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多事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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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写日记有一段时间了。
——这是发现牧有焦虑症后，为了记录他的情况而养成的新习惯。
从饮食到运动量，再到观察他的状态，无一不记录在日记本子中。正面是通告记录，背面就记着这些零散的事件。牧吃了什么，状态好不好，有没有药性副作用发作之类的。仙道发现，自己记下这些竟有如此耐心，他自己也觉得意外。这本本子，是没有锁的。他每次写完，也就放在桌面上。
仙道与牧的几次随意攀谈中，旁敲侧击的问了他的过去。牧是个打太极高手，也是，经常和媒体品牌打交道的人怎么会轻易被自己套话。即使没挑明，仙道也知道，自己目前所知的牧所有信息，便是牧允许他所知的范围。
这样下去，就是个死结。
仙道给相田弥生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忙查一下牧的过去。
相田弥生笑着说，“你怎么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转手把你卖给牧BOSS？”
仙道说，“不怕，因为我是个好人。”
“好啦好啦，你是想提醒我，好人有好报是吧。”相田弥生答应下来，她没有告诉仙道的是，其实她早就奇怪仙道竟然不好奇牧的事情。这并不符合她第六感中仙道应有的形象，这不，仙道就来问她了。
仙道刚挂了弥生的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提示两个字[妈妈]，他做了个深呼吸，接通了电话，于是他得知了妈妈两个礼拜后又要来探望自己。为什么说又呢，因为东窗事发后，母亲来探望的频率已经从以前的三个月一次，变成现在的一个月三次。
“阿彰，你怎么老不接我电话呢？”
“做活动的时候手机放助理那，抱歉啊妈。”
“我去问过你助理了，他说你两个礼拜后有空，这次不会再让我扑空了吧？”
“不会了，你定个日子，我去接你。”
“免了，我自己好手好脚，又知道你住哪，不用你接。”
说话这里，深绘里直接利落的挂了电话。若是以前，她必然会拉着仙道有的没的多聊两句，总想多听听儿子的声音，有些事，虽然没说但也知道变质了。
母亲终究还是有恨的。
‘总要做些什么讨她喜欢才好’，仙道这样想着，听到牧说：“我回来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仙道说了妈妈要来的事情，牧问，“你是要智取还是要硬拼。”
“智取。”
牧心领神会，“OK，那我搬去三井那住一阵吧。”
于是[201]房里几天之内里里外外清了个干净，牧的痕迹彻底消失。
连同床头的圣诞合影，一起完完整整的搬到了三井家。
三井寿的公寓挺大，客房都有好几个，他又素来喜欢呼朋引伴，偶尔在家搞个party什么的，客厅乱的跟垃圾场似的。
牧一搬过来，管东管西的，他便愁成了苦瓜脸。
再看牧把他和仙道的合影利索的放在客房的书桌上，更是直起哄，“敢情我这是‘IKEA’，个性化装饰拎包入住是吧。”
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好，我一广告公司哥们正愁房产文案，要不要我推荐你去上班好了。”
三井寿见牧脸皮这么厚也懒得扯了，“得，以后这家交给你了，你做饭、你收拾啊。”
牧一边铺被单一边嗤笑，“说的好像以前你做过似的。”
随着演唱会临近，仙道和神的舞蹈训练强度更大了，早上9点到夜里1点都不算晚。由于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忽然到访，仙道和牧只在工作场合碰面，其他时间，仙道便改由小菅接送。
牧这段时间忙着工作室招新的事，其实和仙道、神便也碰不上几次面了。仙道想着牧的病情和家里的事情，也走神走的厉害。
若不是和神对舞步的时候，发现素来谨慎的神跳错了五六次步法，他不会问出那句“神，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花形的事情。”
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训练休息的短暂时间，他和仙道聊了会，仙道这才知道，花形已经消失好长一段时间了。
