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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离别再难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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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气温骤降,山风吹散了不少白日的燥热。
“白姐姐白姐姐在吗?”仲莲在紫阳阁门外探头张望着,想进又不敢进去,就怕惹恼了最近心情明显阴郁多变的流简师兄。
“何事?”
“怎么了?”
对面正房和回廊上同时走来一人,正是流简和白寞语,二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便又各自转开,皆一脸肃然地看向门外的仲莲。
仲莲左右看了看他二人,面上有些苦恼,犹豫了下,便站直了身子,也不敢进门,先朝着流简福了福身,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稳重:“打扰流简师兄清修了,小僧是奉师傅之命来请白施主去噤言堂的。”
“噤言堂?可说是为何事?”流简紫瞳微沉,神色愈发肃然,但那语调却平缓无绪,好似只不过随口一问。
仲莲生性活泼的性子此时此刻竟有些大气不敢喘,暗暗瞥着流简深沉的脸色,摇摇头答道:“这个小僧不知,只是听说白施主的贴身丫鬟来了。”
“雨生来了?!”白寞语一听立马喜笑颜开,绕过回廊,欢快地向门口小跑而去,拉着仲莲就要走,“雨生在噤言堂?走,快带我过去仲莲!”
仲莲面色犹豫,扭头朝流简的位置瞥了瞥,后者点了点,也不多言便转身进了屋。
见流简进屋,仲莲终于松了口气,仰着脆生生的小脸蹭到白寞语身边,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要是被流简师兄发现我打诳语就死定了!”
“到时候你流简师兄问起今日之事,你只管装不知道就行”,白寞语揉揉他光溜溜的脑袋瓜,毫不吝啬地称赞道:“你做得很好,仲莲!”
仲莲得了称赞一脸乐呵,但想起仲愿师兄之前吩咐的事情,神色又里面凝重起来:“白姐姐,仲愿师兄说他已经把你的包袱藏到第一千阶云梯旁的树丛后面了,可是……白姐姐你真的要离开天云寺吗?”
说完,仲莲的眼眶里已是一片湿润,“白姐姐,仲莲舍不得你走……”
白寞语怕他的哭嚎引来旁人的注意,赶紧将他嘴捂住,蹲在他身前,小声解释道:“不哭啊,姐姐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如果,如果处理完想要处理的事情,姐姐还会回来看你和仲愿的。”这样的谎话她几乎编不下去,可是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仲莲伤心的样子。
果然,仲莲听了后立马止住了哭声,将白寞语捂着他嘴的手扒拉下,急不可耐地寻求保证道:“那我们拉钩吧,拉钩我就信你!”
仲莲扬手朝她递来,墨黑的小小瞳孔里清澈如水。
白寞语垂了目光,有些不敢看他单纯干净的眼瞳,深吸口一气,她努力扬起一抹笑意:“好,我们拉钩!”
仲莲得了保证,心情舒畅无比,引着白寞语一路避着僧众朝云梯而去。
“白姐姐,早去早回啊!”仲莲站在云梯上大声喊道,一边挥手,一边目送白寞语离去。
“嗯。”白寞语鼻间是抑制不住的酸楚,但她却并未回头,只是脚步顿了一下便义无反顾地向山下而去。
夕阳中,那一抹火红的背影仿若天边最绚烂的彩霞,掩映在如瀑的青丝之间,美得惊心动魄。
“走吧,仲莲,别看了。”仲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仲莲转过头,小脸上竟是泪痕,低声问道:“师兄,你说这次白姐姐还会回来吗?”
仲愿抬眼看向云梯间那一抹红影,淡淡摇头:“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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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紫阳阁屋顶上翻跃下一黑衣人,看那全副武装的怪异模样,就知是嫪迟。
嫪迟轻落在亮着烛光的房间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板,屋内很快有人回应:“进来。”
清清冷冷的嗓音,犹如冰冷的雪落地。
嫪迟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衣衫整齐,半倚在窗边竹榻上看着竹册的清冷少年,他还未开口,少年便抢先一步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闻言,嫪迟心中有过一瞬间的讶然,主子是特意不睡等他带回白姑娘的消息?
