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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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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侧廊前流川枫迟疑了一下,一直在他身侧响着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虽然并不是去圣堂,下来要去的地方也是没有骑士资格的神不能进入的,流川犹豫了一下,回头动了下嘴角,换来了跟在背后的圣殿骑士毫不客气的训斥和推搡。
走在最前面的执事官没有回头,只是轻咳了一声,算是警告,也算是示意。圣殿骑士微微躬身,手落回到自己腰间的佩剑上。
神站在廊外看着执事官和流川枫在长廊上一明一暗的背影,想着流川那个细小的动作:流川刚是想对自己说什么?或者是想笑一下吗?
看着背影消失,神回到门厅,他现在急需写封信回去。这边的权力更迭向来是和帝都那些人脱不了关系的,本来不该教宗过目的裁决书,竟然摆上了教宗的书桌,不论是谁横插了这一手,目的都绝对不会是单纯针对流川枫,而极可能是针对招揽他进骑士团的三皇子牧绅一。
侧廊很长,诸多的十字拱构造出的刺眼光线让流川觉得很不适应,只能眯着眼盯着前方执事官的衣领。
也许不适的并不是自己的眼睛。流川心里想着: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踏入圣域,但初次来这里接受晋封也让他觉得不适,并不是那种被崇高造物俯视的恐惶。只是单纯很讨厌这种不是亮到刺眼的光,就是犹如黑夜的暗。晋封前静思的没有一丝光线的漆黑石室,受封时有着诸多窗户,就连穹顶也是由诸多巨大水晶镶嵌的圣堂,那光刺眼到圣剑在眼前也看不清形状,只觉得是一团更加刺眼的光落在肩上。
“教宗大人,骑士流川枫带到。”执事官的声音很低,很轻,但还是在这与其说是安静倒不如说是寂静更确切的空间里回荡着。
高大的雕花木门无声的开启,流川跟着执事官走了进去。首先看到的还是一扇硕大的窗户,无比灿烂的阳光由那扇整面墙一样宽大的窗照进来,铺满了整个房间。窗前一个人侧身坐着,左手随意的搭在座椅的扶手上,右手自然的放在桌上,有着繁复纹饰的白色高冠和白色长袍好像融进了这光里,看上去只是一个虚虚的影子。
行过礼执事官又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那个硕大的桌子轻声禀告着。
坐在窗前的教宗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人的存在,只是专注的盯着桌上那一册厚的可以砸死人的典籍,唯一稍有活动的就是他搭在座椅扶手上不时抬起的手指,不算漫长的叙述之后,教宗大人再次抬起手指叩了一下扶手。
“流川枫。”执事官一脸肃穆的走下台阶,“鉴于樱木的素行,且此事并无其他切实证明,罪名不予追究,但有此种流言传出,足以证明你的行为确有不当之处,凡是错已不可挽回,你今后谨言慎行,恪守主的信条,求得补赎。”
“我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当。”流川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
在审判之后拒绝承认自己的过失,而且是在教宗的面前!执事官已经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教宗一直没动的右手动了一下,桌上厚厚的典籍被“沙”的轻轻翻动了一页。
“世间尽存主的眼中,凡错者,在主的脚前,必匍匐于尘埃,坦承他的错。”教宗的声音很低,低到甚至有些气若游丝,但这种似断似续的停顿又让字与字之间带上了一种难言的奇妙韵律。
没有征兆的巨大力量在这断续的吟咏中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完全没有防备的流川还没明白过来就已经被这力量擒获,朝地上按去。
双膝着地,上半身近乎匍匐,额头紧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虽然及时用手撑在身侧,但是双臂的力量似乎没起到一点用处,甚至不能让自己微微抬起身体。那力量仍未停止,有那么一瞬,流川甚至觉得自己已被这力量压进了地下。从肌肉到骨骼,流川觉得全身都被巨大的力在挤压,胸口涨的让他想吐。
不能这样!这种认罪的姿态!流川咬紧了牙在心里默默的念着。闭上眼让自己静下来,放慢呼吸,撑在地面上已经骨节发白的十指扣紧地面,轻微的咔嚓中,双手支撑着的地面承受不住压力龟裂了,形成两个相交的浅坑。虽然很慢,但贴在冰凉地面上的头一点点的抬起来,然后是背脊,随之是左膝也慢慢离开地面。
“教宗大人!”执事官惊讶的叫了一声,然后匍匐在地。
