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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小畜生 ...

  •   去关家的路上我心情颇为复杂,我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关太太在电话里对我说,关韶阳拒绝跟杜薇结婚。

      我说,哦。

      关太太又说,但他们已经领了证,喜帖都发了,亲戚朋友全都通知到的,怎么可以不结婚!

      既然证都领了,怎么能叫“不肯结婚”?明明是“想要离婚”才对吧。

      我很想纠正关太太的措辞,最后还是忍住,做人要厚道。

      我回答了,一个字,“哦…………”

      谁知关太太却说,你能帮阿姨劝劝韶阳吗?现在只有你能劝动他了。

      我顿时傻了,风中凌乱,接着一股愤怒的火焰剌剌的从我的心头窜起。

      我说,阿姨对不起,我跟韶阳已经分手了,他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口气很冲,不想再控制自己,整个大半年来我一直活得憋屈,就算已经对着关韶阳发过火也还是不够。这家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关太太竟一下子哭起来,边哭边说:“珊珊,这件事情上,从头到尾都是韶阳对不起你,当初他跟杜薇做了那个丑事,他爸爸立刻就给了他两巴掌,后来我又叫他在佛堂里跪了整整一天,我和他爸爸一直坚决站在你这一边,我是一直把你当成自家女儿看的……实话讲我也不喜欢那个杜薇,小小年纪那么多心眼手段;但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那就只好继续下去,孩子有没有的无所谓,反正想要的话以后终归会有;酒席订好我也可以退掉,亲戚朋友那边我也可以拼着脸面不要,最多让大家笑话一场就是了;可结婚证领好就不能退了,不然就是离婚了,我不能让我儿子平白无故就变成了二婚!”

      我心想什么平白无故?都那么多“故”了好么?不是故事,都是事故!

      关太太哭的厉害,我只得时不时劝一句“您不要哭”,或者“有话慢慢说”。

      她最后抽抽搭搭的说:“珊珊,你就帮帮阿姨,好不好?”

      说真心的,我和关韶阳这么些年,他父母对我的确是不错,但也绝对没有关太太自己说的那么好,我这人也怕跟长辈打交道,最多就是偶尔过去吃个饭,别的也就那样了。至于关韶阳挨了他爸两巴掌以及佛堂下跪一整天之类的轶事,我也是头一次听讲。

      但我还是答应了。我这人心软,听着长辈这样边哭边恳求,我吃不消的,心都慌了。

      然而随着关家越来越近,我突然就觉得哪里不对。

      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来劝关韶阳跟杜薇??
      我???
      我脑子进水了吧!!!

      我心想,我眼下要做的这件事,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人家一定会说我是脑残;若是告诉罗莲,她必然会请我跳黄浦江去死一死;要是叫我妈知道,她一定后悔生了我,恨不得一把把我塞回肚子里,不要再在这个世界上给她丢人现眼。

      我为什么要劝关韶阳和杜薇不要离婚?他俩分了才好呢,我没剪个小人写上他俩名字垫在鞋子里天天踩都算是他俩祖上有德了好不好!

      真想直接调头回去!

      关家我去过,和小芳阿姨家在一个别墅区,我把车停在大门外不远处的一条路上,打算给关太太打个电话,就说我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谁知电话打过去,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关太太就劈头先来一句“珊珊,韶阳他绝食了!”跟着语气又带了哭腔,“珊珊你快点来。”

      我闷哼一声,“这就到了!”

      到了关家,门铃刚响了一声,保姆就来开门,紧跟着关太太就跟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珊珊……”

      我只好拍拍她的肩,“阿姨,到底怎么了?”

      关太太说:“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你去劝劝他,啊,帮阿姨劝劝他……”

      “你急什么!”说话的是关叔叔,“一天不吃饭有什么关系,又不会饿死,真饿死了我就当白养了个儿子。”

      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那些成熟男人的冷静,女人则不行,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情绪化,尤其是关太太这样做了几十年的家庭主妇,平时看着挺高贵优雅,稍微遇到点事情就失控了,跟从未受过教育的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两样,也不管我是不是刚进门的客人,像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抓着我的胳膊,一点道理都不懂。

      关叔叔看向我,和气的说,珊珊,辛苦你跑一趟,有没有时间,叔叔有电话想跟你谈谈。

      我点头说好。关太太嘴巴动了几下,没吭声,必定是在腹诽。

      关叔叔领着我进了书房,请我在扶手椅上坐下,自己大马金刀坐在长沙发当中,连开场白都没有,居然就泡起功夫茶来,关公巡城,韩信点兵,凤凰三点头。我在心里叹气,这又是何必?我只是你儿子的前女友,又不是跟你谈生意,你跟我装喜怒不形于色,毫无意义。

      “这茶还不错,”关叔叔把一个小瓷盅放在我面前,“你喝喝看。”

      我抿一口,单刀直入的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我并不想来跟你喝茶,有事说事,我很忙的。

      原来关韶阳果然是在闹,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从昨晚开始拒绝吃饭,饭菜送进去直接打翻,关叔叔恼火之下,已然请他吃了两记耳光。

      “要不是他妈妈死命拦着,我一把就将这小畜生从阳台上丢下去。”关叔叔讲述这些的时候,声调夹杂着恼火,眼底凝结着深深的无奈。

      我理解他。白手起家的男人,一手一脚闯出一片天,直至事业成功。在打拼的过程中他们获得了异常强大的自信,这种自信和血液一样在他们的身体中流淌,和呼吸一样自然,以至于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与生俱来的东西,他们鄙视所有缺少这一部分的其他同性,其中一部分会开始迷信血统论;而当他们转过头发现自己的嫡亲儿子居然与自己毫不相似时,那种打击之大不言而喻。

      然而……

      “那么,我能做什么?”这里头有我什么事?他又不是我儿子。谢天谢地。

      他说,韶阳想见你,所以他妈妈就把你找来。

      关韶阳想见我,他妈妈就把我找来?这是什么逻辑?我真要嗤之以鼻。

      我沉下脸,冷淡的说:“他见我有什么用,我不觉得我能劝得动他,话再说回来,凭什么要我来劝?”

