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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纸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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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去山谷谷底,抬手在空地起了一座与张瑾相同的木屋,作为“客人”的住所,并且不容拒绝地将这俩仇人凑在一起,督促一起练剑,便施施然离开了。
留下瞪得眼红的张瑾与坐立不安的周子玄独处,打斗一触即发。
师兄被白鹤丢到一边,爱卿仔细看看,这人胸口微微起伏,并不是死了。只是形容枯槁的样子,太容易让人误会。她见他鸡皮鹤发,神志不清似是年事已高,顿时想起留在人间的父亲。眼圈一红,也顾不得什么,扶起来妥善安置。
至于张周二人,师傅想得很好。有仇人在前,张瑾必然心存忧患,修炼练剑自是事半功倍,若一不小心走火入魔起了杀心,定是要盯上周子玄这个明晃晃的靶子,但有天道阻拦,她又是杀不了他,之后再加以劝诱,张瑾更会勤学苦练,修为提升无人能及。师傅打得算盘噼啪响,给爱卿了些丹药疗伤,想头几天两人是要吃些苦头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两人竟然没打起来。
张瑾收敛怒气,将剑扎在地上,道:“坐。”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周子玄苦笑,战战兢兢坐下,说:“多谢师妹手下留情。”
张瑾斜睨他一眼,道:“你周途劳顿,打起来胜之不武,等明日,我们再一决高下。”
周子玄正襟危坐:“师妹高洁。”
张瑾没好气地笑了声,道:“你还是那副德行。”
周子玄低头思索,斟酌道:“师妹,说起来我骗你在先,你几乎夺了我性命在后,不知……可有化敌为友的机会。”他抬眸,一双桃花眼深深地盯住她,“你对我手下留情,我周子玄也不是不知趣的人。”
还未说完,张瑾扇风一掌击来,被他眼疾手快挡了下,微笑道:“师妹,这却是为何?”
张瑾胸口剧烈地起伏,闭闭眼收了手,恨恨道:“莫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杀气猛地溢出来,忽的想起什么,深吸口气,“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我不杀你,只是你再用这幅面皮恶心我,我绝不手下留情。”她猛地捏住对方的下巴,细细描摹着他的脸,不怒反笑:“你说,你的惑术要是没了这张脸,还起不起作用呢?”
周子玄甩过头去,挣脱了束缚。他摇摇头,仍是微笑地看着她,只是再不敢施展道法了。目视着张瑾离去,他心中砰砰直跳,想着明日怕是要惨败了。
当晚两人又在小世界相遇了。似是距离太过相近的缘故,甫一到场,周子玄就差点受了张瑾一剑。对方也受到了惊吓,半空中收招转身,卸掉余力,在他面前落脚,冷冷道:“别来烦我。”
周子玄望着手里的伞柄,再抬眼瞧头顶落满花瓣的纸伞,乖乖点头,退到一边,坐在树下看她练剑。
这似是两人到了仙界之后,首次井水不犯河水。练剑的练剑,看剑的看见,周子玄本着避嫌的缘故,并不敢去明目张胆偷学她的剑法,只是见她坦荡荡,放松警惕后不由自主沉迷其中。他也用剑,虽然不是专修此道的,但也坚持了不少年头,他越看越觉得精妙,心中赞叹,忽而脑中一痛,竟像是被什么踢中一般头磕在了树上。
周子玄揉了揉脑袋,心想果然是看不得的,只好低头专心研究纸伞。这把伞摸着像是薄脆的劣纸粘的,轻轻巧巧撕下来一片,落在掌心就变成了半片花瓣,手指一碾也能挤出带着香气的汁。纸太薄,竟然能从伞底看向天空,伞面上落的花瓣越来越多,伸手拂去,竟然如同沾了水,墨迹晕染逐渐消失,但确确实实是张纸,无甚落下。
他心中大喜,想着恐怕是一件法宝了,可惜不能带出去,虽女气漂亮了些,但若是有强大威力,什么样子也都用得。周子玄叹口气,转而思考不知照这样子做一件,能有几分功力。他走到另一边,正待试试伞的用途,突得听后面破空声传来,周子玄猛地一翻,质问道:“这是为何?相安无事到明天,我自然会与你比试的!”
