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dioid》尹默YINGYE

25、chapter24

　　美和子的霸凌行为日渐升级。
　　某天我和向日讨论国文课的小组作业时，看到美和子从外面走进来，裙子湿了一半，左手捂着右手手背，上面似乎有伤。我立刻跑去洗手间，在最里面的隔间发现了绘里。
　　她只穿着内衣蹲在马桶边，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全身都湿透了。
　　我撑着隔间的门，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跑回储物柜那里拿来我的运动服给绘里换上后，我陪她去了保健室，然后打电话给真理姐姐让她来接绘里。
　　从保健室出来，我顾不得脚踝的剧痛，一路狂奔回教室。美和子正坐在忍足身边，两个人在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忍足的嘴角一直挂着笑。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美和子身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
　　美和子抬起眼睛，看了看我，笑了。
　　“你指什么？”
　　忍足也投来疑惑的视线。美和子看了一眼忍足，冲我歪了歪头，那模样天真可爱极了。
　　“我想在这里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我们出去说吧。”
　　她冲忍足笑了笑，起身走过我身边时，在我耳边低声说。
　　出去说的地点自然还是洗手间。美和子叫来松田，拜托她守在门外，然后和我一起走进绘里被锁起来的隔间。
　　“别再那么对待绘里了，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啪！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下，美和子向前走了一步，扯住我的头发向她拉近。
　　“我啊，从小就很讨厌你，讨厌你和你妈妈那副全世界只有我最惨的模样……你是很惨没错啦，没有爸爸，妈妈脑袋有问题，还喜欢上了自己的继父——”
　　我悚然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美和子，她那双和我极为相似的眼睛带着恶劣的笑意眯了起来。
　　“猜中了？”
　　我犹如身处冰窟。美和子甜甜的笑了笑：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她继续说道：
　　“你是很惨没错，作为姐妹，我应当同情你才对……可是啊，我没办法同情你，我没办法同情你这个自以为自己可怜，把可怜当做商品贩卖的人……爷爷永远都会把最好的留给你，不论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会得到家人的支持，我呢？比起悲惨说不定我还更胜一筹呢！”
　　美和子加重力道，把我的头发向后扯，我不得不仰起头。
　　“爸爸他破产了，为了拯救公司他向爷爷低声下气的恳求，向你妈妈恳求……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因为你们爸爸已经不正常了，他连妈妈和我都不要了……”
　　美和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为什么你可以好好的生活，我却不得不待在地狱里呢？”
　　美和子用力扯了一把我的头发，我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美和子转学来冰帝后，我听妈妈说过阿清舅舅的事。他遭遇诈骗，公司的资金链断裂，不得不宣布破产。爷爷想让他回家里的公司工作，但是阿清舅舅不甘心，想要翻盘，结果却背负上了更多的债务。
　　在这期间，美和子的妈妈有了情人。之后的事情妈妈没有告诉我，但是也能大致猜想到。
　　美和子的妈妈当年也是阿清舅舅的情人，美和子七岁的时候才入了福原家的户籍。
　　“所以啊，不要惹火我，我已经很痛苦了，再惹火我的话，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从洗手间走出来，我看到松田抱着美和子，而美和子靠在她的肩头，似乎在哭。

　　从那之后，无论去哪里，我和绘里都会结伴同行。
　　连体婴般一起行动了一个月，美和子的火力逐渐变小。
　　为了不让绘里落单，我暂停了机器人部的活动，每天陪她去吹奏部练习。还好美和子也有游泳部的活动，绘里的部活没有受到影响，顺利进入学园祭演奏会的演出名单。
　　而向日也终于放弃邀请我当他的舞伴——为了救一只小猫，他扭伤了脚，和我那时一样不得不包着石膏上学。
　　学园祭如期开幕，开幕当天，由吹奏部、古典乐、轻音部组成的乐团的演出赢得了好评，还登上了当天《朝日晚报》文化版的头条。
　　演出结束后，我和绘里换上制服，回到教室帮忙。今年我们班做的是鬼屋，我和绘里扮演一对好友，她们因为喜欢上同一个男生而痛苦不已只好结伴自杀。互相用膏状眼影和口红画出可怕的伤痕，我们两个手牵手躲在黑色的幕布后面。
　　“喂！喂！”
　　听到有人用喊叫的方式壮胆，我一时好奇，就把头从幕布后面伸出来看，不想正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
　　“呜哇——啊啊啊啊啊——”
　　对方惨叫着跌倒在地，仔细一看，居然是向日。
　　“……为什么会被自己班的鬼吓到，这不是你想出来的点子吗？”
　　向日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眼泪都快掉出来。
　　“我怎么知道居然会这么恐怖啊！！真的好可怕啊！”
　　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绘里也探出头，向日吓得立刻捂住眼睛。
　　他的叫声引来了其他人，忍足第一个到，他忍着笑扶起向日，向日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忍足扮演的是吊死鬼，嘴里咬着一截红彤彤的假舌头，他就在我们后面不远处，如果我不出来，第一个吓到向日的就是他了。
　　把捂着眼睛逃避现实的向日送到出口，我们三个死鬼回到各自的工位一边等待顾客一边聊天。
　　绘里和忍足的国文课小组作业得到了老师很高的评价，按理说正是感情升温的好时机，但是因为美和子总是和忍足在一起，绘里不得不处处躲避。这是他俩从小组作业展示后第一次聊天。
　　我很识趣的装哑巴，他们两个都正在兴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我也感到很开心——国中时期被当做透明人，被美和子欺负的时候，只要想到还有喜欢的人，就有勇气去上学。从这个角度看，忍足真的是绘里的天使。
　　话题聊着聊着转到了晚上的舞会上。
　　“藤井有舞伴吗？”
　　忍足语气随意的问，绘里老实的摇摇头。
　　“我不会跳舞，所以也没有人邀请我。”
　　忍足转向我：“宗像呢？”
　　我想起刚才鬼哭狼嚎的向日，憋着笑回答：“有倒是有，但是他恐怕不想一边哭一边跳舞吧。”
　　他们两个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的把头扭到一边小声的笑着。