一直挤压着流川的那股巨力消失了,教宗离开了座椅,走了过来,“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如此虔诚的骑士了。”
汗沿着发丝,顺着身体上每一个寸肌理沁出,落下地面上。教宗的声音听上去很慈祥,又似乎很冷漠,流川缓慢的呼吸着,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心里同时涌出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感受。
那股巨大的力量虽然消失了,却依然感到异常的疲惫,流川有些艰难的抬头直视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教宗。白色高冠下露出的头发已经全白,松弛且布满皱纹的皮肤,稀疏的眉毛,松弛下垂的似乎睁不开的眼帘和一双宛如初生婴儿一样清澈明亮的眼睛,“真识之塔会欢迎你的,百年来第128位挑战者。”
堂本五郎看完深津一成刚递交的报告,一言不发的摸着自己光洁的下颌沉思着。
深津有些忐忑的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其实刚才在帐外他和松本、一之仓他们几个小声交换了情报,从结果看泽北殿下的战果是最差,虽然自己没受到什么伤,但是也几乎没有给对方造成损伤。
终于,堂本向后靠了靠,抬头发问,“泽北殿下去的是那个团长是魔法师的狮牙骑士团?”
“是。”
“泽北殿下的看法呢?”
“很意外,特别是防御方面。作为一个魔法师不但施放魔法的速度很快,而且魔法效果也有别于其他魔法师。殿下还提到狮牙骑士团团长仙道彰看上去有些眼熟。”
堂本没说话,用眼神示意深津继续。
“泽北殿下提到他的火球体积并不大,但是一次就释放了十几个,速度非常快,炸开后的冲击力异乎寻常,还带有轻微的麻痹效果。”
“和丰玉那边关键的几场交锋。”堂本交握着双手,皱起眉头,“阻断丰玉追击的裂谷,萨克城坍塌的半个城区,召唤精灵王的神降术,还有强攻三角要塞的最后一战,主导局势的似乎都是狮牙骑士团。”
“是。”
“初次派出龙骑士效果似乎并不像预料中那么好。”确实是让神奈川的骑士团都措手不及,但离自己期望的还差的很远。堂本五郎摸着下颌沉吟了一会说,“那个狮牙骑士团的团长仙道彰,交代一下泽北殿下,下次交锋首选格杀。”
“是。”深津一成躬身领命。
“没有储备上的优势,还要分出很大精力预防我们派龙骑士再度袭击,五天之内仙道信应该就会有所动作,我们还是待……。”堂本忽然扬手,示意自己在考虑一下,又沉吟了一会接着说:“如果狮牙骑士团朝西北移动,你们团尽力阻止他们和龙啸骑士团汇合。”
“可是傲翼……”深津明白帅元对狮牙骑士团慎重的原因,自己也一直对狮牙骑士团有着深深地警惕,但是这样直接对换,明确表示在元帅心里傲翼骑士团还不足以和对方抗衡,似乎不太好。
“野边在逆境远不如你冷静。”堂本抬手制止了深津的话,“我很担心他一但被仙道彰打乱步调,会被拖着走上和丰玉那些骑士团一样的路。我们的目的可不像丰玉,只是来占点便宜,要完全击溃神奈川,现在起我们一阵也不能输。”
“属下明白了。”
堂本摆手,示意深津可以退下了。
对傲翼的手令该怎样写,对方集结之后最适合己方的地形,在心里把一切又梳理一遍后堂本才放松下来,听着落在帐篷上雨的沙沙声闭上眼睛:神奈川的魔法师,曾经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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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悠扬的钟声和晨曦一起惊醒黑夜,也惊醒了神宗一郎。揉了揉眼睛,捡起睡着时掉落的长弓,在旁边的喷泉简单的洗漱,边擦着脸边仰视眼前这座高耸的白塔。吁了一口气,跳下台阶,沿着外廊朝着左侧的院落走去,那里是圣域里普通圣职人员用餐的地方。
结束了清晨自省的圣职人员从正殿依序无声的走出,神跟在诸多白色长袍之后,晃到那里领到一份早餐:蔬菜汤、烩土豆牛肉、两只圆面包。找了张相当角落的桌子坐下,感谢主赐予万物食物后,从背囊里掏出昨晚的两只圆面包,揉碎撒在土豆牛肉里。
匆匆的吃完早餐,神将两只新鲜的圆面包放进背囊,背上昨天特意花一个半金币买的一皮袋蜂蜜酒,交还餐盘,回到自己已经坐了三天的台阶下。
再次仰望这座高耸的白塔。除了那扇雕刻着某一代主的代言人的某些神迹的门外,整个白塔再没有任何窗口,更像一个眺望塔,只是比眺望塔更大更高,里面是什么样的从来没人知道。
或许不该这样说,神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好吧,有一个人知道,前127位挑战者中唯一的生还者。被誉为骑士的典范,任圣殿骑士团团长一职长达37年,第三任团长谷泽龙二。只是他作为从真识之塔走出第一人,其后的一生却从未提过关于塔中的任何事。而现在,自己在等也许第二个走出真识之塔的人?
