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焦虑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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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颤抖着嘴唇，几番欲言，最终化作了一句，“妈，对不起。”
对不起，我是个同性恋。
对不起，如果有的选，我也不想让你们为我担忧，让你们活的这么累。
仙道眼里噙着泪水，紧锁着嘴唇，半晌，他说“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和他绑定在一起了。我希望…，我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的另一面。”
深绘里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满是血丝。昨夜站在[201]房的房门外，隔着门板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她一开始以为是仙道带了什么女孩子在公寓，正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喊了句，‘彰’。
她懵了，然后她近乎站不住快晕了过去，自己的儿子……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怎么会和一个男人……一开始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外面的烟花时不时燃起引发的错觉，甚至，也许这根本是幻听。
然而，当她听到仙道用一种很深情的语气喘息着说‘我爱你’时，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儿子说‘爱’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这是最糟糕的一个夜晚，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没有出现过。这样她就不会在这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脑袋里净是儿子从前的样子。深绘里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晚，
仙道一直以来都是很优秀的，学业体育人际关系样样好，也一直不乏有少女在追求。深绘里甚至怕儿子耽溺于恋爱而忘记学业，再三强调不准他早恋。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同性恋，他打扮的干净清爽不会擦脂抹粉或者花枝招展的，又热爱运动，会打篮球、还能当模特，走在街上都能偶尔看到儿子的广告牌。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同性恋呢？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啊。
难道是受了娱乐圈里那些不良习性的印象？深绘里想，一定是这样的。以前从来都没有的，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变得不正常了呢？
然后，她又忽而后悔起来：是不是因为我太保守，不让他和女生接触，所以他就心理变态了？
眼泪浸湿了枕头，天亮了，她决定去面对了。她相信，一切都是暂时的，儿子只是需要人关爱，便能从这段畸形的感情中回头，他年纪还那么小，才20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判断能力。
他一定是被这个圈子里的人带坏了！她决心用自己的母爱，去感化儿子。
再一次站在[201]房门口，深绘里努力保持着微笑，看着儿子从自己身后跟上来，开了门。
门里一种扑面而来的家庭气氛，让她觉得非常厌恶。连鞋柜里的鞋都是成双成对，这个人到底不要脸到什么程度！才能如此厚颜无耻的登堂入室来亵渎她的儿子！
在沙发上坐定，深绘里用温柔的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妈妈这边有几个合适的对象，你抽空，去见见，好不好？”
她看见仙道眼里的藏得很深的不自在，她看到仙道假装轻松的语气，
最后，她看到仙道含泪对她说，对不起。
可是，阿彰，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呢？
深绘里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她不能让儿子知道她现在几近崩溃的心情，她只好冷静下来刻意用平静的语气说，“要不，我带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好不好？”
仙道的心，好像忽然就被刀割出了一片口子，母亲的话就是刀刃，心在往外渗着血。
“妈，我，我早就去看过心理医生了，这根本就不是病。这是天生的，没法改变。”
“什么不是病？……你一定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想解压对不对？我告诉你，你被社会上那些坏人蒙蔽了！你现在被骗了，你知不知道？！”深绘里吼完这些话，显然也发现自己的激动让儿子受伤了，于是她又换了种方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我们家从来没有这样的基因，你从小也是和我更亲，而不是和你爸爸更亲，可见你还是对女人更感兴趣。而且你一直也知道女人什么样是美和不美，我们还讨论过的，是不是？”
“妈，我…”仙道简直欲哭无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根本还没想好该如何坦白。他只好诚实的说，“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眼前的景象变得干涩，一片片在视线里碎裂开来。
