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进行时》右耳

11、新欢旧爱

　　费城送我回家，他把我的车开得很稳，动作娴熟到仿佛他一直开的就是这辆车一样。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我喜欢看到他的娴熟。

　　要知道我一直很宝贝我的车，在失恋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我把这辆车看成我的男朋友，有几次夜里失眠，我就开车出去，通常是去机场，那里有广阔的天地，还有塔台上一闪一闪的灯。

　　我在车里听歌，张雨生的《大海》、Beyond的《海阔天空》，还有伍佰的《挪威的森林》。困了就眯一会儿。

　　我想我有一点喜欢费城了，不单单是我，连我的车也喜欢他。

　　我们像老朋友那样闲聊。

　　我问他：“你今天为什么刚好也在那里？我知道世界很小，可这也未免小到太离谱了吧！”

　　“我正好约了人谈点事情。”

　　“是吗？你也在附近上班？”

　　“不算吧，只是我约的人在那里，中午就一起吃顿便饭。”

　　“去哪一家了？”我问：“我们公司附近饭店虽然多，但性价比高的实在太少。”

　　他报了个名字，是旁边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意大利餐厅。

　　我没好气的瞪他，“你这叫吃顿便饭吗？这家餐厅少说也要人均400.”

　　他笑笑，“可以报销的。”

　　“你什么公司啊，那么好的待遇？”

　　“一家美国公司。对了，你为什么会把车开成那样？大白天的飙车吗？”

　　我在心里嘟哝一句“转移话题”，但还是顺着他回答，“我心情不好。”

　　“今天？还是最近？”

　　“今天和最近都不好。”

　　“因为失恋？”

　　我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承认又有什么关系？“算吧，多年男友被人横刀夺爱，小三还是我的同学加闺蜜……是不是很狗血？”

　　“所以你就不想活了？”遇上红灯，他停下来，转头看着我，“而且临死还打算拉个垫背的？”

　　我被他的口吻逗得笑起来，“其实不是啦，失恋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早已好了七七八八。心情不好主要还是因为工作，我被老板骂了！”

　　提到德国鬼子我就很有倾诉的欲望，开始痛陈革命家史，把公司里看我不顺眼的和我看不顺眼的人统统数落了一遍，特别是海伦和弗兰克，连助理乔伊斯也没落下，口沫横飞慷慨激昂，最后总结陈词，“依我看根子全都在皮特身上，成天找茬，还全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这让底下人还怎么干活！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费城既没有安慰我，也没有帮忙把皮特往死里骂一顿，他没有接茬，安静的让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我说：“喂，怎么了你？”

　　他问：“你是哪家公司？”

　　我挑眉，“一家美国公司。”学他的，你不说我也不说。

　　他笑起来，“你这是干嘛。”

　　我得意的抿抿嘴，很喜欢他的语气，听上去宠溺而无奈。

　　***

　　回到家，我在浴缸里放满水，又点了香氛，洒上泡泡浴盐——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隆重的泡澡，然而今晚我又有了这样的心情。

　　我舒服的躺在一缸泡泡里，回想在车边的吻*别。

　　他的吻如上次一样好，而我因为并不如上次般酒醉，所以感受也更真实确凿。很细、很密，如同一张绵厚的网，我闻到他的气息，和他的黑色大衣一样，缠*绵而温暖，我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升高，连头都开始发晕。

　　“你的……”我喘息着，口齿不清，“鼻子好高。”

　　“嗯？”他的手揽住我的腰，我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我胡言乱语，“鼻子高，很碍事儿……”

　　我感觉到他的胸腔震动，像是在笑。

　　他分开一点，“嗯，那这样呢？”他微微侧头，重重吻下，“这样还碍事吗？”

　　我已然无法言语。

　　思维和这浴缸里的泡泡一样，飘飘荡荡，在光线的照耀下反射出瑰丽流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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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一条印了机器猫的睡袍，开着暖气，裹着棉被，舒舒服服的跟十二个小时时差之外的罗莲Skype诉衷情。

　　罗莲兴高采烈的问我：“怎么样，什么感觉？”

　　我措辞半天，“你记不记得有一部电影里说的，一个好的吻，会让女孩的小腿不知不觉的往后抬起来？”