神坐回石阶,挽弓瞄着十多码外的树叶虚比着,真希望自己身边带的不是长弓而是竖笛,就算是一本书也好。牧和藤真都交代自己一定要等到切实的消息再回报,但是现在……怎样才算是切实的消息?
还有仙道,啊!神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本不该教宗处理的戒规判定出现在教宗的桌面上,这个已经让人措手不及了,难得的是教宗竟然会网开一面,同意补赎过错就好。这本来是多完美的结局,结果流川却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对裁决所的判决提出异议已算是对主的亵渎了,当着教宗的面否决了教宗的决议这算什么?神觉得他的那一点点知识已经不足以判断了。神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不是当时流川承受住了“主”的审判,立刻就会涌进一群圣殿骑士把流川当场击杀。
等自己得到消息赶过来,被守株待兔的叔父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这能怪自己吗!但是仔细想想,流川会这样回答又好像在意料之中,那家伙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从来都异常的坚定。
“当!”坐落在圣域中心的真知之钟再次响起,预示着早课即将结束,当钟声敲响十二声后就是正午了,自己就是在钟声中得到流川进塔的消息。
神忽然侧了侧头,在响彻整个圣域的钟声中似乎有些其他的声音来自身后,像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神跳起来,看到正午阳光中耀眼白塔下一手扶着门,一手遮挡刺眼阳光的人影,没有错!真的是流川枫,这家伙竟然真的出来了!成为传说的骑士谷泽龙二之后第二个走出真识之塔的骑士!
神几步跨上台阶,激动地已经不知该说什么话了。看着扶着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有些摇晃的流川枫,安下心来。眼珠忍不住就溜向流川身后,可惜敞开的门里是正午的灿烂阳光也照不进去的黑暗。
流川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看清跑上台阶的人不是圣殿骑士而是神宗一郎之后,舔了下已经干裂起皮的嘴唇伸手,“水。”
藤真站在桌前最后一次确定路线和沿途的水源。这次他们真的是很被动,被山王劫去补给后,第二天才得到消息:龙啸骑士团受到了山王两位龙骑士的袭击,元帅仙道信被迫以一敌二迎战,万幸有越野忍指挥着弓箭手加上魔法师的全力配合,虽然也是慌乱了一阵但驻地的损伤不大,元帅仙道信也只是受了点轻伤。青炎和狮心骑士团的营地也受到了一位龙骑士的袭击,而且损伤颇大,被烧掉将近一半的粮食,死伤近四百的战马。
山王在丰玉完全退出战场后终于撕掉了伪装,掀开了最后一张牌:龙骑士,这个本来是神奈川独有的兵种。之前的迂回引诱,是神奈川的成功又何尝不是山王的目的,在侵入腹地便不再冒进的山王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牙。袭击不过是表明一种犹有余力的姿态,神奈川如果继续避让,等山王稳固了补给线和防线要收复失地付出的代价将更大。