究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一直懂事听话，从来不惹麻烦的儿子，从小考学一直都是优秀学生，奖学金什么都拿，从小到大受各种长辈小辈的欢迎，也一直是家里的骄傲的儿子。成了这个样子……深绘里的心很痛。
“阿彰，你现在是中邪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深绘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进了娱乐圈会让你变成这样，我错了，我一开始就该阻止你的！这个圈子太可怕了，怎么可以把人变成这样。呜呜呜…把我的好孩子还给我…”
仙道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从母亲的反应来看，她比自己更需要安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稳住妈妈的情绪才是最要紧的，‘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向爸爸妈妈证明我不是妖怪’仙道这么想着，靠过去，慢慢的抱住了妈妈。
“阿彰……呜呜呜呜……”
“妈，我在。”
那件事之后，深绘里选择了沉默。她知道，劝不回儿子，找谁都没有用。然而她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丈夫，若仙道爸爸知道了，除了又多一个人一起发愁，也没有变的办法。
深绘里本想逼儿子解约，仙道却告知，自己和公司已经签订了协约，如果违约，便是天价的赔偿金。
仙道把那个赔偿金数字告诉深绘里时，深绘里心咯噔一下。她开始体会到艺人风光的背后是有多么不易了，这么多钱，要几辈子才能还得完？
“那你…，那你不是一辈子也离不开那个魔窟了？”深绘里问儿子。
“我和他们的协约是签订三年，如今已经是第二年了，很快三年便过去了。”仙道试图用母亲能理解的方式与她沟通，“08年，还有一年，等等我，好不好？”
一年，仙道用的是缓兵之计。
如何让父母在一年内接受牧绅一，深知父母性格的仙道叹了口气——一个难于上青天的任务。
“那我辞职陪着你。”
“妈，你辞职了爸爸怎么办？他那边也需要照顾啊，更何况，你一直跟着我，公司起了疑心，逼着我提前续约怎么办？”
仙道的话让深绘里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儿子还是有救的。至少在解约这方面，儿子和自己还是一条心的，不是吗？于是，她利用这段时间，在网上找了很多相关文献和资料，发给了儿子。
仙道打开自己的邮箱，经常可以收到妈妈发来的各种文件：
《同性恋可以回心转“性”--《医学论点》2003年06期》
《同性恋的病因以及症状和治疗》
《如何治疗同性恋倾向者》
《作家善智：同性恋者是一种严重的心理疾病，我同情这些人！》
《5个最有效的同性恋矫正疗法》
仙道每次收到这些让人心烦意乱的文章，都要一边叹气一边默默删除，而他更知道母亲的不易。50年代出生的母亲要带上老花眼镜摸索着学习上网，要一次一次背着父亲偷偷摸摸的发这些文献给自己，要找机会跑遍各大医院去听所谓的大师想办法，其中的不易，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只能沉默着，把自己完全埋进工作里，不去想这些事，然而时间却避无可避的慢慢流逝着。
牧早已发现他的不对劲，试探着问过几次，仙道却总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为了避免固执的追问可能带来的争吵，牧便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与他一起忙碌于工作中。可是更令牧无法忍受的是，仙道开始推拒可能的亲密，就连私人场合里牧的亲吻，他也扭过头逃避。在仙道第十几次这样有意无意的避让后，牧叹了口气，试探的问，“你最近怎么了，有心事吗？”
“对不起，可能太累了吧。”仙道说的是实话，这一个月，他主动接的工作量近乎是之前的两倍。
牧思忖了一下，表示赞同。“我想办法调整下工作节奏吧，毕竟你们正当红，议价空间大。你和神，谁去跑活动都是一样的。”牧拍了拍仙道的肩膀，“6月是你和神的首场演唱会，重心就是这个。这次巡回演唱会你们要好好把握，这之前，好好调整好自己吧。”
仙道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母亲那边的事情和牧说，牧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想因为自家的事情再让牧来分心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两日后的一场专辑签售会上，仙道正在专心低头签字时，脸上毫无预警的挨了一下响亮的耳光。周围一片惊呼声，仙道的脸热辣辣的痛。
他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里自己不足半米的一个女歌迷一边被保安拉着，一边疯狂的喊：“仙道，你不要脸！你和相田弥生串通好了害我们家流川枫是不是？！泼墨门是你做的！！！”那女歌迷一边说着一边还想挣脱保安动手，牧已经动作了，他单手撑着桌面直接一个跨步，越过签售的矮桌，用力抓着那个女人的手，恶狠狠的说了句，“这里可不是你发疯的场合，给我搞清楚！”
也许是他狰狞的表情吓到了那个女歌迷，她竟然一下子噎住似得没在出声了。
随后，牧直接抢过了助理的对讲机，走到稍远点的地方，低声说，“让安保把大门关上，在场媒体一个不许走，准备好礼券、红包，PR的人五分钟内给我赶到。”
女歌迷很快被保安带离了现场，而在场的媒体却不是傻的，这一幕被记录下来。很快，便有公关部的人赶过来交涉，手机相机什么的被统统收缴了去。偌大的演出厅现场，乱作一团。歌迷们切切私语，记者们怨声道载。
牧稳了稳心神，心脏又开始了熟悉的抽痛。他趁乱闪到休息室，反过身正准备关门，右手从口袋里拿出药片。