“你打电话问问他……”仙道本想说父母的，又想到花形前段时间遭遇的事情，便改了口“同学老师，或其他朋友试试。”
神摇着头，“他哪有什么朋友，那个孤僻鬼。”
“再说他平时都神神秘秘的，老师什么的也不会在意了。”
仙道想想花形镜片后藏着的那张脸，永远都是一脸漠然难得有表情的，便认同了这话。
“可我总觉得，这次不一样，两个礼拜前我和他最后一次通电话，他那语气就好像要告别一样。”
仙道心里一惊，“不会是要做傻事吧。”
神转了下眼珠，“也不像呀，反正挺奇怪的。”
多事之秋……仙道听了这话，站起身拍拍屁股，“来吧，接着练，我们只能做好自己的了。”
海南改组后不允许一个经纪人手下有超过5个艺人，目前牧手上只有仙道、神，手里有十来份资料，这次录取名额为三。
牧去海南艺校逛了一圈，他是在学生上课时靠在后门观察的。尽管走了五六个艺术班，牧却没找到可心的人。他把资料递回去，“这些，都谁选的？”
助理看出牧眼底的不耐烦，“其他几个经纪人推荐的。”
他们推介的也能要....那不摆明是挑剩下的。也罢，目前海南新生代里最能吸金的两个艺人都在自己旗下，表叔让他们先挑也是正常的，只是..“还有10个班，在没有的话，就只能去其他公司挑挑看了。”毕竟不是那么好运，每次都能大街上捡到宝。
“牧总，这个，这个人不能不要吧，”助理抽出一张照片，191公分，81kg，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是高总的儿子高砂一马，这太子爷伺候不好可就……”
牧扶了下眉骨，这段时间太忙倒是差点忘了这烫手山芋是丢给了他，“OK，只要他。”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爸爸是日本娱乐产业的领头羊，这独子却偏偏去百老汇学什么歌剧，一心要当艺人，说要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从高中到大学毕业，再之后，又过了三四年浪费了近十载光阴，还是回到父母羽翼之下享受呵护。
还好是少爷，一出生阶层便被安排好，换了普通人家现在不知在哪愁苦。
苦乐自知吧，牧叹了口气，“我们再走走”。
走到第八间教室，牧对着第三排最左边那个背影指了一下，“就那个扎马尾紫色发带的。”
那人的耳朵却很灵，回过头往这边看，这一看，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清田信长？……他不是已毕业了，怎么还会出现在海南艺校的毕业班里？
清田信长一见是牧绅一，吓的脸都白了，赶快回身低头，但是晚了，他还是被叫出来了。
“你这有合约在身的怎么会在艺校？上次校长给你颁的毕业证照的不好看是吧。”牧的语气带着调侃，清田信长在他手底下呆过几天，他对他还是有点感情的。
“啊……我不是故意的，牧老大。学弟有事离校，刚好和我长得像，让我帮忙顶两节课。”
顶两节课……现在的学生呐。
“你就这么闲？安排你的综艺上了吗？”
“上了，最近都闲出毛了，我们经纪人都跑翔阳了，我现在跟着的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外招经纪人，手里根本没资源。这不，就来帮帮学弟了。”
“经纪人跑翔阳没带上你，没道理啊。”业内潜规则，经纪人走一般旗下艺人便跟走，或者艺人甩了经纪人换公司，怎么清田信长这里剧本就反了。
“叫了，我没去。我在海南挺开心的，干嘛去翔阳。”清田信长挥了挥手，“再说我家也不穷啊，耗着就耗着吧，总有出头之日的。”
牧笑了，对助理说，“记上，清田信长。”
助理‘嗯’了一声，点头记上了。清田信长都快哭出来了，“牧老大，牧老大！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饶了我吧，不要记我黑名单，我工作已经够少啦！”
“你不是说耗着就耗着嘛……”牧和清田开了开玩笑，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倒是牧的助理，见清田单纯可爱，笑了一下，“你呀，交好运了！等消息吧！”
等消息？…“喂…什么等消息啊！”等清田信长反应过来，牧已经走远了。
一个礼拜后，牧绅一工作室迎来三个新人，他们分别是:清田信长、高砂一马、诸星大，牧给他们安排的第一次统一露面时间，是在神和仙道的舞曲巡演上。
报道那天，清田信长简单的看了下两边的新人，心想，‘看来这次入选的三人里，就我一个偶像派啊。’
处理完新人的事情，他问，“下个case是什么？”
“下午4:00和翔阳的藤真健司见面，谈关于电影发行方面的问题。”
“电影发行……唉”，牧叹了口气。
