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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何方妖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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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了许久,无论是屋内还是屋顶,除了双方极力压抑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东厂作为皇帝御用的特务机关,守卫何其森严,对方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潜入,定然不是普通宵小。
叶九宫沉思片刻,决定主动出击,于是放开被他钳制了半天几乎快要窒息的涂子江,手握长剑对着屋顶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有本事出来说话!”
“这样会不会把对方吓跑?”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涂子江一脸激动地望着叶九宫,当然,这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崇拜叶九宫,而是他误以为对方是来行刺从前的涂子江的。
行刺,想想就让人觉得挺亢奋的,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杀手呢!
计划永远也追赶不上变化的速度,屋顶的人听了叶九宫的质问,倒是真的自觉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远处守卫的小太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飘然落下的空中飞人,吓得魂都快飞了,别的先不说,这失职之罪今天怕是逃不掉了。
来人轻轻甩了甩衣袖,闻声而来的小太监们齐刷刷地倒地不起。
“阿弥陀佛。”
屋内的涂子江与叶九宫双双愣住了,这声佛号念出来实在是突兀至极,难不成他们都猜错了,屋顶上的人压根就不是什么细作或者是刺客,而是一个光头和尚?
咯吱一声,屋门应声而开。
来人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走了进来,屋内的两人,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好奇与警惕的目光。
那人一身玄色的道袍罩身,手执拂尘,头带紫阳玉冠,是比较常见的道门中人打扮。只见他面若冠玉,目如明星,清丽的气质配上那一身玄衣,倒是颇具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
叶九宫疑惑地顶着对方的衣着,暗自在心中揣测对方的来意。
相比之下,涂子江倒是直接了几分,皱着眉头看着对方道:“道长,刚刚在门口念阿弥陀佛的大师现在何处?”
叶九宫:“……”
这个应该……勉强也算重点吧,毕竟他也有些晕头转向了。
来人气定神闲地看着二人,冲他们行了一个玄门礼数,便道:“阿弥陀佛,贫道轩辕无裳,今日路过此地实数意外,并未见到这位施主口中所说的大师。”
涂子江:“……”
这回轮到涂子江无语凝噎了,他苦着脸偷偷看了下叶九宫的面色,见他虽仍旧板着脸孔,但一副极力忍笑的模样倒是与自己如出一辙。
难道是自己修炼了太多年,不知道人间变化,如今佛门与道门已经变得如此佛道一家亲了吗?
“道长……真是幽默……”涂子江纠结着措辞,“不知道长来到东厂所谓何事?”
涂子江问出了叶九宫心中的疑惑,死而复生的涂子江,念着阿弥陀佛的小道士,今晚的一切都显得诡异而离奇。
“阿弥陀佛,贫道刚刚已经言明,路过此地实属偶然。”名唤轩辕无裳的道士仍旧保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语气淡然到了极致。
“哼,只怕未必吧!”叶九宫丝毫不给轩辕无裳面子,管他是和尚还是道士,只要是不安好心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冷哼一声,右手举起手中的长剑,用剑尖指了指院子里兀自昏迷不醒的守卫太监,道:“道长这种路过方式还真是标新立异的很!”
“阿弥陀佛,惭愧惭愧,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轩辕无裳丝毫不以为意,仍旧一脸温和地看着二人。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看看,道长还藏着什么大技!”语毕,叶九宫也不与对方啰嗦,直接挥剑刺去,袭向对方面门。
一旁看热闹的涂子江早就懵住了,这个叶九宫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说动手就动手,那叫一个干脆。只是像他这样整天打打杀杀,多少有些暴力倾向,想到自己被拍死的本体,涂子江不免悲从中来,用同情的目光盯着轩辕无裳,生怕这突然闯入的小道士成了叶九宫剑下的下一个亡魂。
“阿弥陀佛,施主如此暴躁,实在是有失风度!”轩辕无裳向后连退数步,用手中的拂尘挡下叶九宫一次次凌厉的进攻。
“对付你这种藏头露尾的鼠辈,不要风度也罢!”叶九宫见对方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一时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怀疑,对方多半是隐藏身份的细作无疑。
对付自己的敌人,叶九宫从来都不会手软。寒光凛凛,剑气舞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套剑法被他使的密不透风,飘忽中更是难以寻觅其中的路数。
饶是叶九宫剑法如此高明,轩辕无裳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吃力的模样,只见他熟练地用拂尘阻隔住叶九宫的攻势,足下步伐灵活,让叶九宫愣是无法将他彻底禁锢在有效的攻击范围内。
“都给我住手——”涂子江猛地从架子上抄起一个青色的花瓶,向着两人砸了过去。
花瓶碎落的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住手,向后退去。
“打打杀杀能解决问题吗?天子脚下,你们如此堂而皇之地兵刃相向,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涂子江一边心疼刚刚被自己打碎的花瓶,一边呵斥着二人。
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为什么自己会变得毫无存在感呢,这两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说打就打,也实在是太目中无兔了吧?
