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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飘雨录-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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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夏正考虑如何将章甫扔到门外,林汀这老实孩子已经将手伸到背后,慢吞吞地推开了后屋的门。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咽声不绝于耳。章甫缓缓瞪大眼睛,表情渐渐古怪起来。
林汀手臂一动,哭声瞬间又被隔绝在门后。
“你听见了吧?”
林汀悠悠开口。
“章甫啊,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你们家做事,有时未免绝情了些。章葵不就是跟佳人绊了两句嘴,这么重要的十八岁生辰,都不给她办了吗?”
章甫脸上渐渐浮现疑惑,紧接着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好像确实没这习俗……”
“回去千万不要提是我说的。”林汀语重心长,“你就跟老太爷讲,最近堂姐受了不少委屈,人都瘦了一圈,成年仪式一定要好好地、用心地、隆重地操办。”
她紧接着叮嘱:“筹备期必须瞒着章葵。要知道惊喜、惊喜的力量,你的,还明白?”
章甫恍然大悟,当即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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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韩录死乞白赖的颜面,林汀还是时不时登门跟陪邱语解个闷。罗夏起初是不乐意的,但林汀无意间透露邱语送了她一副邱娘的绣品后就转了态度。
“挂在墙上也蛮好看的。”他一本正经道,假装无视林汀鄙夷的眼神。
章葵那天歇斯底里哭了一通后,隔几天如常到药栈轮班,只是频率较之从前大幅度降低。韩录许是在家听说了章葵登门的事迹,自此除了光临药栈的次数锐减以外,回回都能避开章葵。
日子恢复了平静。林汀又投入了新一波修身养性积极备孕的热潮中。随着她跟邱语的日渐熟络,两个已婚妇女常常在四下无人时聊一些羞羞的话题。
“幸好我没有婆婆,这么长时间都没怀孕,婆家铁定不会放过我。”林汀每每见证韩母待邱语的绵里藏针都心有余悸,尽管她自己也常常觉得邱语实在欠收拾。
邱语不太领情:“不会的。你瞧瞧我家韩录待我多周到,罗夏比他有主见多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
实际还是夸自家男人。林汀酸酸地:“行行行,知道你有个好夫君。”
“难道你的不好?”邱语从书卷中抬眼,“还说跟我不是一国的。”
林汀想起了先前未能成形的“抵制章家女人联盟”,不想跟她继续纠缠,自觉闭嘴。
“对了,下月三月三,我生辰。”邱语的脸都快埋进书卷里了,“女方亲眷代表,你得来啊。”她忽然抬头认真想了想,“你男人也拉过来充数吧。”
林汀想,关键时刻知道自己没朋友了吧:“你父母不来吗?”
邱语:“终于嫁出了个拖油瓶,老两口乐得游山玩水。”
“那宋姐姐和湛大哥呢?”
邱语难得露出一个郁闷的表情:“他们只会卖我爹娘的面子。”她不知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尤其是湛榕,太可怕了……”
能让罗夏都闻风丧胆的人……林汀信了。
“你都在看什么呢。我瞧瞧。”林汀好奇最近邱语都忙着沉浸在什么巨著中,猛地探脸过去,邱语来不及收手,让她看到了内页面红耳赤的一幕。
林汀看邱语的目光自此就不一样了。
“啧啧,可以呀。”林汀耐人寻味道,“长得清清雅雅的,没想到……”
饶是邱语脸皮厚,也被她几下调侃得有些不自然:“说什么呢,我这是温故而知新,懂吗?”
林汀被这句“温故而知新”戳中了:“你这些句子都哪儿学来的?!”
“无师自通呗。”邱语轻描淡写地又要翻页,感受到林汀灼热的目光,又烦躁地将《十八式》塞回了枕头下面,“你要吗?我借你。”
“不用。”林汀笑得一脸纯良,“我还没怀,留给我开拓实践的机会还有很多。”
两人又同时暧昧地笑。
“说正事,三月三你可一定要来。”邱语一本正经地警告,“生辰宴我本来不打算办的,我婆婆又哭又闹说是韩家的脸面都被我丢光了,韩录磨了我两天,没办法只能应下。”
也就韩录能磨得她没办法了。
林汀却在合计,倒是若是章家也发来了邀请,她和罗夏要奔赴哪一场呢。
“看情况吧。”她模棱两可,煞有介事地拿乔,“托你家夫君的福,我现在可是锦绣镇的当红名医,你知道每次我去章家医馆,那帮人都是怎么看我的吗?”
