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遗梦》M合欢

2、庙堂何处寻旧梦

　　1－1 一 个月前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一个月前，也就是这一年的二月初九。
　　在江南已是莺莺燕燕的细柳早春，在契丹中京，却还是一片严酷的冰天雪地。

　　深夜，皇城内的御容殿里灯火通明，两排油炬熊熊燃烧着，仿佛要为那伏在案几前奋笔疾书的燕衔香、那个瘦小单薄的背影增添些许暖意似的。
　　说来奇怪，在这样大雪翩飞的寒冷冬夜里，这小小的女孩儿居然就只穿了一件紫色单衣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她的背影看上去分明弱不禁风，可那粉砌了一般的额头却偏偏沁出细小的汗珠来。
　　莫非她是生了什么病，抑或有什么急事？

　　不一会，殿外忽然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接着，就听到奴才们细细簌簌地跪了下去，一个声音向来人禀告道：“陛下，衔香主子在里头呢。”
　　女子清冷的声音于是跟着响起：“不妨，你们都退下吧。非传不得进见。”

　　厚重的殿门开启时，伏在案前的燕衔香刚刚来得及把写好的一张纸揉成一团，扔到桌子底下。她几乎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急忙跳下椅子迎向女子，用灿烂的笑容遮住女子的目光，亲热地唤道：“娘！”
　　油炬一跳一闪，就照出这一代契丹女主耶律清和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燕衔香的头发，拉她一起在王位上坐下，微笑道：“这次怎么才出去了半月就回来了？难道又给我惹下了什么祸事，回来避难么？”
　　燕衔香撅起小嘴，不满道，“娘，你也忒小看我了。我可没惹什么祸，倒是你有麻烦了。”
　　耶律清和目光流转，已看到她手指上的墨汁，遂微微一笑，“哦，什么事情竟要麻烦到由你连夜赶回来替我撰写诏书的份儿上？”

　　此话一出，燕衔香登时大惊，诧异道，“娘！你、你怎么会知道？”
　　耶律清和笑着叹了口气，“好了衔香，娘处理了一天政务，实在是很累了，有什么事就快说罢。”
　　燕衔香却仿佛受了很大的责怪，笑脸上已经泛起两片红晕，低头呢喃道，“好嘛，我说，是、是我爹要成亲了。”

　　听到这奇怪的话，耶律清和先是怔了一怔，随即才慢慢舒展眉头，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来，摸摸衔香的脸蛋，道，“你这话是听谁说的？谁是你爹爹？你哪个爹爹要成亲？”
　　衔香大吃一惊，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哪个爹？！娘，我有很多爹吗？难道一个展昭还不够我折腾的吗？还有很多爹？！他们都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

　　这一连串问题下来，耶律清和向来平和而无表情的脸已经染上了一层愠色，“衔香，你今天的问题，已经太多了。”
　　“多？娘啊，我都已经十三岁了，十三年来我第一次问到关于我爹的问题，这还多吗？娘，如果不是平光宫主告诉我，你到底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要不得的话语，耶律清和斜掠的眉峰微微一挑，冰冷的目光射向衔香，“你去了白山？平光宫主和你说了什么？”

　　燕衔香撇撇嘴，“又不是我要去，我本来是打算去少林寺找大空和尚玩的，可是平光宫主半路拦着我，说要告诉我身世――”说到这里，她细小的嘴又撅了起来，嚷道，“娘，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诱惑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我就跟她去了。她说三月初三，大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要迎娶丁总兵的女儿丁月华小姐――”
　　“所以，你才赶回来告诉我，你爹要成亲了？”耶律清和已经拂袖站了起来，一襟临窗的背影稳定而震静，看不出丝毫的感情，“你以为，展昭是你爹？”
　　“难道不是吗？”衔香追到耶律清和面前，几乎迫切地盯住她的眼睛，摇着她的双手问道，“不是吗？娘，我记得有一次你病得快要死了，嘴里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你这样思念的人，难道居然不是我爹？”