所有团长都读懂了这种姿态的含义:逼着神奈川决战。昨晚元帅的命令也分发各团,北区所有骑士团向中线汇合。
“要出发了。”仙道站在作为临时指挥中枢的废弃酒馆门口敲了敲门框。
藤真把卷起的地图仔细绑好,站在门口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待了近四天的酒馆,和仙道一起朝镇外走去。
夏天的温度,即使有风还是让人身上浮起一层黏腻,这种天气行军甚至比冬天还要难受,目前的处境更让藤真使出全身的力气在保持脸上的平静。
现在脚下这条糊了一层泥水的蜿蜒河床就是地图上标示的第一个水源。到下一个水源之前士兵不能休息,摸摸马的脖子,这么大量的出汗,马匹也快接近极限了,离下一个水源还有三十多里,还不能保证只是支流的河流水量是否充裕。
“仙道团长。”
背后急促的马蹄声让藤真的心顿时又沉重了一分,回过头藤真认出是下午派出的诸多斥候中的一个。这时候真不希望听到更不好的消息,但看着已经汗如雨下的人和马,藤真也知道自己的心愿何等渺茫。
斥侯甚至没有下马,只躬了下身就快速的汇报,“北方十五里发现山王的誓血骑士团。”
“誓血骑士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藤真努力保持的脸色终于变了。
明明前段时间为了诱敌,来来回回的两次行军都没让山王的骑士团出动,出发时让斥侯主要关注的也是离自己最近的傲翼骑士团,难道山王知道这里枯水,特意这时候派了誓血骑士团发动攻击?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苍白着脸的藤真终于扭头,看向一直望着泥潭沉默不语的仙道。
转回刚刚下意识看向北方的头,仙道感觉到藤真的视线,“从他们的方向看,大概是想阻住我们汇合。不过看来这次的意外倒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又沉默了一会,仙道终于又开口,“除了行进途中的水源,附近还有没有近些的水源?”
“有一个面积颇大的湖,在西南四十多里的地方。”藤真回忆了一下回答。
仙道侧着头想了会,伸手指指藤真马鞍后挂着的背囊,“地图给我。”看完后又沉默了片刻招过来传令兵,“让各团魔法师尽可能造水,先供马匹饮用,还有盐也不要吝惜,先保证尽快让马恢复一些体力。”
“你想干什么?!难道要去那个湖?”藤真伸手制止转身要走的传令兵。冲过山王的骑士团赶往第二个水源显然是痴人说梦,最佳的策略是暂时驻守这里,但是这个也完全没有可实施的余地,山王发现这里的状况只是迟早的事,一旦被咬住状况同样非常不妙。但是这边一旦行动,山王发觉不对进行追击的话,有龙骑士的存在,己方的骑兵阵线算是全线崩溃,更别提拉开距离。即使山王不派出龙骑士,这种精疲力竭的状况下一旦没拉开距离被山王的骑兵追上,会有怎样的场面?只是设想一下也让藤真不寒而栗。
“我们去这里。”仙道指着地图说。
“这里?”藤真拿过地图,疑惑的看着仙道,这页地图他这几天可是看的不能再熟了,仙道指的地方并不远,离他们目前所在地不过十里,那里和方圆十里任何一点唯一不同的只是有一个废弃了五十多年的小村庄,“这里有什么?”
