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心中如明镜 ...
-
夜镜湖光旖旎，湖面上各色花灯浮水而动，红黄蓝绿，五光十色。
退却白日的喧闹，夜晚的夜镜湖静谧悠然，偶尔有湖风拂过，岸边环绕的翠柳便摆动出婀娜柔美的舞姿，在月光下犹如翩然起舞的少女。
柳树下，身着紫色华服的男子牵着一红衣少女缓缓行走，正是刚刚从秦府出来的楚忻和白寞语。
“楚叔叔，我那样逼你，你会不会怪我？”微风中，白寞语很小声的问道，她低着头，因为愧疚根本不敢去看楚忻脸上的表情。
话音刚落，身旁之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白寞语微微一愣，跟随站定后，依旧不敢抬起头，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把头抬起来。”依旧是温和无比的声音，可其中有几分克制的愠怒。
白寞语敏感地察觉到了，吓得赶紧捂住脸，低头认错道：“对不起，对不起楚叔叔，我、是我利用了你，我不该……不该逼着你当众立誓，你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你有权继承大统，我、我为了……”到嘴的那个名字犹豫了半天都说不出口，她太卑鄙了，为了那个一再拒绝自己的人，逼迫眼前这个真心爱护自己的人放弃本该拥有的权力。
耳畔柳枝轻拂，微微的风声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想说实话。”
白寞语浑身一怔，猛然抬起头，恰好撞进楚忻的一双星目之中，那种了然、洞悉一切的神情，令她有种无处可逃的慌张。
“我……”本想解释些什么，可转眼一想又放弃了，深吸一口气，她抿了抿唇，故作淡然地笑道：“既然被你发现了也没办法了，怎么样，愿意再帮我一次吗？”
这次下山，她已经做好了飞蛾扑火的打算，她想，再最后为那个人做一件事情，就当……是她蠢好了。
她玩笑之中深藏的苦涩，年长十一岁的楚忻又如何不知？
楚忻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说过，我是来代替你娘亲照顾你的，所以，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你是认真的吗？”闻言，白寞语有些不敢置信，狐疑地看着他，追问道：“若是我要做的事情会对夏水皇室不利呢？”她承认，她确实还没法彻底相信有人肯放弃唾手可得的皇权，且不说那个位置是多少人想要争夺的，就说楚忻的三皇子身份，真的会陪着她一个蠢丫头去与对抗夏水皇室吗？
“你果然还是不肯信我”，楚忻轻笑一声，星辰似的眸子扫过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里竟有几分惆怅，“十多年前，从我逃出皇宫那一刻起，我便再也不想踏进那座牢笼。”
他侧首看向身旁眉目英气的少女，那一瞥一动依稀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寞语啊，那个牢笼，不仅埋葬了你母亲的幸福，也埋葬了我母亲短暂的一生。”
白寞语看着他哀恸的侧颜，心中有些酸楚，“你母亲……在宫里过得不好吗？”她一直没有问过他的身世，自从相遇后，他总是竭尽所能呵护她，而她却一点都不曾关心过他心底的伤痕。
听见她的问话，楚忻回过头朝她笑笑：“住在皇宫里的女人有几个过得好的？”
白寞语哑然，想要找几句安慰他的话，可憋了半天却实在找不出合适的，遂只好陪着他静立在湖畔。
许久，握着她手掌的手忽然松开，紧接着，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寞语，记住，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要相信我，好吗？”
白寞语正欲挣脱这暧昧尴尬的姿势，但听到楚忻的话，她又愣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道：“你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刚说完，她便反应过来，差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楚忻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微微一愣后，随即轻笑出声，“移情别恋？对谁？你吗？嗯，我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推开些距离，从头到脚将她细细打量一遍，挑眉戏虐道：“是个美女不错，不过比你娘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放心吧，你还不够让本公子移情别恋。”
“你这人！”白寞语气结，又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知道你对我娘此志不渝，我也就放心了，我就怕我魅力太大，连你这种大叔都吸引了怎么是好。”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尴尬地挥开他搁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身欲逃走。
“慢着！”楚忻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住，见她别扭尴尬地低垂了俏颜，忽然觉得心情极好，忍不住大笑起来。
白寞语听见他的笑声，疑惑地抬起头，用看蠢蛋似的目光打量着他。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楚忻察觉她的目光，随即收起了笑。
白寞语一挑眉，白他一眼：“这还用问？果然有些蠢。”
“你，哎”，楚忻被她的话噎住，长叹一声后，忽然正色道：“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寞语，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他本想说，她想做的事情，即便是错的，他也会陪着她，但最后却没说出口。
白寞语也收起了玩笑之态，心里有许多感激的话想要对他说，可反复在心头辗转后，说出口的不过是一声“嗯”，除了这个，她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虚伪的，毕竟，她的目的是为了另外一人。