      关叔叔一笑:“你不是还喜欢韶阳吧?”

      我顿时恼火:“开什么玩笑!”

      这家人是有多自作多情?我觉得备受屈辱,我站起来,打算拔腿就走。

      “对不起,对不起,”关叔叔连连道歉,“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快坐!”

      我重新坐下,抿着嘴不说话。

      关叔叔露出一丝苦笑,“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韶阳,叫他不要瞎胡闹,太太平平的去举行婚礼。”

      我看着关叔叔,静候下文。他单独叫我到书房谈,自然不会是想重复关太太的那套话。

      他果然有下文,“公司正在筹备上市,从眼下到明年年中是考察期,这段日子很关键,我不允许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导致上市不成功。韶阳不仅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有股份的董事会成员,不出意外的话,还将是下一任的董事长。如果他贸然的结婚和离婚,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不用我明说,珊珊,我想你是懂的。”

      我的确懂。

      全世界的公司老板在上市之前都跟竞选美国总统似的,都得努力营造出一副夫妻和睦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以示后院稳固,不会因为家庭问题影响公司和股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家里都摆不平,股民还能指望你什么!即便是成功的上了市,即便你其实情人有一个加强排,私生子好几个,“充满天伦之乐”的情景也是务必保持下去的。

      我想起前一阵子有个网站要上市,谁知老总在这当□□出绯闻,前妻闹起离婚来,最后直接导致了上市延期。

      “请不要轻举妄动,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公司的股价”——这是很多电影电视剧里的台词,想不到在我眼前发生,真是好笑极了。

      可这又怎么样?

      你家公司上市也好,上不了市也罢,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端起杯子,慢慢的喝一口茶。

      关叔叔笑笑,打开抽屉,拿出一只信封,放在我面前的书桌上。

      信封是白色的,很薄,透出里头长方形的轮廓,显然是一张卡。我没有去碰它,只是挑眉看着关叔叔。

      “这里头有一点钱,密码是六个八。”他嘴角上扬,微微的笑。

      这是我平生最讨厌的那种笑容,仿佛洞悉一切——我早看透了你。

      没有人喜欢被人看透,我也不例外。就算我喜欢钱,你也不可以表达的这样赤裸,更何况你还是我前男友的父亲,你用钱来收买我,叫我去劝你儿子跟那个女人结婚。你把我当成什么?原来长久以来,你们家就是这样看我的?

      我感受到一种莫大的耻辱。

      我说,关叔叔,你知不知道,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韶阳给过我二十万,我已经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他显然吃惊了,“还有这回事!”

      我又说,所以我既不会拿你的钱,也不会帮你劝他们结婚、或者离婚。我和他已经两清了,我不想再牵扯到这些事情里。再见。

      说完我就站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从这张沙发上站起,我警告自己不要再坐回去。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忍不住的想,那张卡里是多少钱来着?杜薇真是好运,嫁给这样阔气的人家。

      “珊珊!”关叔叔快步跟上来。

      我转头,看到他手里拿着那只信封,再一次拒绝,“我不会拿这个钱。”说完了都觉得好心痛,都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脸皮不够厚的人真的发不了财。

      谁知他还是把信封递过来,“这钱你还是拿着……”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手半空夺去。

      关韶阳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指着他那位令尊,“你们休想用钱收买谁!”

      关叔叔“啪”得一把打开他儿子的手,“胡言乱语!”跟着又骂:“没规没矩的小畜生,你不是装死么?怎么现在倒晓得出来了!”

      关韶阳咬牙切齿,“再不出来,真不知道你又要做出什么事情!你这人除了知道钱还知道什么?我今天告诉你,金钱不是万能的!”说着便极具戏剧性的,将那只白色的信封往楼下一丢。

      “你……!”

      关叔叔气得青筋也弹出来,大手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抡到他儿子的脸上——被我牢牢的抱住了胳膊——不假思索的,我自己都惊奇,看来我还是心太软。

      我对关韶阳说,你别闹了。

      他站在那里,像火鸡那样直着脖子,两只眼珠子都是血红的,仿佛那不是他的生身父亲,而是杀父仇人。

      此时关太太已经奔了上来,看到现场这架势倒是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往关韶阳身前一站,跟狼牙山五壮士似的对她丈夫说:“你要是再敢打他,我就先拿你垫了棺材底!”

      我感觉到关叔叔的胳膊先是一阵颤抖,跟着颓然落下,长叹一声,“你就惯着他好了,有你苦的日子!”转身就进了书房。

      关太太立刻眼泪汪汪的望着我,“珊珊……”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关韶阳拉进了隔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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