讲义气的小韩老板自打在药栈意外发现一种清香定神的醒脑丸后,即刻开启了捆绑销售模式,妆奁铺售出的各类首饰都打包送上一份。清香熏得姑娘们蠢蠢欲动,如此推动下,本就小有名气的七号药栈无形中又小火了一把。
这一切的根源,当然是因为韩录自己平日里照顾生意太多,指望林汀卖个人情,陪陪邱语。专情至此,林汀多少有些动容。
面对林汀的感动,罗夏仍然铁石一块——
“我可听说醒脑丸销到邻镇,纷纷跑到韩家妆奁铺抢购。这帮外地人只知韩家,可不知道七号药栈。”罗夏把玩着林汀的发髻,“韩录这小子,精着呢。”
话虽如此,罗夏并没有跟韩录打擂台的打算。毕竟他和林汀身份特殊,为确保人身安全,此生只求温饱,不求富庶。
……
邱语显然对自己的地位极其看重,不断地强调这场生辰宴的重要性;“你们一定要来啊,”
林汀打太极:“这么随随便便的邀请,可当不了真啊。”
“要正式?没问题。”邱语应得畅快,“回头让韩录给你们送请柬。”
林汀掂量用词,还是状似轻快地说了一句;“这么缺人,干嘛不叫章葵来?”
邱语面色平常:“我巴不得她来呢。”
得了,又跟上次的对话一样要无疾而终。
林汀扶额:“算了,当我没说。”
“我这不是担心她受刺激。”
林汀一顿,脸上浮现几许不可思议:“可以啊,挖得这么深。”
“……不然你以为她干嘛拦我的花轿?”这回轮到邱语诧异。
“我以为只有我看出来她对你有意思,既然你已经知——”
噗。邱语一个猝不及防,下床对着痰盂干呕不止。
林汀忙不迭跟上:“你没事吧,我也就……”
“没事,谁怀孕不吐个天翻地覆的。”邱语平复了许多,又喝了一大口热茶,“你可真能扯。观点新颖,值得玩味。”
林汀陪护时间结束,临走前还记得凶巴巴地叮嘱了一句。
“书——要少看,谨防气血过旺,明白?”
眼角的蝴蝶随着邱语邪恶地笑,显然没听进去多少。
————
林汀回到药栈跟罗夏说了邱语生辰宴的事,感叹道:“当年家破人亡时,哪能想到如今日这般受哄抢的盛况。”
罗夏生怕她一不小心又陷入痛苦的回忆里,“这位姑娘莫要太居功自傲啊,你夫君也是很受欢迎的。”
林汀乜他:“是啊,到处都是你的崇拜者,倘若有章家女子来邀,可不许你去。”
现在他们已经能很自如地说这件事。一切摊到台面上之后,林汀这才发现与藏着掖着相比,这样的处理方式不知道有多好,至少章佳人不敢再有事没事跑药栈露个脸,而章家医馆见到林汀和罗夏也比从前客气了许多。
其实林汀清楚,他横竖不会离开,为什么她仍然这么提心吊胆?
无非是因为在乎,无非是因为生活总少不了这些扰人心神的琐事。
罗夏潇洒地一甩抹布:“章葵这阵的失恋假放得够长的。我怀疑她这是借机偷懒。”
林汀扁了扁嘴:“我怎么觉得,章葵以后不会来了?”
罗夏挠挠脑袋,“也是,不能总扔我们这儿抛头露面,总归是要嫁人的。”
然而定论还是下得太早。第二天傍晚,章葵拎着个包裹风风火火地出现了。
“晚饭还没开呢吧?咳,那什么,还有半个月就是本姑娘的十八岁生辰。”章葵豪气地一扬小辫,“请你们吃饭!”
药栈两口子赶紧假惺惺地推辞:“你们家的人我们也不是很熟,这怎么好意思去。”
“我单独请!”
“……”
章葵圆脸上浮现些许困惑:“我家以前没这风俗的,前几天我那痴痴呆呆的姥姥突然跟我爹娘提,要帮我庆贺生辰。我爹娘居然也答应了下来,但姥姥硬说要回老家办。我想着劳你们颠簸也不太方便,索性就先单独补上吧!”
林汀和罗夏对视一眼。这敢情好,两遍都不得罪。
林汀指着章葵刚刚放下的巨大包裹:“这是……”
章葵嘿嘿一笑:“择日不如撞日。过几天要忙着收拾,家里给了匀我一点吃食,咱们今天就算庆祝了吧!”说着解开包袱绳结,露出里头红红绿绿的各种熟食蔬果,还有两只雄冠挺立的烤鸡。
章葵拎着鸡脖子:“我刚从集市上买的,捂得有点蔫……不过放炉膛里稍稍烤一烤,味道很不错的!”
两口子被章葵这说一不二的气势惊到。说请客就请客,当真行动派。
罗夏想了想:“虽然本人觉得,生辰请客这种事,去酒楼点几个下酒菜更有诚意。但看在这两只烤鸡的份上,咱们……开吃吧……”
章葵一声嘹亮的应声,拎着食袋麻溜地赶向后院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