“有一个废弃很多年的村庄。”仙道解释着,“曾经有村庄就说明那里以前有水。”
藤真揉着眉心,“这种村庄会被废弃就是因为已经没水了。”
“河的流向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仙道在马上探身在地图上比划着,“很可能只是地下发生了什么变化,变为从地下流过,所以曾经的河流没有了湖却一直在,河曾经流过的区域附近应该有足够多的水。”
“你有多少把握?”藤真并不是很明白仙道这段话的意思,直接转向结果。
“一半一半吧。誓血骑士团的指挥深津一成是个相当缜密谨慎的人,我们出乎意料的朝这里走,一向谨慎的深津应该也会有些疑虑,不会立即贸然追击。”仙道摊手说完,顺便奉上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也许是我们最好的选择。相信我。”
藤真凝视仙道片刻,转头对传令兵说,“让各团立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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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坐在床边慢慢啜着杯子里的水,虽然并不甘美,但是确实是可以饮用的水。放下杯子仰躺下去,伸展开自己的手脚闭上眼,前天虽然冒险,但果然是正确的。
山王在发现水源地泥泞的河床后派斥侯尾随了狮牙骑士团一段距离,在狮牙骑士团驻扎之后又悄然的退去,改向朝第二个水源点进发,并且驻扎下来。
这个结果从侧面证实山王初始目的果然是自己预测的那样,在那种情势下自己出人意料的行军路线让誓血骑士团的深津一成采取了保守的应对,没有贸然追击,硬是争取了一夜的时间。
“就按我说的办。”藤真的说话声和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帐外传来。
帐篷里的光线亮了一下,然后听见藤真特意压低的声音,“他在休息,你们先去吧。”
仙道听着脚步声接近,然后薄薄的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刚才谁在外面?”仙道闭着眼问。
“元帅那边的信使,送来新的手令。”藤真有些遗憾的看着仙道,“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我以为你睡着了。”
“内容。”仙道睁开眼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藤真问。
藤真笑起来,晃晃手中拿的一页纸,“狮牙骑士团原地待命,”藤真故意停顿了一下,斜睨着仙道,“等待龙骑士流川枫返回。”
仙道翻身坐起,跳下床,一步跨到藤真面前伸手夺过那页纸。
“据说他拒绝了受封成为圣殿骑士,在圣域是相当轰动的事情。”藤真有些惋惜的说,“我可是相当喜欢圣殿骑士的徽记阿。”
“……”仙道无语的看着藤真,看来这家伙明明更早的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却完全没给自己透露一点。
藤真抱着双臂一脸的得意,瞟着盯着自己仙道,走到桌前拿起中午罗列的几页琐碎事务抖了抖,“不出意外,五天后流川和神就可以回来了,如果你好好表现的话,我也许可以考虑给你一晚单独外出的时间。”
仙道扑过来,揽着藤真的肩夺走那几页纸,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学长!”
藤真感受着仙道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心里浮起淡淡的温暖,脸上却满是厌恶,伸手把仙道的脑袋推到一边,“闪开,真碍眼。”
“河田他怎么敢!”泽北拎着兔子的耳朵举到深津面前,“送这个过来!”
“一只兔子罢了,你就当是午餐的加菜。”深津揉着眉心回答着。
“明明是讽刺我胆小!”泽北咬牙切齿的把兔子晃了晃又扔回笼子。
“当时就该直接冲上去!都是你疑神疑鬼,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泽北坐下继续盯着桌上笼子里的兔子嘟囔着。
深津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敷衍着,“是。”
泽北从深津眼前把地图抽走,举在眼前看了会,又扔回去在椅子上坐下,“元帅也是,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挡在眼前的敌人都要粉碎掉。”
“多注意些总是好的,仙道彰这次的路线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深津虽然也觉得失去这次机会有些遗憾,但机会已经失去了,再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总之,还是你过于小心了!”泽北开始无聊,“管他什么魔法师,只要两军开始混战,能起的作用就会直线下降。”
“是。”深津开始怀念泽北殿下在战场上的滂沱气势和敏锐,甚至想,要不要触一下殿下的逆鳞,让他不要再纠结于这种小事。
“不行,我要把这只兔子给河田送回去!”泽北再次揪起兔子的耳朵站起来。
深津终于叹了口气,“泽北殿下,如果不怕雅史向元帅报告您擅离职守……。”
泽北终于犹豫了一下说,“我去找人烤兔子。”
按照藤真的指示找到这个被焚毁了三分之二的废墟时月亮已经升上了夜空。风不时袭来,掠过及膝的荒草、烧焦的树木和高低不平的断壁,发出尖锐的呜呜声,两匹马栓在塌了一段的石墙阴影里,或许是听到仙道的脚步声,其中一匹不安的挪动了一下。
嚓的一声轻响从右侧的阴影中传来,仙道扭头看到阴影中探出的一截箭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精准的指向自己的心口。
显然是看清了来人,箭尖缩回阴影,一只竖着拇指的手伸出来,向后摆了摆。仙道微笑起来,对着阴影里坐着的神微微躬身。
要找流川在那并不难,因为神背后这一段建筑还算完整的只有一间。
月光从焦黑的窗框和塌了一角的房顶斜照进来,虽不明亮也还可以勉强看清。仙道走进去甚至没来得及分辨眼前的景物,已经看见半靠在墙角的流川那昏暗中亮亮的眼睛。
仙道慢慢的走到流川身前,低头对视良久,突然朝着流川非常直接的扑了过去。
没料到仙道会忽然这样扑过来的流川还没盘算好是不是该躲开,仙道的脸已近在眼前,只能被动的接住仙道。头在墙上撞了一下,又被仙道的惯性带的倒在地上,右肩被只铺了条薄毯子的坚硬地面硌的生疼,“学长在外面!”
