向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侧过脸来看了看副驾驶上的楚子航。他如往常一样端坐在副驾驶上，双目平视前方面容严肃，好像在看上课时老师写满字的黑板。但是当他侧过头回望路明非的时候，他的眉梢眼角都有不鲜明的下弯弧度，表情变得柔和，好像带着笑。
除却一点，师兄并没有系安全带。他没有办法系上安全带。
转过头直视前方，路明非深吸一口气一脚踩下油门。布加迪威龙就这样好似脱缰野马一样歪歪斜斜的冲了出去，轮胎和地面摩擦带着一溜青烟。他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从前门刷卡走掉了，冲进了微凉的山风中。
山谷间层层叠叠的针叶林在风中起伏，环山公路就在这沙沙的黑色波浪中若隐若现。车灯照亮了面前一个又一个转弯的指示牌，山风吹散了他们的头发，车内只有呼啸的风声和两个人平稳的呼吸。
又安宁，又静谧，好似世界都沉静在这静谧的旋律中，时光都在此刻停驻。
路明非无端又想起上一次与诺诺同行上山的时刻。与小巫女共处时也是这般安静，她在副驾驶上沉睡，好似《上海堡垒》中主角心爱却不能触及的女人。他侧过脸来看她沉睡时微微抖动的睫毛，仿佛道路永无止境。
但是与楚子航相处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他沉默，内敛，有他在的地方连空气都变得安心，不说话就能相处的如此心安理得，平心静气。有一瞬间路明非还嘲笑自己怎么胡思乱想到把师兄和诺诺并在一起，但是下一秒想到了另一个满头红发却同样安静的小怪兽，心里没由来的一痛。
那痛让他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大声跟楚子航说道：“师兄你都不问我我们要去哪里！”
“你开到哪里，我就去哪里。”楚子航淡淡的说，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和风景下一望无际的峭壁深渊，在陡极的山路上坐着也一副淡漠的神情。
奇怪的是，跟师兄说话了之后，路明非觉得好多了，好像突然能够呼吸了。他就这样飞快的打着转盘绕过那些黄色交通标志，伴随着风声对楚子航大喊道：“我们一直开到上山顶上去，看星星！”
盘山公路的尽头是一块挡路的石碑，在一连串减速标志的指引下，路明非把车慢慢地停在石碑前，一回生二回熟的打开了高光灯。
山顶和他几年前来这里时并没有什么变化，那处冰冷的泉水仍在岩石下悄无声息的奔流，溢出的湖水向下流淌倾泻成雪白的瀑布，但是那水声也很静谧很遥远了。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星空格外澄净悠远，那碎钻样的星子倒映在这冷湖里面，高光灯将湖面映照的如镀鎏银。
“都说在山顶看星星会显得特别亮特别近。”路明非仰着头看着星空喃喃的说。
“很美。”楚子航环顾四周，说，“你之前来过这里。”
“来过一次，陪一个人。”路明非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秋天的草甸，站在了湖水边，咬咬牙褪下了鞋袜，把脚放了进去。
“很凉！”他冻得浑身都在打哆嗦，还死咬着牙对楚子航说，“师兄你也要来试试吗！”
楚子航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也把双脚放进泉水里。路明非盯着粼粼的反着灯光的湖面，低声跟楚子航讲起了那个夜晚，把萤火虫称作星星的小女巫和她新收的衰仔小弟。
车灯的强光从背后照来，穿透了楚子航的身体，他就像映照在灯光中的雾一样凝而不散，虚幻的像一阵烟气。路明非就这样对着一阵雾一样的楚子航喃喃的说着那晚诺诺说过的那些故事，夏天的冰雾和好像在云中上升的萤火虫，大海的归墟和如萤火虫般飘荡归家的灵魂。
还有那一天夜晚不知是谁放出的烟火。
“真的很美。”路明非轻声说，“不知道是谁送给师姐的，但是师姐就好像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我也感觉很开心。”
“你送的，对么？”楚子航低声说。
路明非沉默片刻，低低应了声：“嗯。”
“我只是……”他睁大眼睛看着流银般的湖面，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我只是看到她的背影，觉得她好孤单。她……她不该像我一样孤单。她值得更好的，我是说，最好的。我想看她高兴，想看她笑，不想看她跟我一样……孤单落寞的背影。我只是个小衰仔，理该如此，但她可是小女巫耶……女巫不就该又强大又任性，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吗？”
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安静的凝视着湖面的波光。路明非就这样不知出神了多久才猛的回过神来，急忙跟身边的楚子航说：“啊师兄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拉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看见师兄我就管不住自己的脑子自己的嘴，老是想跟师兄说话……师兄一定嫌我烦了吧？哈哈，那啥？看今儿天色也不早了，师兄咱俩就先回去呗？”