见他不答话,流简微微皱眉,“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嫪迟神色微敛,赶紧答道:“白姑娘已经平安抵达夜镜城,不过……”话语顿住,他抬眼瞥了瞥流简,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白姑娘没有先回及乐舞坊,而是去了秦家,看样子应该是去见忻公子了。”
嫪迟说完便暗自观察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果然,流简听到白寞语一下山就去见楚忻后,清俊的脸上蓦地变得一片深沉,紫瞳里似有千万种情绪翻涌,最后却瞬间化为平静。
“好了,你先退下吧。”流简挥了挥手,淡淡命道,依然是清冷无绪的模样,可那眉间的沟壑却如解不开的结。
“慢着。”忽然想起什么,流简喊住正欲转身离去的嫪迟。
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顺手抛给嫪迟,流简神色淡然地吩咐道:“这个,想办法让她服下,记住要速去速回。”
“是,属下遵命。”嫪迟握紧瓷瓶,福身行了礼便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紫阳阁,嫪迟侧首看了看流简房间里迟迟不肯熄灭的烛火,微微叹了口气,心想,难道主子其实是喜欢白姑娘的?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里闪过,嫪迟便立马否决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瓷瓶,不可能,哪有人对喜欢的人使用锁心散这种……歹毒的药?
嫪迟摇头叹息一声,哎,锁心散这种毒初中之时,若动情,便将日日承受蚀心之痛,可如果长期服用,将慢慢七窍被封,不言不语,宛若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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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寞语,你真的想好要这样做了吗?”楚忻温和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秦府东院里乌压压的聚集了许多人,除了秦老爷子和楚忻坐在椅子上,秦珍及三子秦辰、秦月、秦歌都立在两旁。
众人中间的空地上,跪着一人,正是秦家嫡长女白寞语。
秦老爷子见不得孙女跪在地上,几次三番欲叫人扶其起来,却被她拒绝。
“我已经决定了,楚叔叔,你说过你不会贪恋那个位子,可不可以求你当着我爷爷和伯父的面再说一遍。”她抬头直视着楚忻,眼中的坚定之色令人惊讶。
“住嘴!”秦珍愤然呵斥道,眼中怒火燃烧,“你这逆女!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无异于逼宫!你简直胆大包天!”
见状,秦家三子赶紧将白寞语护在身后,以行动表示对妹妹的维护,老大秦辰贵为朝中第一宰相,对于关乎朝堂命运的立储之事,他是最为关心的,此刻听到妹妹竟然欲逼三皇子主动放弃皇储之位,心中是又惊又疑。
以眼神示意父亲先稍安勿躁,秦辰耐心追问道:“寞语妹妹,立储之事是天下大事,三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且如今皇上又没有其他继承人,如果连三皇子也放弃皇储之位,我们夏水国将后继无人啊,寞语妹妹可千万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
秦辰的这番话在情在理,秦月和秦歌也连连点头。
白寞语看着眼前三张模样相似的俊颜,心中有些苦涩,勾唇讥笑道:“秦家人果然是秦家人,忠君爱国,事事以天下百姓为先,可惜我父亲以死保全秦氏一族的性命,现在我真替他寒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众人皆是心惊不已,而秦珍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白寞语怒吼道:“你这逆女,果然不该将你接回来!”
白寞语冷冷一笑:“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引你们心心念念的三皇子回来,不是为了先皇的那道遗诏,又何需将我这个嫡长女接回来?”
“寞语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二哥秦月大吃一惊,眼见父亲神色越来越难看,赶紧解释道:“父亲一早就答应爷爷等到你十六岁生辰那天将你接回来,这件事情我们三兄弟都知道。”
“寞语啊,你二哥说的没错,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秦老爷子也帮着解释道。
“也许吧”,白寞语似笑非笑,嘲弄的眼神直直盯着秦珍的方向,缓缓说道:“也有一种可能……大伯从来都不相信我秦家嫡长女的身份,我想,大伯心底也是瞧不上我母亲的出身的。”
闻言,秦珍黑沉的脸上有过一瞬间的复杂之色,几乎有种叫人看穿心思的狼狈,低斥一声“胡说八道”,他便转过身不再看她。
秦珍的这种避而不谈的态度,几乎毫无疑问地承认了白寞语的猜测。
一时间,在场的秦家人脸上都有几分尴尬,各自沉默,不知该如何化解。
“各位,我曾答应过寞语,绝不会再踏入皇宫半步,所以立储之事今后莫要再提。”
许久,夜风中传来楚忻如沐春风般温和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宛如誓言。
秦家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而楚忻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白寞语面前,弯腰向她伸出手,俊挺的脸上是一抹清澈柔和的笑意:“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