仙道无声的笑起来,攀着流川的肩凑到他耳边,“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或者你希望我干什么?”
‘咚’,事实证明流川在某些方面的忍耐一向是及其有限的。
仙道捂着后脑勺,喜悦和吃疼的扭曲在他脸上组合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这表情让流川有了些许不安和内疚,挪动了一下被压着的胳膊小声嘟囔了句,“白痴。”
仙道把头埋在流川的颈间,闭着眼嗅着。淡淡的汗味、皮革的味道、金属的味道,混合成自己最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仙道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撑起身子看着流川,不止嘴角连眼睛也弯弯的笑着,“本来想说你几句的,可是看到你的脸,又觉得无所谓了。”
流川觉得自己的脸不争气的烫了起来,胸口也被这笨蛋压的发闷,越发觉得别扭起来。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仙道手脚并用的执拗抱住。
仙道低声的笑着,无赖的扒着流川,倾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声声有力的心跳,“这是世间最美的声音。”
流川被这话镇住,放松了四肢让仙道抱着,垂眼看着仙道的头顶,静静地听着呜咽而过的风声。
流川保持这个姿势并没多久,毕竟是夏天,被这样紧紧缠住不一会就觉得背后被汗湿透,流川不舒服的移动了下头,“仙……”,道字被卡在喉咙。虽然左手依然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右臂有力的揽着自己,但仙道确实已经睡着了。
悠长的呼吸声,被头发遮掩的眉眼,半藏在阴影里的脸颊呈现出柔和的线条,微微翘起的嘴角,看着那嘴角流川涌起一种狠掐一把的恶趣,伸手过去,最后落在脸上却是指背轻柔的触摸。
朦胧中流川感觉到腰上的重量移开,揉揉眼看到正在小心抽着被自己压在身下袍角的仙道,挪了下酸麻的半边身子。
“吵醒你了?”顺势抽出袍角后,仙道伸了个懒腰,
流川含糊的哦了一声,闭着眼坐起来。
“你的藤真学长命令我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回去。”仙道蹲下身子,在流川依然闭着的眼皮上印下一吻。
流川脑袋垂下去,靠在仙道的肩上。
“你也太乱来了。”仙道用指节在流川额头敲了下,昨晚没说出的话现在还是要说的,“大概的情况藤真已经告诉我了,补赎已经是很轻的判决了,你本来敷衍一下就好。”
流川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抬起头看着仙道,“宣过誓的。”
“嗯?”仙道有些疑惑。
“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我发誓勇敢的对抗□□、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流川的嘴唇微微的动着,声音虽然很低,却异常地清晰。
流川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就算是敷衍的谎言,也不会说的。仙道垂下眼帘,握住流川的手贴在唇上,等着那句话。两人从未说过,却一直明白的那句。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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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师还是分布在这两点好些,基本可以覆盖大部分阵线。”花形又沉吟了一下,转头问三井,“你那边还能分出些土系魔法师靠前一点吗。”
三井盘算了一下,“最多30人。”
“山王弓箭手押后骑兵前冲的话,魔法师前突太多,人数也太少,”仙道摇摇头否决,“先做常规准备。这样比较方便配合藤真他们。”
藤真忙完自己这边,后怕的看了眼正和花形、三井低声商量的仙道。或许这真是自己好心的好报?让赶着夜色回来的仙道意外发现己方被悄悄抹掉的斥侯尸体,赶在誓血骑士团突袭之前带回了消息。
“这一线比较危险。”花形转过头招呼有点走神的藤真。
“我已经让枪兵先顶上去了,弓箭手已经集结完毕。你们这边没问题吧?”得到花形肯定答复后,藤真仰头看了看天空。
微明的天际呈现出深深地瓦灰色,从地平线上涌起的厚重云层向这边缓慢移动着,风时急时缓的吹着,带着湿气,也许会下雨吧,藤真想着。
“拒马再往前推些吧。”仙道和三井说完转头问藤真,“中线交战可以让骑兵冲一次两翼吗?”
