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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椿木花下,情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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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送你回宫么?”城外最后一处尚有人烟的小镇,再往北去,便是荒无人烟的山道,南宫月问身边的北宫雪。
“不用了,你已经送我很远了。”北宫雪有些落寞。
“当真不用?”南宫月再次确认。
“废话真多……”北宫雪没看他。
南宫月被说得没了意思,只干笑了几声,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便瞬时尴尬了起来。
因为逼亲一事已解决,北宫琰几次催促北宫雪回宫,怕爱女在外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北宫雪无奈便只得尽快回去,那心里自然不情不愿,这一切被南宫月看在眼里,便一路逗笑,却使得北宫雪心里越发惆怅。
南方有乔木,鸳鸯愿栖枝。几次相处之下,北宫雪心中渐渐对南宫月有了道不明的情愫,心想几次危急时刻都是这个“仇人”替自己解决了问题。北宫雪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加之这南宫月风流少年,风度翩翩,任是谁家女子,看一眼都会牢记在心。虽然碍于少女薄面,几次给他难堪,但终究那颗心还是骗不了自己。
求天地中无负心者,愿人世间有长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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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娘亲长什么样子呀?”北宫雪时常会问北宫琰,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每当女儿这般问,北宫琰便会告诉女儿,她的母亲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
“那爹爹爱母亲吗?”
“爱,爹爹一生只爱你母亲一人……”
“我北宫雪,也要他爱我一辈子……”
北宫琰便笑了,开女儿的玩笑:“这么早的就想嫁出去吗?不想陪爹爹了?唉,女儿长大了,留不住了……”那是失落的语气,还有悲伤的气息。
北宫雪便急忙宽慰北宫琰:“爹爹不要伤心,咱北宫的女婿自然要和我一起孝敬爹爹的,哪有抛下爹爹不管的道理呢。”她最会撒娇惹父亲开心了,北宫琰宠溺地看着女儿,总是慈祥地笑着,珍视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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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雪回想起往日情景,心里郁闷,忍不住的便流了泪来,此次出来已有两月之余,第一次离开父亲如此长的时间。她终究还是个小女子,怎有不伤心的理。南宫月见她突然伤心落泪,忙递了手帕过去:“还是第一次见你哭呢,以为你只会动拳脚的,原来也会动眼泪。”
北宫雪这才意识失态,掩饰道:“你懂什么,只会欺负人的东西。”
“我又何时欺负谁了?”南宫月笑问。
“这会倒是抹黑进错了屋子不认账了,我的鞋应该还在你那吧!”北宫雪假嗔。
南宫月听罢辩解:“那鞋子可是姑娘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能说这是欺负呢。”
“明明就是抢的。”北宫雪反驳道。
“若不是姑娘先要顽皮,我也不会抢么不是?”
“你……”北宫雪一时语塞,似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这二人都心有所想,却都不曾点破,各有自身的一番顾虑。南宫月本来奉母之命要将北宫雪一手送进赵萧虎口中,现在却因为对其有意而一心将她救了出来,还不知回了宫去如何回母亲大人,这边北宫雪回去之后,亦是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心中也真是矛盾至极。
正在二人沉默之时,新竹才赶了上来。原来二人返回北宫之时,因南宫月所言那戴面具之人,北宫雪回想起自己似乎碰见过此人,只是没有任何线索,便留了新竹去城内细细打探,希望能找到此人。
北宫雪见新竹赶来,赶忙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新竹说道:“我去了城内各家买卖面具的摊贩和商家去打听,打听到一个月前有一位女子购进过几十副面具,那女子住在城外一个隐蔽的住处,我去了那住处没有找见什么人,只找到了这个。”说罢新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雪形玉佩。
北宫雪一惊,这个玉佩,不是自己先前送给那卖身葬父的小女子的信物吗?怎么会出现在别的地方,难道那女子没去三仙居。便问新竹:“还有什么发现吗?”
“再没有,谁也不知那戴面具之人是什么年纪,什么长相,根本就是无从打听嘛。”新竹嘟囔道。
北宫雪细想之下也确实如此,但寻得这块玉佩也算是有了收获,看来回宫前得去三仙居一趟了。
南宫月见新竹赶来不由得一阵紧张,渐渐听来所打听之事并无头绪,也神情放松了下来,而北宫雪只想着这玉佩之事,并未注意到南宫月神情变化,南宫月从容掩饰过去,道:“就不用再打听这个了吧,既然这人不想让你知道他,那他自然有藏身的办法,你想找也是徒然。”
“我只是好奇,这人为何要帮我而已。”北宫雪道。
“小姐,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新竹催促道。
北宫雪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不知觉竟然在这逗留了这么久,于是只得跟南宫月告别,只因新竹在不便多说什么,只道:“后会有期,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
二人便骑了马,渐渐消失在南宫月的视野当中,那夕阳此刻正红,映衬着椿木葱葱,清风袭来,细细碎碎的声响好似恋人吟吟道别,好一处群山正绿,枫叶正红,只是,佳人不在,只身已去,感叹感怀,公子多愁。
快马一路向北,北宫雪对新竹喊道:“我们先去三仙居,再回北宫!”