　　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耶律清和纤痩的身子猛地一震，过了很久，她才侧过头来看着燕衔香小而稚嫩的脸庞，似乎是不忍敷了衔香眼里涌现的渴望，也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她淡淡地问道，“那么，你刚才打算写什么？”
　　衔香回答得很干脆，“当然是下旨推迟捺钵时间，让你跟我一起去东京了。爹要另娶，也得问问我们的意见啊？”

　　案上一枝红烛突地爆出一个烛花，那久远的话语又响起在耶律清和耳边，“昭，若是红烛爆花，便是我在想着你了――”
　　那自是年少两心相许时说过的甜言蜜语，就此刻想起来，也不免要为自己当时的傻气一笑的，可那份感情，毕竟还在自己心中，不曾离去啊。
　　想到这里，耶律清和幽幽一叹：已有多久，不曾见过东京的春暖花开了呢？

　　看到耶律清和望着红烛出神，衔香竟有些胆怯起来；耶律清和毕竟是国主之尊，平时自律极严，决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稍有失态，如今竟这般长时间的出神，可不是反常么？
　　不稍说，这个反常看在燕衔香眼里，那自然是娘亲乍闻爹爹展昭将要成亲的消息，伤心罢了。
　　于是，小小的身体宣誓似的站直：“娘，你别伤心，衔香陪你去东京，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耶律清和侧首给了衔香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想必关堞你已经弄好了？”言罢摊开一只手掌，静等衔香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衔香噘嘴，道，“娘——”眼看着耶律清和的目光丝毫没有柔和下来的意思，只得叹了口气，乖乖的把关堞交了出去。
　　耶律清和的表情丝毫没有松懈，冷冷道，“你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闹着去东京玩，娘是怎么跟你说的吗？
　　衔香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拍手笑道，“对了，你说只要我闯过了天罗地网阵，就放我去。”

　　点了点头，耶律清和道，“准备准备，明天闯阵吧！”不待话音落下，她已负手走向偏门。
　　燕衔香回过味来，知道耶律清和是给了自己出行的机会，不禁高兴地嚷道，“真的吗，娘？！那我明天可去了啊！”说着，也就一蹦一跳的跑出了大殿。

　　1-2 偏殿

　　耶律清和的贴身侍卫萧立一直守在偏殿里，此刻看见她走进来，急忙俯身为她点起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照见耶律清和毫无表情的脸。作为跟随她十三年之久的贴身侍卫，萧立自然看得出这年轻的女帝心里有事，事实上，他刚才在偏殿也已经听见了主子和燕衔香之间的对话，也因此禁不住叹了口气，“陛下，您真的要衔香主子去东京吗？”

　　知道他已了解全部情况，耶律清和也就长话短说，点头道，“是时候让她认祖归宗了。”
　　“可衔香主子以为自己的爹爹是展昭。”
　　“她去了，自然会知道自己的爹爹到底是谁。”

　　“可――可衔香主子毕竟还小，又是在大宋的地界，事情一旦水落石出，万一弄巧成拙，就只怕、衔香主子性命难保。”萧立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不出意料地看到耶律清和的眼中浮现一丝愠色。
　　虽然知道萧立是在拿话激着自己，耶律清和仍然按不下一股怒火冲头，“谁敢动衔香一根汗毛试试？”

　　萧立看出耶律清和有意避重就轻，只得忍不住再度提醒道，“衔香主子毕竟是长在契丹，自幼出入皇城全无障碍的小主子，又如此熟悉我朝政务，一旦改投南朝，认了宋国帝君为父，到时大宋岂非对我朝料若指掌？”

　　听到这话，耶律清和反倒笑了一笑，悠然抿口茶水，斜斜歪倒椅上，道，“萧立啊萧立，你未免太过小心。衔香在我身边长大，她是什么脾性儿我比谁都清楚，不要说她平日十分心思更无一分放在国事上，便是她想知道，我又岂能毫无顾忌？何况，宋君要了解我朝内政，用得着专等衔香去说吗？这朝中的嘴，难道还不够多？”说着，淡淡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自萧立脸上扫过去，“萧立，你说、是么？”
　　闻得这句话已是直指朝中有人通敌叛国，任凭萧立再大的胆子，也吓得立刻“啪嗒”一声跪了下去，“陛下。萧立惶恐，不知陛下意指为何？”