　　学园祭第一天的舞会是开幕的重头戏，放眼放去宽敞的大厅里除了盛装的学生还有媒体和嘉宾。
　　舞会开场前，迹部作为承办方代表做了简短的发言，他今年不跳舞，讲完话就到二楼的看台上去了。我和绘里、向日不跳舞，也去了二楼的看台。看台上摆了一张一张的小圆桌，我们挑了一张临围栏的，一边观赏一楼大厅的盛况，一边吃桌上的茶点。
　　今年的舞会主题是“Serendipity”，女孩子们的礼服都色彩艳丽，场内还有聚光灯扫射，比起历年的主打优雅的主题要活泼现代多了。
　　开场舞是康康舞，忍足和美和子是领舞。美和子的礼服是深沉的黑色，衬得她肤色雪白。在聚光灯的照射下，他们两个仿佛电影的主人公，优雅轻快的踏步、旋转。
　　我转过头看绘里，她正低头吃和果子，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忍足。
　　开场舞结束后，忍足和美和子又做了几次领舞。一直被聚光灯追随的美和子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提着裙子跑向场边的松田，两个人笑嘻嘻的喝着无酒精香槟，像是在抱怨聚光灯太热。
　　我和绘里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跳舞，不知不觉吃光了茶点。向日还没吃够，跳去迹部那儿抱了一捧回来。
　　当我们拆甜甜圈的包装纸时，舞会到了最高潮。
　　每一年的学园祭舞会上都会选出一个舞会国王和舞会王后，当选者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可以做演讲，也可以为社团筹措经费或是做慈善活动的宣传。
　　今年的国王和王后，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忍足和美和子了。
　　投票从中场就开始了，开票人是松田爱丽丝，结果果然是忍足当选舞会国王，美和子当选王后。
　　开票结果一出，向日愤愤的拍着桌子，念叨着如果不是受伤国王一定是他，还要和我约定明年的学园祭一起跳舞，夺回国王的宝座。
　　“……说不定到时我的脚会扭。”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啦！我们两个一定可以拿下来的！那两座王冠！”
　　他无比介意作为奖励送给国王和王后的王冠没能戴在他最适合戴王冠的脑袋上。
　　“想要的话问忍足借就好啦，他肯定会借给你的啦。”
　　我撕开甜甜圈的包装纸，咬了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抱歉啊，岳人，这次不能借给你。”
　　我和向日同时回头，只见忍足站在我们身后，他周身浸没在聚光灯两眼的白光中，四周不时响起快门声。我向下一望，大厅里的人都仰头望着我们这里。
　　“什、什么情况？”
　　向日小声问我，我摇摇头，不远处连迹部都站了起来。
　　忍足走到绘里身边，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此时的绘里正沉浸在甜甜圈的美味中，这一拍把她给拍噎住了。对着胸口一阵猛捶，绘里叼着甜甜圈呆呆的望着忍足。
　　“跟我来。”
　　简短的扔下一句话，忍足一把抓住绘里的手腕，拉着她跑下楼。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通路，直达舞台。
　　忍足拉着绘里一路跑上舞台，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耳麦带上，然后把绘里拉到舞台中央。
　　一旁的工作人员端着装有王冠的盘子走过来，忍足向他点头致谢，拿起王冠，郑重的戴在了绘里的头上。
　　男式王冠戴在绘里小巧的头上，就像年幼的公主偷偷戴父王的王冠般既滑稽又可爱。
　　“我想把我的王冠送给我的心上人。”
　　为绘里戴上王冠后，忍足单膝下跪，牵起绘里的右手，在上面轻轻一吻。
　　“你愿意接受这份礼物吗？”
　　他望着绘里，绘里也望着他。从他们两人的眼中，我看到了同一种感情。只不过忍足看上去很帅，而绘里嘴里还咬着那个甜甜圈。
　　绘里呆呆的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大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我和向日也拍起手，目送忍足牵着绘里的手从台上走下去。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望着绘里的背影，我在心里祝福她。有忍足在，绘里一定会很幸福，他比我更强壮更有力，会更好的保护绘里——
　　在那个时候，我是无比确信的，确信到眼里只看得到他们两个人，而忽视了同样在舞台上戴着王冠的美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