***************
夜深人静时，及乐舞坊二楼的书房内却依旧灯火微亮。
书房的门微微半开着，透过那缝隙依稀可以瞧清屋内桌案前趴伏着一人，满头青丝未束，散乱在桌案上，雪白的衣衫掩映在青丝之下，只能窥探见宽大的白色袖口处露出一截细腻柔嫩的玉指。
屋内很安静，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藏身在门外的嫪迟不禁有些诧异，以他的内力竟察觉不到屋内之人的呼吸声？
心头一紧，再顾不得多想，嫪迟火速推门而入。
“白姑娘？”将门掩好，嫪迟立在门边试着唤道，他希望白寞语只是简单的睡着了，而不是他心中所猜测的那样。
然而，连唤了好几声，趴伏在桌案上的人影却纹丝不动，嫪迟心里顿时没了底，赶紧上前，轻轻推了推，然而，触手的冰凉之感却叫他心头蓦地一震。
“这是……”嫪迟犹豫着伸出手，探向白寞语的腕间，他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察觉到尚有微弱的脉搏跳动后，方才如重生般放下心弦。
嫪迟微微叹息一声，很明显，她这是锁心散毒发作了。
锁心散毒一旦发作，便会日日伴随，看样子，她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可是嫪迟想不通的是，为何她宁愿默默承受这剜心之痛，也要在主子面前装作云淡风轻？
嫪迟无奈地摇摇头，将白寞语从桌案上扶坐起来，拨开她散乱的发丝，将内力传入她体内，以助其回归正常体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渐渐地，白寞语苍白的容颜恢复了几分红润。
嫪迟见状缓缓将内力收回，正欲转身离去，不想，白寞语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仅是短暂的错愕后，白寞语眼中便有了一丝明了，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朝他挤出一抹平和的笑容，“你来啦。”
她太过平静，也太过镇定，好像什么都已经在她的掌握之中，那种从容淡然到骨子里的放纵自流，直到很多年后嫪迟都依然清晰无比。
“这个，是主子让我交给你的”，嫪迟犹豫了会，终是决定实话相告，他本是应该按照主子的指示暗中让她服下锁心散的，可是，眼下对着这样的她，嫪迟竟第一次违背了主子的指示，因为他觉得，即便他不说，她也定然明白他此行的目的。
将装着锁心散的白瓷瓶搁在桌案上，嫪迟看着她说道：“主子希望你能服下它，白姑娘，我不想骗你，希望你也别让我难做。”
白寞语看了他一会，忽然轻笑出声，“嫪迟，你这身打扮什么时候可以换换？天气这么热，你不嫌闷么？”
嫪迟本以为她会不假辞色地对他，没想到她竟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打趣他，嫪迟疑惑地看着她，“你、你不怪我隐瞒？”
“怪啊，为什么不怪？”白寞语几乎想也没想就答道。
嫪迟一听立马心虚地垂下头，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直到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笑声方才抬起头。
白寞语起身朝他走近几步，手中把玩着那白色瓷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这样的性子真不适合当暗卫。”
嫪迟听了这话一阵愕然，挠了挠包裹严实的脑袋顶，老实地回道：“主子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这话本是无意，但白寞语听了却脸色变得深沉起来，手中把玩的动作忽然停住，握紧那白瓷瓶，一把将盖子拉开，她微微一笑，仰头将那瓶中的锁心散尽数倒入了口中，那潇洒果断的一系列动作中，带着几分决绝的味道。
嫪迟一声惊呼，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好了，你可以回去向你的主子交代了。”她笑语嫣然，平静的好似刚刚吃下的不是毒/药，而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嫪迟微微叹息，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嫪迟回到紫阳阁的时候，流简依旧没有歇息，而此时已将近卯时。
“你说……她当着你的面服下了锁心散？”流简握在桌角的手指紧得几乎要将桌角掰断，声音低哑干涩。
从嫪迟的角度可以看见主子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而变得赤红的眼瞳，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压住心中的寒意，急忙解释道：“回主子，白姑娘好像早就知道你给她下了锁心散，属下去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主子，见其没有不耐烦，他又才接着说道，“属下赶去时，白姑娘正好锁心散毒发作，幸好尚留有一丝脉息，属下便以内力帮助其恢复体温，等白姑娘醒来后，她的态度非常平静，所以，她应该是早就察觉自己中了锁心散。”
一时间四周有些安静，没人再说话，只有窗外依稀传入的蝉鸣声。
“她可有让你带话回来？”良久，流简方才低声问道，藏在宽大袖口中的手竟有些颤抖。
嫪迟自然看不到主子的这一小小的异常，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头，“回主子，没有。”
流简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缓缓张开眼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很好，很好，你竟如此……”竟如此果决洒脱，连一丝回旋的余地都不留。后面的话他全数咽了回去，无论如何这些话，他都是说不出口的。
“你下去休息吧。”挥了挥手，流简起身欲宽衣歇息。
嫪迟领命退下，走到门口，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又赶紧转了回来，回禀道：“对了，白姑娘还将忻公子从秦家接回了及乐舞坊，秦家那边好像也没有阻拦。”
流简正在解衣的手顿住，沉默了一会，淡淡应道：“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心中如明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