　　耶律清和却已闭目靠在了椅背上，语气透出十分疲倦，“你那个叔父耶律佑政，也忒不象话了。若不出些乱子，他只当国事是孩子们一处玩呢！如今便由着他们乱也好。明儿我就把军国大权一一委托耶律祥熙，随衔香南下东京，任凭他们吵到天上去呢！我也落个清净。”

　　萧立闻言又是一惊，“陛下您——？”
　　耶律清和斜瞟了他一眼，道，“萧立，这些事情我向来是不希望你牵扯在内，你明白吗？”
　　萧立呼出一口气，道，“萧立明白。可是陛下，抛开这一层不说，衔香主子她毕竟至今还不知道您有另外一个名字啊，我怕一旦掀开那些前尘往事，衔香主子她会受不了。”

　　耶律清和突地怔住了，目光投向桌畔一块晶莹剔透的紫水晶，喃喃吐出一个名字：“梅若涵……”
　　一刹那，便仿佛所有尘封的往事都随着这个名字缓缓开启，良久，她方才从久远的回忆中抽身出来，露出一个如梦似幻的微笑，道，“一晃眼，都已经十三年了。”
　　萧立道，“十三年来，中原武林一直没有停止对梅若涵的追问。”
　　耶律清和摆摆手道，“不必再言。衔香若连这些事情都接受不了，那她也就不配做我梅若涵的养女了。你退下吧。”说着，不等萧立说话，就已经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至此，萧立也只好躬身退了下去。

　　1-4 次日

　　燕衔香满心欢喜地来到了御容殿外，等候耶律清和处理完国事，一同前往柔福厅闯阵。
　　她特意换了一身紫色的短衣，——和耶律清和一样，只要不是出席重要场合，她总是穿着明浅不一的紫色。这也是她内心十分崇拜自己的母亲的缘故。
　　在燕衔香的眼前，耶律清和就是天神一般完美的女子。

　　很快，朝臣散尽。耶律清和孤身一人走了出来。
　　这么多年，虽然贵为国主之尊，可她却从来不喜欢前呼后拥，所贴身的侍卫，也仅仅只有萧立一人而已。
　　燕衔香探头看了看，问道，“萧叔叔呢？”
　　耶律清和一笑，“他今日可不会再暗中帮你了。你若要去东京，这天罗地网阵，是必定要你自己闯过去。”
　　被说破心事，燕衔香吐了一下舌头，“自己闯就自己闯！娘的轻功那么好，我怎么会差呢？！”

　　两人很快来到柔福厅。
　　这是耶律清和平日里传授燕衔香武功的地方。本来耶律清和并不打算让衔香涉足江湖，然而衔香五岁那年，无意中看到了耶律清和以一柄木剑击退十数刺客之后，就迷上了武功，也迷上了江湖。
　　是以耶律清和特意建起柔福厅供她习武。这厅里四面八方全是铜镜，能令衔香随时随地看到自己挥剑的姿势与方位。如此练剑，不仅事半功倍，而且使剑人的姿势也是空前绝后的美丽。
　　故而衔香年纪虽小，一身武功却已经非同小可。寻常江湖人士，已是决计伤不到她的了。

　　天罗地网早已布下。耶律清和立在阵前，似乎又陷入了久远的岁月里，良久，方才俯身问衔香，“你可知道，这天罗地网阵的来历？”
　　衔香粲然一笑，“娘，你又考我！这天罗地网阵，乃是西洋剑客夏玉奇在六十年前，为了阻挡自己的恋人百花洞主廖星辰，而布置在自己家门口的一个阵。”

　　“结果呢？”
　　“廖星辰以百花洞的独门轻功‘百蝶穿花’，成功破解此阵。夏玉奇无可逃避，终与一个月后迎娶廖星辰，双双归隐。”
　　听到此处，耶律清和轻轻叹了口气，“六十年来，这个阵再也无人敢闯，更不消说是破解了，香儿，你可要想仔细了。”
　　哪知衔香噘嘴一笑，“娘，你说这个阵再也没人敢闯，可就错了。”
　　“哦？”耶律清和一怔，“错了？”

