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修仙》鲶鱼饼

25、计较

　　张瑾惊讶之余并不慌张，她急急后退，一面用剑去挡，待小童渐渐逼近，一个后滚翻，跳将起来踢在墙上，从小童头顶飞过，轻盈盈落在地上。正得意着，忽而背后传来风声，再反应已不及，脖颈已被紧紧扣住，犹如鹰爪，尖利刺肉。

　　她骇得头皮发麻，真以为立时便要死了。待那只小手松开，才咳出声来，面红耳赤，再不敢掉以轻心，恭恭敬敬心服口服地叫了声：“师公。”

　　小童时而似是戏弄她，时而又像是认真教导。身影飘忽，若即若离，只以赤手空拳对她的剑，仍是游刃有余。她越打，越认真起来，不留神脑袋吃了一记，擦身间又叫拧了鼻子，更是屡屡引她至角落再脱身，叫她差点以为要得手却自个儿一头撞进树桩子上，真是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过，气恼地弃了剑法一顿乱砍，乱了章法。这更好办，小童瞅准空挡一脚将她踹了个狗吃|屎。

　　一天下来，张瑾一张小脸真是臭的好比吃……哦不，踩了狗屎，真个儿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不好瞪长辈，便死死盯着鞋边的草，脚底碾着碾出个深坑。

　　爱卿自是不知的，她替张瑾看了一天的鸟，费尽心思才把鸟大爷伺候的舒坦。她张罗着饭食，见天色晚了，催着张瑾上座。张瑾本就气饱了，只能硬往喉咙里塞，片刻就扒完了碗里的饭，拿着剑去外边练去了。

　　这晚师徒二人就盯着张瑾咬牙练到快凌晨，她实在是没精神才回房倒头睡了。抹黑回去碰着桌子还惊动了爱卿，又是挨了一顿臭骂。

　　小童嘿嘿笑着，率先飞回了山上，趁着天还未亮，灌了一壶酒，摇头晃脑道：“怎得，我这个法子可好用？”

　　张瑾师傅还是那副冰山样，翻了翻眼皮子，道：“激将法而已，太过逼她了吧，这修炼之事急不得。”

　　小童翻了个大白眼：“你一向不着急，不着急。不着急还找我回来作甚？”

　　师傅镇定自若道：“待那小儿来，我自有办法。”

　　小童哼一声，颇为不屑：“这晚又不是只有我看出来了，你这徒弟资质不错，只是非要人把她后路断了，性子逼上去了，才激发得出潜力来。”

　　师傅右眼皮跳了跳，叹口气：“逼急了可怎办？”

　　这便是这对师徒担忧的。这晚他俩算是看出来了，平日里张瑾不显山不露水的，真个儿叫逼急了，嘿，她自个儿咬着牙练的竟然比平日快的许多，要问多多少，小童看着也眼红，便是不差天才那拨儿了。说句敞亮话，张瑾的修炼就仿似是拉磨的驴，你不抽它两鞭子吊个萝卜在前头，它是舍不得迈一动步的。可也有词儿叫做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更别提张瑾这倒霉催的要叫她师傅说就是七世修来的煞星，一个逼得急了，那就是生灵涂炭伏尸百万。虽小童说做不得准，可他也没说怎个做不准的法，就看他这事上没平日的轻狂劲儿，怕是也怕呢。要是别谁，有这资质，甭管是多疼多爱多放在心尖儿，那都是放龙潭虎穴里闯一闯也使得的。

　　可要说张瑾不争气吧，她平日修炼再上进不过了。从未有过舍不下脸面的话，有什么不懂，连夜上山也问的，甚至于在她师傅看来最多算个奴仆的爱卿，顿悟后身上有何变化有何触动，都问个一清二楚似有所悟。你要说她惫懒，她也勤学苦练，往日睡觉不曾贪过，在小世界里连夜练剑，前些日子师傅禁她修炼，便是觉得走火入魔，有这里头的原因。

　　因此，张瑾有蹬捷径的梯子，她不自知，师傅想帮她递上去吧，又怕好心办坏事损了这个苗子，且越是回想这些日子的相处，眼看洞府不复往日冰冷，慢慢热闹起来，他虽行事裹着冰霜，心头却是热乎的，再说要舍得这些过回以前的日子，也要想一想的。更别提他的那些爱宠，恨不得将那没尾巴鸟叨死咬死以身替之。有时候，师傅也想过要劝张瑾承他的道法，只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第二日小童便换了副面孔，和声和气细细道来，把手将张瑾教。吓得她一天身体紧绷，就怕他突然发难打她个措手不及，直到夕阳西下，张瑾才恍恍惚惚将小童送走。在一旁围观的爱卿还数落她，道这位长辈脾气如此之好，怎能污他爱戏弄人没有长辈风范呢。张瑾听了一顿教训，气儿更不顺，半夜又将屋前的一片杂草清理个干干净净。

　　看得暗地里小童直偷笑，道这丫头气性大。

　　因此，这天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周子玄寻来，始一登场就吃了一番苦头。

　　要叫他说，这一路真叫个苦不堪言。一个是行将就木的师兄，听师傅所言还要寻些救他的法子，因此不可不管。师兄原本也是潇洒君子，虽是伪君子，但也本事颇高，这会儿一朝落难，真比那落汤的鸡还要狼狈，一身修为尽毁不说阳寿也损了，原来的翩翩公子变得比那糟老头子还吓人，且好似还未走出阴影，一惊一乍已叫周子玄练出胆来，不论什么丹药，塞他肚里都是无甚功效，更别提叫他独自修炼了。这就好比带着个四肢不勤的老婴孩，又丑又傻又没用，若不是担心师傅后日找来，真要一把将他丢进海里淹死了事，恐怕师兄还要谢他哩。