张瑾哼哼:“我来此多时,也没得一件法宝,来试试我的剑。”说着一剑刺来。
周子玄眉头顿时舒展,“嘭”得一声撑伞迎上去,竟然挡了一击。
张瑾“咦”一声,这剑似是扎进了层层叠叠的桃花瓣里,柔软又坚韧,片刻又将力道反弹回来,逼得她退了半步。张瑾眼前一亮,心中艳羡又不甘,道:“你好大的运气,这怕是那些桃树所化,哎哎,真是可惜。”她盯着周子玄手里的花伞,念叨。
周子玄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说:“那这伞就让给你了。”竟然真的合上,将伞递了上去。
张瑾扭头哼一声:“谁稀罕你的东西。”她握着手里的木剑,突得响起来这把似乎也是对方送的,欲言又止,“罢了,我从不眼红别人手里的,该我的是我的,不该我的,我再去寻个更好的。”说着挽了个剑花,又开始练剑了。
周子玄见她旁若无人的样子,摇头又点头,心想若是朋友,总归不怕被她背后捅刀子的。莫名想起师傅临走前痛骂他的话,有点明白了。索性无事,收起伞,他抽出腰间的若水也练了起来,一时间,只有剑刃破空的声音偶尔传来。
第二日,爱卿先起来了,她推开房门,卧在房顶的短尾巴鸟唧唧叫了两声蹦到她的肩头。她往对面屋子的窗户望了望,见没什么动静,就从一颗大树后头拽出行将就木的师兄,因张瑾师傅没考虑到还有第二位客人的存在,周子玄也顾不得他,爱卿便把他藏在了树洞里。
爱卿专门下到小岛去,从泉眼取了盆水为他擦露出来的部分,谁知轻轻一擦,竟然掉了大块大块的皮,原来的地方虽不怎么白,但相比之前,显然更像个人了。她按照伺候往日婆婆的劲头,又服侍他喝水吃粥,之后还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周子玄这会儿醒了,见爱卿端着饭碗出来,颇为惊奇:“他竟然吃得下东西。”师兄修炼多年,早已辟谷,吃得下似是好多了,但也许也意味着修为也要重修了。
爱卿对他无话可说,扭头就走了。
周子玄给他把了脉,再塞了几枚丹药,念叨:“师兄啊,算你命大,不知这回把你救了,你醒来是要杀我还是要谢我。”自言自语一番,似是觉得他自己好笑,摇摇头走了。短尾巴鸟停在一边,屁股一撅拉了泡屎,正好落在昏迷的师兄的脸上。师兄似有所觉,眼皮动了动,惊得短尾巴鸟唧唧叫着扇翅膀跑了。
张瑾早早等在山谷里,见周子玄回来,道:“来吧。”因往日的剑法师傅就在这里,她用的全是新学的,只学了个皮毛,剑法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但却是难以重伤敌人,因此以缠斗为主。
周子玄甫一交手,就知道张瑾的剑法是为上乘。但他稳扎稳打的基础剑法,再加上若水剑,也是势均力敌。一时间,竟打得难舍难分。
待爱卿叫停,张瑾不动声色,却有些惺惺相惜、酐畅淋漓之感,但抬头看见对方那甜腻腻的笑,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
周子玄冷不丁被张瑾扫了一眼,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寒毛直竖的后颈。不是练得好好的,怎得忽然又得罪她了。
张瑾用了饭,飞到山谷向阳处,盘膝坐于树藤上看书。她闭上眼,深呼吸几次,竟是睡着了。书籍落在手边的叶子上,一页翻开,露出里面的八卦图。
短尾巴鸟不会飞,蹦蹦跳跳好容易爬到高处,它啄啄张瑾的手指,没有得到响应,就跳到她的脸上叫,一边走来走去当做散步。张瑾一手抓住它,拢在手里放到书上,慵懒地说:“再胡闹就把你吃了。”她看见八卦图,叹口气。奈何看一张就犹如催眠,这大好风光……本就是修炼的好时节啊。
张瑾伸了个懒腰,将短尾巴鸟放到肩膀上,收起书飞了下去。本是想着上山找师傅,却在山脚下碰上了周子玄。
经了早上那一番恶斗,两人虽不像之前那样恨得咬牙,但见了,张瑾也不由得心道一声晦气。她白了一眼,径自率先爬起来,周子玄紧随其后,他跟到半山腰,噗噗通通像颗藤球一样滚下山了。她见了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爬,直到了峰顶,眉梢还带着笑意。
师傅见她少见的模样,挑眉道:“所为何事?”
张瑾恭恭敬敬问了些八卦的知识,依旧听的是云里雾里的,咬着唇心想这都是第十遍了,她都会背了,只是什么意思,却是一点都不晓得的。为难片刻,她问:“师傅,若是不修此心法,可还有别的?”
师傅冷笑:“你若是想,自创心法即可。若是有,师傅怎会不早拿出了,你修了半年有余,却一点长进也没。”
张瑾心里叫屈,嘴上道:“师傅饶命,我定会勤学苦练的。”只是却要懂得说的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