“恐怕山王不会给这个机会,况且对方有龙骑士。”藤真摇摇头。
仙道哦了一声,似乎又忘了山王也有龙骑士这一点,还要安排两个营的魔法师在骑兵团的附近,防止龙骑士冲阵。
深津有些阴郁的看着600码外随着自己这边变化也开始有序移动的队伍。自己可是用了好几天才摸清楚对方斥候的移动规律,派出了最精锐的游骑兵,无声无息的把对方的斥侯抹杀,才准备了这次突袭,结果……。
狮牙骑士团的指挥不单冷静,显然也是极有经验的,两次试探的变阵,那边也没有出现什么纰漏。再这样变化阵型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骑兵左右两翼,保持阵型,剑盾、弓箭手上前,枪兵压后。”深津深吸了一口气,“冲!”
对射的箭雨,聚集又散开的剑盾圆阵,长枪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暗淡的光,人潮如汹涌的巨浪一般扑向对方,冲撞、交融在了一起。
泽北荣治的枪尖极有节奏的轻磕着马镫,眼睛始终紧盯着前方不断扩大的旋涡。对方的弓箭手后撤了,短兵接触似乎是己方目前占优,但中线向两侧推进的有些慢。对方的魔法师支援很及时,弓箭手似乎被压缩的无处可退,继续后退的话对方骑兵的冲锋距离似乎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金属相撞的嗒嗒声顿了一下,泽北眼尾的余光一扫濛濛雨雾中的己方左翼,“左翼方形阵,十息后冲锋敌人右翼。”
流川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抹去脸上的雨水。这场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一洗破晓时的闷热,让人和马都舒服了不少。
“还有一段路啊……,要不要比赛?”神很花哨的带着马转了个半圈,阻在流川的马前。
“嗯。”流川从来不拒绝挑战,爽快地点头。
“那就前面的小丘。”指着前面神笑的很开心。
不过只跑了一会流川就知道自己被学长戏弄了。撇开马本身不说,自己一身铠甲,腰带上挂着一把剑和一把匕首,马背上除了简单的行囊还有把剑和一面盾。再看神学长,一身简单的皮甲和短剑,挂在一侧怕被雨淋湿装进皮套的长弓,简单的行囊,这负重……。
看着已经被甩下不止十个马身后,流川有些不悦的哼了声。
已经纵马到了小丘下的神开心的笑着,还特意的回身挥挥手,这才策马跑上小丘。风似乎贴着地面吹来,带着牧草特有的香味,潮水般起起伏伏的繁密野茅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神笑着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笑容僵住。除了草香,风中还带着隐约的烟火和铁锈的味道,“流川,快上来。”
“血的味道。”小丘上流川回答的很肯定。
风从东北方吹过来,他们要去的方向。
“我先去看看。”流川跳下马拿起鸢盾,把马缰绳交给神,摸出挂在胸前的龙笛,一边吹着一边滑下小丘。
右翼的重骑冲锋时终于撕开了枪兵的阵线,泽北控制着坐骑的速度,眯着眼寻觅着仙道,这是深津再三叮嘱的,元帅的命令。
泽北并不怎么费力就找了仙道。因为仙道的攻击太具有目的性,速度并不快,但每次抬起手不管是冰枪、火球还是石笋都会打乱冲锋的节奏。
被冲入阵中的枪兵结成圆形枪阵,转眼方阵有点变形。
“左!”泽北喊了一声,抬手出枪,把拦在马前的一个枪兵挑起,甩向左侧最后一个圆形枪阵,果然下一刻作为箭头的骑兵刚一拨马头就被突如其来的冰枪击落马下。枪阵可以无视,剑盾的阵型单薄了,可以直冲向左侧的法师,泽北用手指勾下面罩,抬起枪,战马冲了几步又被勒住。
那一刻为什么会停下?泽北有些无法说清原因,只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让他转头看向西南,西南方灰蒙蒙的天空有个迅速接近的影子。很熟悉的影子,龙的影子,神奈川的龙骑士吗?泽北的马头转向了西南。
带着魔法师团压上的深津看着脱离阵型的泽北喊着,“泽北殿下!”