　　一个就是那贪嘴又飞不快的白鹤，差点要将周子玄气死。师傅的坐骑可真是养的太娇气，打骂一下，就敢耍性子滚在地上撒泼，非要他赔礼十条肥鱼才罢休。见着好水要歇脚，见着好鱼要耍耍，见着路上白净矫健的野鹤，也要唱歌跳舞勾搭一下才好。不过要让周子玄弃了御剑上路，却是不敢。因这白鹤虽任性贪吃耽误路程，却有个要命的本事，凡是骑于它身上的，不论有何修为，皆不被察觉，就算是擦肩而过，那凶兽、高人也是瞧不见的。因此，这老弱病残一路上才得以留得性命。

　　周子玄一路上避开要道，只指了大致的方向，任由白鹤四处游荡，走走停停，竟也在半月之内赶到了。他望着海中小岛，岛中山峰，略有些踌躇。他向来是奉师傅的话为天地律法的，虽这师傅凶名在外，却是有着外人少知的神通，推演之法已修炼至极致，竟能知晓一人未来凶吉，因何而死。他们师兄二人皆是此间受益者，也目睹了数人因掉以轻心而枉死的。有自身与死者佐证，由不得人不信。两人守口如瓶到今日，却是谁也不敢说的。也因此，周子玄是笃定他师傅不会死的，纵是遇到大罗神仙，师傅知晓她的凶吉，想必也是能躲过的。却是忘了，世间有他这般曾忍辱负重求生而珍之的，也有那活够而不想活的。他师傅死没死，还有一顿论说呢。

　　他料定此番撞上仇人师傅的洞府，想必会顺风顺水。谁知竟撞到了张瑾的起头上，不由分说便是一顿击打，周子玄一面是身心疲惫为师兄续命真气已尽，一面是在主人家不好打人家的徒弟，因此是且战且退，且退且劝，好言说尽。张瑾见着仇人，分外眼红，哪里应得。她可不管是不是趁人之危，只要是能将这歹人打压欺凌，心中就痛快无比，逼得周子玄没了退路，待要一剑刺上，后面传来了师傅的劝阻声：“徒儿，莫要鲁莽。”

　　张瑾不管不顾，刺中了周子玄的肩头，她见他俊脸惨白，丝毫不心疼，反而笑了：“这次就是还那日的伤了。”说着冷笑两声，拖着剑跑走了。

　　师傅见着徒儿理也不理他，噙着泪跑了，心里叹一声。他由徒弟闹这一下，不好再为难，只冷冷问：“所为何来？”

　　周子玄不慌不忙，袒露着伤口，沾血的手握拳行礼，道：“冒昧拜访，真人息怒。实在是师命难为，特来求助的。”翩翩有礼，若不是知道这是云渺宗来的，便要赞一句好儿郎。他心里却忐忑着，心想难道要说是特来寻这视他如杀父仇人的张瑾的，哎哎，找上人家年幼的女弟子，怕要被打将出来的。

　　心中正冥思苦想，冷不丁听一句：“你的师傅是？”

　　周子玄云淡风轻，微微一笑报了名号。心想他师傅名声不好，谁知对方眼中一亮，道：“先进来罢。”

　　他心中存疑，难道是旧识。只是这位仙人一派正气，闻说是与琴仙子一处，不知怎的与他臭名昭著的师傅交好。一面想着，一面赶紧唤出白鹤出来跟上，这才叫人看见，后面跟着一只飞禽身上竟驮着个死人。

　　师傅皱了眉，爱卿倒先吓一跳，骂道：“果然不安好心，来寻我们的晦气不是，竟找个烂死人来恶心我呢。”说着提着裙子就打来。

　　周子玄可不敢小觑爱卿，只用袖子遮着脸，解释道：“姐姐莫急，听我分说。我知往日有些误会，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万望恕罪。这不是死人，是我被人所害的师兄，他尚有一口气在，还要拜托真人帮忙。”他虽是七尺男儿，却是能屈能伸，姐姐妹妹的张口就来。

　　爱卿却不吃他这一套，啐了一口道：“好一个此一时彼一时。彼一时你差点杀了我与师傅，这会儿就叫我不算账啦，呸！什么理儿都叫你占了？”一面骂，一面瞅张瑾的师傅，见他不动声色，只能住了手，去追张瑾了。

　　周子玄不觉尴尬，赔笑道：“有劳真人领路了。”竟是不露一丝羞愧，坦荡荡的好似刚才被人指着骂是错觉了。

　　师傅看在眼里，哼一声：“随我来。”提着袍子踏上泉水，心想不知徒弟这次要生多久的气。

　　周子玄被两女一通骂，好像那贱骨头，一派神清气爽。他想得清楚，这一骂，师傅故友倒不好追究难为他了，必要做个待客的样子，于是心中计较一番，竟打定主意要找张瑾寻多些骂才好。这般想着，洋洋得意心情畅快，脚步也轻快起来。

　　谁知走到逆流的末端，要上隧道时脚上一滑，竟整个人掉了下去。要不是那白鹤跟在后头叼住他的头发，恐是要经一番吓的。周子玄从白鹤嘴里夺回自己的一撮青丝，塞进怀里一边叹气。看来，怕没有想象中那般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