“牧，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牧一直心烦意乱着没注意，仙道竟然跟在自己后面过来了。
仙道虽然被打了一下，但很快回神。他一直在旁静静的注视着牧，刚刚虽然牧处理的非常快速及时，但是反应未免有些过激。被打了一下顶多是上个头条，为什么要搞的这么大张旗鼓，事后交涉难道不行？他看牧来到休息室便对神说了一句，跟了过来。
牧正想解释什么，此时电话却打了进来。
现场交涉的PR们说，已经嘱咐过歌迷了，歌迷们都表示理解状况低调撤离。清了设备数据且签了保密协议的记者都放走了，就剩下一个死倔的不肯动作。
“OK，交给我吧。”牧说着，对仙道示意在这等下他，然后便边打着电话边往回走。在走出十余米拐角的时候，他把右手手心里攥着的药片顺手扔到了垃圾桶。
仙道待牧走远后，悄悄的跟了上来，捡起了他丢在角落的药片，锡纸包装上写着[ [tranquillizer ]。仙道的心骤然一紧，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情绪反应，便听到演出厅传来惊叫声和争执声。
仙道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牧拿起记者的电脑往地下重重的一摔，然后是两下，三下。硬盘被牧暴力的抽了出来，摔在地上，用脚碾成了几片。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那个记者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又惊又气，指着牧的鼻子喝道，“你什么意思？！仗势欺人吗？”
“感谢配合我们的工作。”牧做完这一切整了整西装领，鞠了一躬。
然后，牧便没再理会那个记者，走到签售台，把已经站起来的神牵起，又揽过了门口的仙道，“我们走吧，”他推着JS组的二人往前走时，还不忘交代助理，“小菅，晚上那场的活动取消，就对媒体说JS组合下午场遇疯狂歌迷受惊，正在休养。”
小菅没想到牧会忽然回头对自己说话，呆愣了一下，连忙应了下来。
那个记者被彻底无视了，又羞又愤，喊了句，“喂！当红艺人经纪人了不起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牧回过头，“有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我便不会忍下去，你可以转告你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说者有意听者有心，仙道和神同时对视一眼：是翔阳？
那个记者真的没有再说话。
事后，仙道找了个机会问牧，“怎么就确定是翔阳的人在搞事？”
“常识问题。平常粉丝有哪个会去关注偶像家幕后团队的？更别提是对家的幕后团队有哪些人。相田弥生才来多久？这事的手法太蠢，应该不是藤真做的，我猜是他下面哪个手下在煽动粉丝情绪。”牧说这话的时候一派轻松，仙道却不免后怕。
此时，牧正当洗完澡出来，他穿着浅色浴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凑过来，在仙道的脸上偷了个吻。
听到翔阳的次数越多，仙道便越觉得不顺耳。然而目前，他决定放下心中这一团乱麻，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趁着气氛轻松，他靠近牧，“你以后如果心里有什么话不妨对我说，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怎么？我没有给自己太大压力，”牧用手在仙道脸上捏了一下，“傻瓜。”
“你今天……”仙道正犹豫着，牧却抢先接过话头，“今天那个事情，我可没做错啊，怎么，觉得我太暴力了？”牧这么说着，脸上却有几分得意。
“镇定剂的副作用还是挺大的，以后不要吃了吧。”仙道劝着。
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站起身，说，“我去挂下毛巾。”
好一会儿，他才出来了。
仙道待牧出来，便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谢谢你。”
牧没想到会得到这个拥抱，他有些意外，随即又欣喜起来，脸上显出了笨拙的微笑，“太好了，我还怕你生气呢。”
仙道乘胜追击，“那你以后，不要吃了，好不好？”
“可是，万一我又伤——”
“你伤害你自己就是伤害我！”仙道抱住牧，在他耳边说，“真的…，我很需要你。如果你用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保持我的好心情，这不会是我想要的成全，你明白吗？”
仙道说着这话，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心却在滴血。他一直以为牧对他不够信任，但曾几何时，他成了牧的软肋，竟是无知无觉。
牧有焦虑症，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周期性发作？也许这段时间，他一直是靠镇定剂在压制。可是这个人还是义无反顾的冲锋在前为自己在前面披荆斩棘，什么事都自己抗着。
妈妈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可是她还是努力想用自己的办法来解释拯救他，尽管这并不可行她还是在一次次的尝试。
他们这样有多累，有多辛苦？
仙道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他不能总是孤立的看待问题，因为在未来的路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
于是他问，“牧，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三年约满后不续约或者不从事这个行业，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焦虑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