“我去和神奈川的龙骑士打声招呼,那个仙道就交给你了。”泽北打着哈哈,无视了深津的继续劝阻,脱出战团,顺路收拾掉了几个挡着自己的枪兵,向着西南方迎了上去。
流川看到了脱离战团朝这边冲来的骑兵,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入混战的战局,似乎左翼更加危险。
按着指示正向下滑翔的银龙忽然快速有力的扇动了几下翅膀,仰起头低吼了一声。流川顺着银龙的视线看过去,一条白龙正朝这边飞来,准确的说,是飞向那个孤零零站在碧绿草甸上的骑士。
安抚着想要冲过去的银龙,流川眯着眼打量着已经落在地上的白龙,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其他的龙。
白龙小跑了几步扇动双翼飞起,升到和银龙差不多高度的时候咆哮了一声,银龙还以咆哮,向对方试探的靠过去。
同样是成年的龙,白龙体型要比银龙稍大一些,坚实的鳞甲和骨刺,结实而曲线优美的颈项和指爪。两龙接近,白龙毫不迟疑的咬向银龙的颈项,庞大的身体也随之撞过来。
举盾档了一枪,又伏下身躲过一记龙翼,流川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合适的武器。对方的龙枪比自己的剑长了将近三倍,流川掂了掂握在手里的剑,至少也应该带着马背上挂的那把,而不是这把轻飘的信仰之剑。
泽北的龙枪划过盾牌,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银龙侧身撞过去,流川趁着接近的间隙挥剑砍向泽北右肩,被泽北轻松的用枪挡掉。两条龙撞在一起,坚实的鳞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分开的瞬间白龙的后爪用力的蹬踏向银龙的颈项,尖利的指爪在银龙的颈部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银龙低吼了一声,转头咬向白龙的尾部,白龙也不失时机的把利爪抠进了甩过自己眼前的银龙的尾部。
两龙缠斗间泽北已经向流川刺出了7枪。虽然在猛烈的摇晃和颠簸中,流川还是用盾格挡了前六下攻击,快麻掉的手在格挡第七枪时移动慢了一瞬,枪尖贴盾牌的弧面滑过,毒蛇般的刺向流川颈间。
流川后仰。举剑,用剑刃和护手扣住已经斜刺入头盔的长枪。泽北长枪挑起,头盔被击飞出去,在流川脸颊上留下一道浅伤。
两条龙又再次分开,流川活动了一下拿着盾的左手,用手背擦掉快流到下颌的血,准备迎接对手下一轮攻击。
泽北看着对手黑发间冷厉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讶然的用枪指着流川,“是你!”
流川不明白这句‘是你’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想。挥剑,银色的斗气划破空气,斩向白龙的右翼。白龙悠闲地转头,尾部甩向实体化的斗气,银弧像撞在礁石上的浪花,粉碎、消散。
流川觉得那是耻笑……。
银龙扇动双翼的瞬间,白龙自下冲上,背部的骨刺抵在银龙的腹部,银龙的指爪扣住了白龙的左翼,却没经受住白龙的撞击,失去平衡后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带着白龙一起撞向地面。
巨响,气浪,翻飞的草叶。
气浪中泽北顺着冲力高高跃起,举□□向摔在地上的流川。流川右翻举盾,鸢盾像层纸一般被穿透,噗!枪尖贯穿了包裹着铠甲的左肩。
流川松开了盾,左手握住枪身用力拉向自己,吱!刺耳的金属磨擦声,枪身又被送入半码多,因为用力血顺着的枪身喷出。泽北因这突然的一拉,朝前冲了一步,流川侧身突刺,右手的剑带着尖锐的破风声精准的刺向泽北防御的空档,右臂的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