海南一直是走“垂直整合”模式，即保证从制作、发型、放映到衍生产品开发的生态链整合，海南的核心竞争力是“电影质量过硬”，有名导、有一线。资源垄断的情况下，不愁好片子卖不出去。十几年的“打响品牌、不愁销路”战略，导致海南的发行成了最弱的一环。业内甚至有人戏言‘海南的发行部门是个很神秘的部门，资历久的院线经理可能见过，近几年上任的，谁见过？’
屋漏偏逢连夜雨，翔阳的崛起带走的绝不止是艺人那么简单，不少搭伙已久的老伙计，也由于有了新的选择，纷纷转舵与翔阳娱乐合作起来。这其中，包括花形实业旗下的‘和娱影院’，高头力大掌一挥，“我记得翔阳的老总好像是你旧识是不是，这事交给你去办，我放心！”
这个‘好像’用的是极妙的。尽管牧未曾和高头力提起过藤真，公司里什么风吹草动却逃不过他的眼睛。表叔是大谋不谋之人，平日里一派悠然自得。他想了解的，那必然是有途径了解到。牧对此也并不介怀，两人手里都互握着对方不少把柄，这样才能‘兼权熟计’的一路走下去。
在商言商，藤真健司工作时的效率是很高的，说是谈，实际上合同已经打印好了。牧看了一眼票房分账比，意外的倒是下手不黑啊……，他又翻了两页，抬头：“你确定，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是什么，杀鸡取卵么？”藤真健司笑了一下，“不过呢……”
嗯，果然是有后文。牧见他又拿出一份合约，说“看看这个。”
牧看了看，“你要代理JS组合演唱会的门票，还有后续DVD的发行？”
“对，这是附加条件。”
JS组合的巡回演唱会、电影这是牧今年安排的重点工作，藤真都插一手，这目的很明显了，就是要把牧往沟里带。翔阳才刚在海南抢了人，又接连参与牧工作室的重大企划，若真是答应了，公司里指不定会有多少闲言碎语，再加上海南的正牌太子爷刚回来，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
藤真就偏偏选了这个时间点丢给牧这个难题……
“你可以考虑下提高票房分账吗，”牧问。
藤真健司干脆走过来，一手按在牧肩上，“要不这样，反正仙道的合约快到期了，你把仙道的唱片约签给我。”
“不行，他是非卖品，”牧一口回绝。
“仙道不行”藤真想了下，“——神呢，可以吗？”
牧犹豫了一下，说“……这，也不好他们是组合，海南很看好。”
也不好，果然还是区别对待呀。
藤真健司也懒得吐槽了，直接走到办公室抽屉，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牧“我真想不到，那个一脸正经的牧绅一，也会有这么浪漫的时刻，啊哈。”
趁牧解开信封口套绳的当口，他开玩笑的说，“你说这照片如果上了头条，仙道是不是就毁了呀。”
里面的内容拿出来，牧脸上客套的微笑挂不住了。
是去年米兰的飞机上，仙道和自己接吻的照片，借着月光仙道的脸部可以完整辨认，牧却只露出后脑和西装部分。
照片的拍摄人很明显是在仙道对面斜后方的位置。
“你觉得，如果我不想这种照片刊登，你能登的出来吗。”牧反问，却是用成述句的语气。
“逗你玩的，底片都在里面。”藤真指了指信封，“上次你帮我压了流川枫的事情，这次我帮你一把，算是扯平了。”
牧听了这话，就直接把照片放回袋子了。“那就谢谢了。”
“所以，看在我们还是老朋友的份上……JS演唱会的发行权问题，给我个面子考虑下咯。”藤真健司又在牧肩膀上拍了拍。
这次牧没有拒绝的理由了，然而他还是不想藤真赢得太舒服，“我三天后给你答复吧。”
“OK！”藤真说着一面从自己办公桌上拿了罐咖啡递上，“我刚从牙买加旅游回来，你不是爱喝这个吗，拿去。”
牧把文件夹放到公文包里说“哦，不用了。我已经戒咖啡了。”
“你戒了…以前你都说多少回了我还以为你戒不掉呢，好吧。”藤真笑笑，把咖啡放回自己桌上。
牧走后不久，藤真健司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他按下三线拿起话筒。
“什么？”
“有没有和牧碰上？”
“好，让他进来。”
于是，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推开了，花形走了进来。
藤真也不起身，直接向上摊开掌指引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坐吧。”
花形透坐了下来，急忙问：“上次我让你帮忙查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
藤真坐直了身子，十指交叉放在下巴下方，他看着花形，看的花形都有些不自在的收了声，才把抽屉中的文件拿出来。
花形伸手接过，但打开前，他劝了一句，“你做好心理准备。”
花形手上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翻开了藤真给的调查资料。
