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进行时》右耳

29、老板的情人

　　从大学毕业实习的时候开始，我就开始梦想步行去上班的美好。那时候我每天早晨从学校赶去城市另一头的公司，需要倒换三辆公交车，很多次我都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睡死过去，又被赶着下车的人踩了脚痛醒过来，地狱般煎熬。

　　工作几年后买了车，每天早高峰晚高峰，偶尔在高架上抛锚，写字楼的停车费贵的离谱，有一天我升上了经理，按照规定我的车贴从此翻番，老板拉着我的手对我说Congratulations祝贺你！然后带着一脸居高临下的笑，在我的脸上寻找感恩戴德。

　　当时我很想对他吼：车贴才几百块钱而已好吗？你知不知道经理是没有加班费的！

　　我给罗莲打电话：“我现在，刚从美术馆隔壁的高级公寓楼里出来，正穿过一座街心花园，出了花园后第二个红绿灯右拐，就是我们公司大楼。我走快一点的话，还来得及买一杯咖啡消食。”

　　“多好啊！”

　　“难怪大家都想当老板，你是没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样子——一切尽在掌握！”我满是羡慕嫉妒，“哎，不知道猴年马月我也能当老板啊！”

　　“你当什么老板，”罗莲咯咯笑起来，“你当老板的情人不是很好？”

　　“什么老板的情人！”我冷哼，“只怕是地下情人见不得光。”

　　没在一起时有想念、有埋怨，但没有担心；在一起反倒患得患失起来。按照心理学来说，男人只在乎某一时刻的快乐，不会刻意的去看未来；女人则不然，才拉一次手，她就开始考虑给将来的孙子起什么乳名。

　　我当然不至于那样傻，但我的确开始想未来。

　　罗莲说：“总是要见光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

　　“你们应该找个机会谈一谈，”罗莲指点我，“不过没必要操之过急，昨天你们才刚刚坦诚了对彼此的感情。唔，没准他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谁知道呢。”

　　做到这样高职位的男人，做事情应该不会只凭一时冲动吧？我这样想。可我不敢报以太多希望。

　　“你怎么这么没信心！”

　　我苦笑，“我到哪里去找信心？我跟关韶阳堪称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最终还不是曲终人散？”

　　“那就得快乐时且快乐，不要去想那么许多。”

　　“我知道，”我自嘲的笑，“我不过就是平白说说，以后能怎么走、走到哪里，大家心里都没底，混一天算一天吧，反正我现在也是空窗，他也是个拿得出手的男人。”

　　“我怕你吃亏。”罗莲说。

　　“吃什么亏？”我开玩笑的说：“他要是像关韶阳似的给我钱，我可一定不还了！”

　　罗莲冷笑，“你有毛病吧？一段感情放在那里，你喜欢他，你会受伤害。”

　　你喜欢他，你会受伤害。她用这样的句式，仿佛那是板上钉钉的因果关系。

　　我抗拒这样的逻辑，“伤害就伤害吧，只要不伤钱就行。不跟你说了，我进电梯。”

　　电梯门打开，我立刻切换出一张笑容矜持的标准版OL脸。

　　费城比我晚到公司一个小时，他例行公事的跟所有人打招呼，我刚好站在复印机旁，他经过我时说：“早上好！”

　　我点头，“早上好！”

　　谁知他并未如往常一样问完就走，而是来了一句，“气色很好，昨晚睡得不错？”

　　我在他的眼里看到戏谑……这厮是在公然调情吗？

　　“有吗？”我故作懵懂，“不会吧，我明明就没睡好！”

　　“这样啊……”

　　他一走，大家都面面相觑。

　　海伦说：“老板今天吃错药了？”

　　乔伊斯插嘴：“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耸肩，“谁知道呢！”

　　乔伊斯判断：“大概是要发年终奖了！”

　　海伦立刻翻白眼，“说你智商低你别不相信，哪个老板会因为发年终奖开心的。”

