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莫悲兮生别离》篮灰

8、[8]朱允炆

　　烛火高炽，青烟弥漫，挽纱轻摇。

　　灵堂上随风吹起的纸灰，打着旋，升上天。

　　众生苦难，世事无常。

　　这满屋的悲凄哭声，是为离去还是为解脱。

　　朱允炆茫然了。

　　那日父亲的手在自己的手中逐渐冰凉，自己的心也跟着冷却了。

　　最悔生在帝王家。

　　父亲闭上眼睛的那刻，是未曾见过的安详。

　　累了，倦了，这样就可以休息了吧。

　　抬眼望着满屋的人，似乎都在哭泣，可是自己为何哭不出来呢？

　　就连皇爷爷也在得知父亲死讯时，潸然泪下。

　　身为人子的自己，却哭不出来了。

　　跪在灵堂一侧，没有像一般失去父亲十几岁少年的悲恸，只剩下空白。

　　“燕王到。”

　　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灵堂里忽然静了下来，静得只有风吹动挽纱得沙沙声。

　　抬起头，望向了那个身穿白色丧服的男人。

　　依然是咄咄逼人的英气，未出一言的走到父亲的牌位前，燃香，行礼，转身向这边走来。

　　曾经有些收敛的气势，现在完全散发出来。仿佛一条沉眠之中的巨龙，悄悄的转醒了，露出了王者之气。

　　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向那权利的顶点。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注意并且忌惮这个四皇叔了呢？

　　记忆中明明没有多少印象了，却还是分外的在意着这位皇叔的举动。

　　自己也曾经扪心自问，对他的关注，是否全是出于对父亲的地位的原因？可是每次想到这里，浮现在脑中的为何全是那日在湖畔的惊鸿一瞥。

　　自己的心那日便乱了。

　　直到今日，看着这个闻名天下的燕王缓步向自己走来，心中竟有一丝摇摆。

　　猛然一双手拍上了自己的肩头。

　　抬起头，又一次对上了那双眼睛。

　　为何在他眼中看到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热切，没有丝毫悲伤。

　　心中一沉。

　　“允炆，你定要好生照顾你的母亲，节哀吧。”

　　麻木的点头，心中却渐渐的冷了。

　　你原本就是个冷漠的人，是和父亲不同的人，却是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

　　为何要在今日，对着着满屋疮痍，流露出这逼人的气势。

　　父亲尸骨未寒，你就一点兄弟情意也不讲了吗？

　　没有为父亲的死流泪，为何在此时却觉得脸边有两行湿热滑落。

　　望着燕王离去的方向，朱允炆放声痛苦。

　　待到父亲下葬，洪武二十五年的冬天到了。

　　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百年不遇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在京师的土地上。

　　跪在大殿正中的自己，刚刚接到了最令人吃惊的消息。

　　自己被册封为皇太孙。

　　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的出乎意料，但是在这个以能力衡量权利的皇爷爷面前，不是有个更好的选择吗？为何没有选择四皇叔，却选择了年幼的自己。

　　含着疑问抬头望向高处的帝王。

　　四目相对，刹那自己就明白了。

　　因为父亲吗？

　　刚才皇爷爷看向自己的目光有着慈爱，有着温和，更多的竟然是一丝愧疚。

　　心下一暖。

　　谁说帝王最冷漠，只是他总用旁人不知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啊。

　　磕头，谢恩。

　　心中许诺，我朱允炆定不辱没着份厚爱，竭尽自己的所有，为着大明江山。

　　抬起头便看见自己身侧不远处站立的四皇叔。

　　此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拳头在身侧紧紧的握起。

　　我和你终究是要对立啊，这究竟是皇族的命运，还是你我的命运？

　　………

　　六年之后，自己再一次站在这座大殿的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仰视那高高的龙座。

　　漫步走向它，抚摸这镏金的龙头扶手，心中除了失去皇爷爷的悲痛，更多的是从未有过的决然。

　　到了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了。

　　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青涩的少年。

　　我有信心将皇爷爷留下的这万里江山治理好，所以第一步自己必须巩固这权利。

　　转身座在龙座上，俯瞰空无一人的大殿，朱允炆做了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建文元年，建文帝朱允炆的削藩向着自己九个叔叔迅速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