　　“你抬起来了？”

　　“我都感觉不到我的腿在哪里。”

　　“好可怕，我打了个寒噤，”罗莲很快就下定论，“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踟蹰的说：“不要用‘爱’这个词吧，那太隆重了……不过我想我的确是喜欢他的。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他拉着我下楼梯，然后，我们一人一杯奶茶，把学校的角角落落都逛了一遍。啊，对了，我们还拍了一张照片呢，我发给你看！”

　　那是在学校的宣传栏前用手机自拍的，两个人的大头照，做着鬼脸。我想校园的氛围的确会唤醒人的童心，一切都变得欢快起来。

　　罗莲很快就有回馈，“这家伙很帅嘛！”

　　“是啊，”我喜滋滋的，“你是没有看到他分开人群朝我走来的样子……”

　　“像至尊宝？”

　　“像许文强啦！”

　　罗莲说：“看来关韶阳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式，难怪人家说，女人若是凉薄起来，比男人更加狠。在有新欢之前，还会为了旧爱寻死觅活，可一旦有了新欢，连旧爱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我反思了一下，深深觉得罗莲说的有道理。

　　在遇到费城之前，我尽管嘴上不说，可关韶阳这三个字，哪怕想一想，都能成为扎在我心尖上的刺；然而就这么一下午加晚上的功夫，我都没怎么记起他来。

　　曾经以为刻骨铭心，到头来，女人固然是衣服上的饭黏子，墙上的蚊子血；男人又何尝不是一样，金版玉书发了霉，紫砂茶壶豁了口，再深再厚的情感，也不过是一张嵌在镜框里泛黄的老照片罢了。

　　我把这段文字，写在新一期的专栏里。

　　这一周的专栏，收获的反馈出人意料的多。

　　我收到上千封的读者邮件，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竟然有一半是男读者写来的。多半是一些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有个男人这样写：“我本来就不是金版玉书，也不是紫砂茶壶，我只是谢了顶，连英雄都算不上。看来她和新男友相处的很快乐，亏我还以为她没有我便不幸福。原来是我自作多情，我还是别去找她了。”

　　连编辑都打电话来跟我唏嘘，“想不到还有这许多痴男，我本以为世上只剩下怨女。”

　　编辑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难免要暗恨个把男人，现在我给她们指出一条明路，忘掉旧爱的最好办法，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咬牙切齿，而是马不停蹄的投入下一段恋情。

　　我大笑：“这个发现有没有让你觉得很愉快？”

　　“当然，愉快的何止是我，整个编辑部的女性都倍感鼓舞。”

　　“我真是太励志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专栏，不应该砍掉。”编辑很伤感。

　　我安慰她：“没什么，按照我的新欢旧爱理论，这个专栏，已是旧爱。”

　　专栏被砍已是大势所趋，和失恋一样，我无法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痛苦纠结都无济于事，只能面对事实。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次念念不忘的人，轮到了关韶阳。

　　他不停的给我打电话，我不接；他就改了发短信，内容全是“我要见你”，“我要和你谈一谈”……诸如此类。

　　我不觉得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更何况，他的念念不忘，也绝不持久，大约也就两天。以至于到了第三天，我望着毫无动静的手机，竟有些怅然若失。

　　看来，我又自以为是了。

　　我对罗莲说，所谓“贱人”二字，真是一点也不错。他来找你，你不屑、你嫌弃、你不珍惜；等到他放弃，你又纠结、你又伤心。

　　罗莲说，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最好，一样是失去的，另一样是得不到的。

　　我苦笑，自嘲道：“我真是长情的人。”

　　罗莲叹气，“初恋最难忘。再说了，你和韶阳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散买卖不散交情，他也一样忘不了你。”

　　我不想再提起关韶阳，问罗莲，你最近怎么样？就要圣诞节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罗莲说，不清楚，我还不确定。

　　我惊讶了，不确定？

　　她沉默了好一阵，才对我说，她在恋爱。对方是个二代华人移民，出生成长都在加拿大，除了中文勉强可以，其余一点中国人的味道都没有。他叫史密斯，是商学院的教授，很典型的师生恋，他和罗莲刚刚交往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