“奇怪,你不就是王法嘛!”叶九宫冷冷看了他一眼,借机讽刺道。
唉,刚刚还说好要做亲密无间的伙伴,叶九宫能不能不要总是给他拆台啊!
涂子江在心内发出悲催的怒吼,面上却仍旧摆出一派平易近人的模样,笑着嘲解道:“玩笑,玩笑。”
“定——”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轩辕无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黄色的纸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拍在涂子江的脑门上。
涂子江就真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吓得!
这个满口阿弥陀佛的小道士不会是个神经病吧?做事情为什么总是如此不按照常理出牌?
一旁的叶九宫看了一眼涂子江脑门上的黄色小纸条,只见上面用朱砂涂画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字符,看起来像是道门中的某些咒语。
“妖孽,还不快现出原型!”轩辕无裳用手中的拂尘在半空中画了一个无形的八卦,两片红润的唇瓣以着超高的速度一张一翕,口中念念有词。
叶九宫:“……”
涂子江:“……”
念完了咒语,轩辕无裳忽然眨了眨眼睛,看着仍旧保持着人类姿态的涂子江,忍不住泛起了疑惑。
“奇怪,不应该啊,难道是咒语念错了?”说着,轩辕无裳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二人,自顾自地又将咒语念叨了一遍。
这一回,涂子江可不打算陪他玩了,原以为是个神经错乱的少年,没想到竟然还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果然,人类大部分都是疯子,总会做出一大堆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伸手摘掉自己脑门的符咒,涂子江顺手将它团成了一个球,丢在了叶九宫身上。
叶九宫白了他一眼,觉得眼前的两个人简直莫名其妙。
“阿弥陀佛,妖气怎么淡了这么多,难道是贫道找错了地方?”轩辕无裳皱了皱眉,一脸的纠结。
“道长……你不会是来捉妖的吧?”涂子江总算明白过来了,闹了半天什么偶然路过都是骗人的。
轩辕无裳这一次倒是十分配合,认真地点了点头,见二人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于是解释道:“阿弥陀佛,贫道方才自此间路过,偶然见此隐现一股淡淡的妖气,因此闯进来,想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在此作乱。”
“好眼光,他的确是妖怪!”这一次,叶九宫倒是不与轩辕无裳唱反调了,而是由衷地认可他的意见。毕竟,能死而复生的人,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什么妖怪?”
这一句,轩辕无裳是用嘴问的,涂子江是用心问的。
难道叶九宫真的有火眼金睛的本事,这么快就看破自己的真身了?
“人妖。”依旧是那张总是板着的脸,叶九宫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的表情,他一板一眼地吐出这两个字,理所应当的模样。
“阿弥陀佛,也许真是贫道看走了眼,如此,贫道告退了!”轩辕无裳对叶九宫的所谓玩笑丝毫也不感冒,见此间妖气越来越淡,于是便猜测可能是自己方才探查的结果有误。
既然此处没有妖怪,那么他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正打算转身离去,涂子江忽然叫住了他。
“道长请留步。”涂子江顺手将桌子上的一碟花生豆端起来送到轩辕无裳面前。
轩辕无裳看了看眼前的花生豆,又看了看涂子江那张男子气度明显不足的脸,表示十分不解。
“施舍的斋饭。”
轩辕无裳二话没说,拔腿就跑。
东厂果然出怪胎,这里的人类都不正常。
“他不喜欢吃花生吗?”望着如风一般离去的背影,涂子江有些迷茫地呢喃着。
“也许他喜欢吃荤。”叶九宫道。
“他不是和尚吗?”想了想,涂子江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眼前忽然隐约浮现出一抹玄色的身影,“不对,他明明是个道士!”
叶九宫看了一眼涂子江手里的花生豆,顿觉腹中饥饿难耐。当初,他追杀涂子江整整一天一夜,一路上可谓水米未进,如今闲暇下来,对食物的想念便如山洪泛滥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涂子江似乎感应到了叶九宫的心思一般,又或者,此刻的他,也早已感受到了对食物的思念之情。
他忙唤了一声,将陈顺叫了进来。
陈顺对于东厂偶尔出现的怪异现象早就习以为常,见涂子江平安无事,便十分识趣地派人将院子里晕倒的几个小太监抬走,进屋内服侍涂子江去了。
涂子江悄悄在陈顺耳旁小声吩咐了几句,道:“去吧,要快些准备,我要与叶指挥使不醉不归!”
离开的时候,陈顺一脸痛苦地皱着眉头,迟疑地看了叶九宫一眼。
叶九宫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该不会涂子江打算请他吃鸿门宴吧?
看来,涂子江不是要与他不醉不归,而是要同归于尽。
不清楚叶九宫心里的这些想法,此时的涂子江只觉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安稳地落了下来。
刚刚真的是凶险异常,要不是自己如今占据了人类的身体,只怕真的要被那个神经兮兮的道士看穿了身份。
揉碎那道黄符的瞬间,涂子江便感应到了上面强劲而充沛的灵力,不管那个道士如何言行疯癫,但是他的符,绝对货真价实。
好险,又过了一关。
想到即将摆在面前的美食,涂子江觉得,生活还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