　　“是呀，难道娘亲不记得了吗？十五年前，中原武林的红粉至尊梅若涵，为了解救情郎的性命，求取少林寺的阿迦陀丸，曾经一路杀上南山，最后在罗汉殿不仅自天罗地网阵中全身而退，而且还一举摧毁了此阵的阵眼呢！这可是武林上惊天动地的一战，难道娘亲不知道吗？”衔香眨着眼睛。
　　耶律清和怔怔地笑了笑，“有这回事儿吗？”
　　“当然有！”衔香以为耶律清和不信任自己，急忙辨白，“娘你不会不知道梅若涵的！她的情郎，就是、就是我爹爹展昭呀！”
　　耶律清和的脸蓦的一白，刚要说话，却又听衔香疑惑地说道，“真是的，听说展昭对梅若涵情深似海，也不知道梅若涵是个怎样的女人，竟然能让爹爹抛弃娘！娘亲那么优秀，简直无所不能，爹也太没眼光了！如今又要娶什么丁月华，真是不象话！”

　　“衔香！”耶律清和突地叫住她，“好了，准备闯阵吧！自己小心！”她说着，已经反身离开了柔福厅，只留下一句淡漠无情的话语，“闯过此阵，再来花园见我。”
　　燕衔香却好似早已习惯耶律清和的淡漠，只牵起唇边一个微笑，应了声，“好！”

　　1－5 厅外

　　耶律清和甫一走出柔福厅，就纵身跃上了屋顶。
　　掀开一出瓦片，她俯视着已经闯进阵里的燕衔香，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

　　当年展昭遇险，命在旦夕，公孙策道少林有阿迦陀丸，能够起死回生。于是她一路纵马翻越千山，赶往少林，偏生那时为了少林方丈大空和尚失踪的事情，全少林弟子都对她有所误会。一急之下，她单枪匹马硬生生杀上南山，败十八罗汉阵，挫天罗地网于断剑之下，取回阿迦陀丸救了展昭性命。
　　她也因此在一夕之间，名扬四海。

　　仰头看到明媚的阳光，耶律清和幽幽一叹，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呀。
　　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气势如虹的红粉至尊了。

　　厅内一片混乱。
　　燕衔香的轻功其实很好，在同辈人中俨然已是数一数二的了。
　　她的武功得自耶律清和亲自传授，而耶律清和幼得名师指点，同百花洞主廖星辰、西洋剑客夏玉奇、剑圣聂天成、少林方丈大空等等一干武林奇人都有往来，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更懂得数种绝世武功。
　　衔香至今都不知道，在她还很小的时候，耶律清和就已经把“百蝶穿花”的轻功步法传授给她了，她更加不知道，如今她常常在使用的，正是耶律清和当年用以摧毁天罗地网阵的轻功——太虚幻步。

　　然而衔香年纪毕竟还小，加之她生性好玩，虽然天资极高，师出名门，却毕竟修为浅薄。
　　很快，衔香已被逼到死角里。然而耶律清和的表情却丝毫未变，甚至连那深邃的眼神，都未起丝毫的涟漪。

　　衔香性烈而好强，自然不甘就此落败。挫剑再启攻势之时，却踩到了阵内死门。顿时，万千羽箭催发，眼看就要把她射成一个刺猬。
　　衔香小小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惊骇，然而这惊骇之色一闪而过，即刻变成了超越她年龄的一种冷静。待到看到这抹冷静的神色，耶律清和绷紧的脸才轻轻舒展开来。

　　一支羽箭擦过衔香的肩膀，——衔香低头避过，却露出背后空门，几乎就在耶律清和要出手的一瞬间，衔香奋力腾身起来，一只纤小嫩白的足迅速在羽箭尾部一点，希望借此能够脱出死角的包围。