一页、两页、三页……空气移动的速度开始变慢，令人窒息的沉默压得空气中细小的微尘都喘不过气。藤真半低着头，双手的拇指部分对贴着，时轻时重的按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了花形的轻笑声，之后的声音则抖的厉害“呵，果然是他们，真的是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难道对他们来说人命贱如蝼蚁吗？！”
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人命当然贱如蝼蚁。藤真觉得眼前的男孩太过幼稚，“你最好冷静一下，老实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其实藤真不想卷进这件事中，没错，花形实业家大业大，但那终究是别人的事。一个星期前，这个算不上太熟的男孩一脸落魄的敲开他家门，藤真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满脸失意、窘迫……和从前的自己。
他忍不住说了那句“好吧，我帮你一次。”
说出这话没多久，他就后悔了。花形实业争产这事水太深了，他刚伸出手在水面碰出个涟漪，便有一只手从水底伸出来，一把把他拽下河。也罢，既然湿了鞋，就走这一遭吧。
“什么意思？”
“你看看后面。”藤真接着说。
花形连忙往文件后翻了几页，看完那些资料照片以后，他便没说话了。
“现在你应该知道，他们想害的不是你爸而是你了。”
花形的手捏成拳，片刻他又抬起头，问的有些犹豫，“…我该怎么办？”
“回老爷子身边去。”
“什么？”回去....吗。
“你和他们的力量不成正比，你在外游荡，也许哪天半夜街上就多了一缕游魂。”藤真身子往前倾，“回去。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在花形撤眼皮子底下，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谢谢你这么帮我。”
‘这小子，现在来说这些。’藤真半开玩笑，“谢，免了。我也是要酬劳的。”嘴上这么说着，藤真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和花形的接触看来他还很稚嫩，骨子里又有几分傲气。一个情绪不太稳定的家伙，算不上一个好赌注啊。
花形用力点头，“好！我一定做到。”
做不到也没关系，到时候别扯上我就好了，藤真心里想着。
不过出于好心，他还是劝了几句，“你没必要和他们硬拼。其实如果筹划好出路出国的话，也许能——”
“不，我要去争。”花形握紧了拳头，“失去的我要加倍拿回来。”
父亲的死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弱者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曾几何时他甘于当一个追求小我的弱者，直到那天，车轮碾过父亲的身体，血腥味在鼻尖扩散，心跳几乎停滞。他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具沉默的尸体。他自此刻知道自己原来的坚持任性是多么可笑自大，如果不去争，父亲的人生一定会在他身上重复，甚至等不到重复，戛然而止。
\'对方既已决定，多说无用。\'藤真把花形送到办公室门口，花形转过身。
藤真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喊住了他，“喂——”
花形回头，半垂的目光正落在藤真脸上，“怎么？还有事。”
“别说我没提醒你。要赢不容易，你要做好牺牲一切的觉悟才行。”藤真说完这些直接把门一带关上了，花形的一句谢谢被隔在门外。
「这个人明明热心，却站得很远不让人靠近。」这是藤真在这之后留给花形的印象。
门的另一边，藤真健司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转了两圈，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算了，该干活了！藤真用掌心在脸上重重揉搓几下，回到现实中忙碌起来——人总是要向前看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多事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