　　乔伊斯反唇相讥，“老板自己也要拿的好伐！”

　　我顾不上搭理她俩，我的手机响了，上面一条短消息：“没睡好？”

　　我回他一条：“是啊，怎么办？”

　　他回我：“再接再厉。”

　　乔伊斯的声音忽的又传来，“苏三你干嘛笑得那么诡异？”

　　我抚一下头发，“有吗？”

　　整个上午都在忙碌中度过，不是客户邮件就是客户电话，我忙得几乎恨不得两只脚都提起来当手用，精神却异常饱满；去洗手间时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温柔，粉面含春，容光焕发似的，心情相当的复杂。

　　“咚”的一声闷响，我抬起头，看到海伦站在桌边，脸色铁青。

　　“怎么了？”于情于理，我都该问一下。

　　“没什么。”海伦气咻咻的坐下来。

　　乔伊斯在MSN上汇报：“海伦跟弗兰克又吵起来！”

　　我懒洋洋打了一个“哦”，没兴趣。

　　我这会儿眼睛一闭都是昨夜的旖旎，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别人的子丑寅卯。

　　谁知午饭的时候海伦硬要拉着我一起，说是要去吃什么砂锅黄鱼馄饨，我一看她那殷勤的样子就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半是要来跟我吐槽了。

　　馄饨刚端上来，海伦就破口大骂，“我真恨不得杀了弗兰克！”

　　如同说书先生，上来一句就是“XXX你个老匹夫，洒家跟你不共戴天！”真是开得好头。

　　我打叠起精神听她念经：弗兰克怎么百般挑剔，怎么不近人情，一笔付给供应商的款子被财务部压到现在还没支付，再这样下去供应商大概要提刀子上门砍人了云云。

　　我只管听，不发表任何评价。

　　海伦见我不说话，话锋一转问道：“你这边待付的钱，财务都批了吗？”

　　这是存心要拉我的仇恨啊？我摇头，“也有一笔没付。”

　　海伦抱怨道：“真是的，这都要过年了呀！以前从未拖的这么久！”

　　这话倒不是海伦乱讲，以前弗兰克虽然难缠，但都是在提交预算的时候卡的紧，只要预算通过，之后付款还是很爽快的。可最近却一直在拖。

　　我皱眉，“不知道是为什么。”

　　海伦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上面的关系？”

　　“上面？”我一怔，“费城？”

　　“对啊，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说老板会不会在查账？”

　　“不会吧……”

　　“要是他真的在查账可怎么办？”

　　“查就查呗，”我耸肩，“身正不怕影子斜。”

　　“哟，”海伦斜睨着我，“你敢说你一点好处都没拿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顿时提高警惕。

　　“别生气嘛，”海伦笑着道：“我就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祥龙’的人昨天还在给我打电话，问我们要不要去香港玩一趟。”

　　“我哪里有时间，你叫他们好好干活就行。”

　　海伦笑着说：“他们一门心思要跟你搞好关系。”

　　“跟我搞好关系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干活，你跟他们说，他家的报价的确高了，明年他们要是想继续给我们公司做供应商，就多在‘性价比’三个字上下下功夫。”

　　我确实看不上“祥龙”，上次用这家，也是为了给海伦一个面子，但以后则万万不行。虽然说花公司的钱不心疼，但也不能真的乱花。

　　海伦跟我保证，”你放心，我会敲打他们的。”

　　我看她眉花眼笑的样子，越发下决心明年怎么都不能用“祥龙”。

　　突然手机响，我接起来一听到“珊珊，我是韶阳妈妈……”，立刻站起来，走到饭店外面。

　　一通电话打完，回来发现海伦竟然把我和她的单都买了，我要给她钱都不肯收。

　　“就请你吃碗馄饨呀。”她娇嗔着把我的钱推回去。

　　我就随她去了，大不了明天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