“好。”新竹应道。
南宫月一直目送二人消失后,方打起了精神纵身一跃,两脚便似生了轻风般跃至头顶的树杈之上,转身坐定了身子。因高处风大,那白玉似的面庞滑过一丝秀发在夕阳的修饰下,美得不可方物。
“出来吧,她们已经走了!”南宫月轻声道。
方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从一百年古树后走了出来,只见这少年穿戴不俗,长至肩下的头发并无任何发带束缚,只自然斜垂下来,遮住了少半边脸庞。身下穿着黄色长衫,腰间系有绫罗腰带,且配有一块心形玉佩。手中握有一折扇,只并未打开。却见这少年天生带有一股贵族之气,虽身形消瘦,但那双明目大而有神,似乎要将世间一切看得通透,微唇紧锁之下,是有不怒而威的气场。
南宫月笑道:“你是不放心我送他们吗?还要亲自来一趟,我只让你先躲避一阵子风头,最近,找你的人可是很多。”
“哼,赵良基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至于北宫雪,只要你不开口,自然无事。”那少年道。
“我只是说说,我也知你有三头六臂的本事。”南宫月笑眯眯地调侃。
“我又非那哪吒……你和我说话,非得坐那么高么?”少年仰着头问道。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你的气势盖住啊,况且……你还要仰望我呢,哈哈哈……”南宫月很爱跟这个少年开玩笑。
少年只笑道:“我这瘦弱之躯怎么能及你一半的气势,你是习武之人,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这般笑我。”
“你还真会给我脸上贴金呢,那丫鬟在你临时住的地方找见了一块玉佩,是你掉的吗?”南宫月想到新竹所言便问少年。
少年道:“我方才都看见了,的确是我掉的,不过也无大碍。”
“那就好。”南宫月跳下树来,走至少年跟前小声道:“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你最近不宜抛头露面。”
少年双目闪着炯炯的光:“我已经躲藏了二十年,现在,我想我不应该继续下去了,失去的,我要一件一件夺回来!”
“赵良基一案是你精心策划的吧?”南宫月问。
“是,北宫雪入赵府,的确帮了我大忙,才使那赵良基松懈而露出破绽来,否则,我还真是只欠东风了。”少年从容道。
南宫月不解,道:“北宫雪能帮什么忙?”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少年并不想将一切都告诉南宫月,便只这般回答。
南宫月听少年不肯告知,便不再多问,二人一同离开了镇子,太阳已经落山,镇子里愈觉得清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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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十七年已经过去了,当今皇帝帝位渐稳,但是……那本是属于我的!属于我朱岐的帝位!
朱岐不止一次地从梦中惊醒,那噩梦里挥之不去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时刻缠绕着他的身子,那令人窒息的火海,又刺人心骨的寒水,折磨着这个瘦弱的身子,令他煎熬,令他愤怒,令他仇恨!
十七年前,东宫里,朱岐还是个五岁的孩童,但五岁的他却是未来的储君,当今的皇太子。
皇帝只有他一位皇子,他的母后马灵儿,贵为当朝皇后,和皇帝伉俪情深已有十载,若说后宫妃嫔也各宫三十有余,但却总不能为皇帝开枝散叶,诞下子嗣,其中缘由,并无人知晓。
朱岐一位皇子便占了独宠,五岁那年,因群臣力荐,被立为太子。也巧,朱岐移居东宫之后,便有贵妃铎氏有孕,皇后体恤便派了亲近太医为其号诊,只说是女胎,皇后便放下心来。
一个公主,能耐我何?
不料十月后,贵妃临盆,诞下一对双胞胎,公主和皇子皆是齐全。
皇帝龙颜大悦,大赦天下,铎氏升为皇贵妃,位同副后。这铎氏自此便有了野心,暗中联络朝中重臣,为皇子夺位暗下不少心计。只巧皇帝寿诞之日,太子朱岐本该早早随了皇后去与皇帝同坐,不想太子年幼,铎氏便派了心腹将太子哄至别处,皇后一时寻找不到,错过了时节,皇帝心中便有不悦之情,便将更多的爱意转至了二皇子和公主。
一年之后,皇帝病重,铎氏便趁此机会联合宫外发动了一场宫变,一瞬间,宫中野火四起,哭喊声响彻了漆黑的夜空,朱岐便在这场大火中消失了踪迹,后来,四下寻找不见,皇后因失了孩子,急血攻心竟失了疯,皇帝病危之中无奈只得将太子之位传与二皇子,又一月,皇帝驾崩,小皇子便在蔡襄等人的辅佐之下登上了皇位。
这皇位,本该是我朱岐的!
朱岐再一次惊醒,细密的汗珠沁出了额头,低下头来,那汗水竟湿透了衣衫,那火,还有那水,将这个少年从五岁那年,浴火重生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