顿了顿，他低下头说：“今晚都是我不好，本来说要带师兄出来开车兜风看星星的……并不是要把师兄当成妹子泡啊！师兄你可别误会啊！我就是单纯的想跟师兄出来兜兜风看看星星啊！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又开始说我自己的事情了……”
“没有，我很喜欢听。”楚子航说。
路明非讪讪的笑了笑：“师兄你不用勉强——”
“有关你的事情，我都很想听，也很喜欢听。”楚子航说。
然后他顿了顿，看向路明非：“在山顶再呆一会儿好吗？”
路明非简直受宠若惊了：“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我就害怕师兄在这里呆着闷，觉得没什么意思——毕竟这里也没啥可以看的，嘿嘿。不过师兄你要是喜欢在这里呆就好了，以后要是你喜欢，咱可以天天晚上上来看星星。”
“嗯。”楚子航说，“我把车灯关了。”
“好好好。”路明非毫无意见。他还打算起身关车灯呢，就看见之前照瞎人眼的高光眨眼间就关掉了，连回头的机会都没给他。
妈呀全自动真可怕。路明非心有余悸的把头转了回来。
关了高光的山顶一片寂静。夜空深远肃穆，星空如碎霜闪耀，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繁星的点缀间，路明非转头，看见一双鎏金般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那晚你是怎么放得烟花？”楚子航看着他问。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下意识的轻声念到：“show me the flowers…”
“抬头。”楚子航说。
路明非像是才从魔咒中挣脱出来一样，眨眨眼立刻抬起头避开了那双金色的眼睛，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半是尴尬半是疑惑的若无其事样问道：“师兄你让我抬头看啥啊？”
“Show me the flowers.”楚子航突然出声。
路明非刚要惊讶的低头问“What are you 弄啥嘞师兄”，但是还没等他低下头，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轰”的巨响。
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瞬间绽放满整个星空的烟花。
刹那间，夜空成了巨型的帷幕。无数的花在苍穹为背景的天幕上炸开了，绽放了，那一刹那鎏金的光彩斑斓灯影交错，如折射流光溢彩的无数碎钻就这样在天空中洒落，盛开的光带如玉树琼花，落下的光斑如流光剪影，轰鸣声此起彼伏，光束如梦如幻亦如电，整个天空都被映成了姹紫嫣红的花园，成百上千的繁花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在舞动的帷幕上盛开了。
路明非张大着嘴，眼睛眨都没眨，就这样呆呆的凝视着天空，任那些斑斓的流光映照在他眼底。
在那无数繁花慢慢的拖曳着长长的尾巴从映成彤红一片的天幕中褪下的时候，三个巨大的烟花炸上了天空，身后一排稍小的烟花跟随，在天空中伴随着雷鸣般的炸裂声拼出了一行字：
RML happy every day
“Ricardo M Lu，happy every day.”楚子航轻声说，“路明非，快乐每天。”
“师兄……”路明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大张着嘴巴，还没从盛世般的烟花中回过神来，只感觉心跳声震耳欲聋，一时间竟然连说什么都没想明白过。
“这是我送你的花。”楚子航侧过头看着他，面容一如往常的英俊冷漠，不过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温和，“看到你的背影，我也觉得你很孤单。但你不该孤单。你值得最好的，比任何人都好。我也想看到你高兴，看到你笑，不想看你任何时候孤单落寞的背影。不管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在我眼里，你就是路明非。”
他顿了顿，低声说：“你理应获得快乐，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师兄……”路明非觉得自己很丢脸，因为他居然不知道为什么像个激动的小女生一样哭了。他其实还没感觉到自己居然哭了，但是眼泪打在他的手背上的时候他才察觉。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连抬起手来擦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在。”楚子航说，声音低沉但是有力。
“师兄……”路明非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说，“谢谢你。”
“不客气。”楚子航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那半明半暗的月亮。他眼里斟满了泠泠的银光，好似一片月光落入了金色的碗中凝结成了银色的霜雾。
路明非无言的笑了笑，然后捂住了眼睛，任泪水无声的冲刷下了面庞。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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