　　耶律清和轻轻摇了摇头，衔香毕竟年纪小，经验尚浅。
　　下一刻，她已经自屋顶上飘然而下，以指为剑轻轻巧巧地画了个圈，已将逼近身体的一圈羽箭全部震断，还不等那些断箭落地，耶律清和就已经催发掌风，令断箭掉头纷纷击中下一轮的羽箭，就这样，这夺命的阵安静了下来。

　　衔香呆呆地看着耶律清和，良久才一跺脚，道，“我自己能破解这个阵，我不要你帮忙！”说着，就要跑开去。
　　耶律清和一把拉住她，道，“你过来！”

　　衔香赌气：“我不！”甩着手，却怎么也挣不脱耶律清和，一急之下使出分筋错骨的手法，反扣耶律清和的脉门。
　　她心里只道耶律清和武功盖世，决不可能被她伤到，哪知耶律清和没有躲避，被她一击之下，竟是身子一软，吐出一口血来，这下子衔香急了，“娘，你怎么了？”
　　耶律清和淡淡一笑，手掌覆上衔香的脑袋，道，“娘没事。”
　　衔香不敢再使性子，只安静地低头站在一边，道，“娘，我扶您去内殿吧。让萧叔叔给您看看，是不是旧伤又发作了。”
　　耶律清和道，“不必了，你自己去吧，收拾收拾，明日就走吧。”

　　“去哪儿？娘，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啊，您不要香儿了吗？”
　　“傻瓜，你不是要去东京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衔香欢乐的声音：“娘，你答应了？”
　　耶律清和笑道，“我拦得住你吗？”
　　“太好了！”衔香到底是个孩子，听到这消息顿时高兴地蹦了起来，“娘，你真好！我一定替你把爹找回来！”

　　“衔香，你过来！”压制住阵阵失落，耶律清和将燕衔香拉到身边，取出一枚银质的小令牌，道，“把这个带上。”
　　“娘，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这个，是金线紫梅。”
　　闻得这四个字，燕衔香的身子顿时一僵，惊呼道，“金线紫梅？！那不是步虚宫在江湖上的通令标志吗？娘，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步虚宫的宫主一直都是梅若涵啊！哦，娘你骗我！你还说自己不认得梅若涵！”
　　耶律清和看着衔香小小的稚嫩的脸庞，淡淡地笑着，却没有解释，“你拿着它，到东京去找一个名叫梅惊鸿的姑姑，她会帮助你找到你爹爹。”

　　“梅惊鸿？哇，匿迹江湖十三年的玉箫客梅惊鸿，她可是中原武林的传奇人物呢！娘，你怎么会认得她？好神奇啊！”一瞬间听到那么多个显赫的名字，一心对江湖充满向往的燕衔香兴奋极了，“娘，你真厉害！”
　　捏捏衔香的脸，耶律清和宠溺一笑，“自己小心，凡事不可鲁莽，便以这个天罗地网阵来说，你要懂得以力打力才行。”
　　“是！”衔香甜甜地应着，心思早已飞到精彩缤纷的江湖里去了。

　　看着衔香一蹦一跳的离开，耶律清和的神情黯淡了下去，——香儿，总有一天，你会懂得、今日娘亲心内的种种苦楚。

　　1－6 御容殿

　　耶律清和回到御容殿的时候，她的弟弟耶律祥熙已经等候多时了。
　　十几年前，耶律祥熙曾经以为自己稳坐契丹的皇位，谁知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耶律清和；也就是他自出生之日就一直失踪的姐姐却突然出现了。
　　为此，耶律祥熙屈居北院大王的位子，直到今天。他心里，对这个寡言少语的姐姐多少是有点不服气的，但是碍于她在百姓心目中空前绝后的威信，碍于她旷古绝今的武功，他并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陛下。”耶律祥熙从未喊过耶律清和“姐姐”，“听说您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坐。”耶律清和言简意赅，“本宫要去一趟南朝，政务就交给你。”
　　“您要去南朝？”耶律祥熙吃了一惊，“政务，交给我吗？”许多年来，耶律祥熙并没有得到耶律清和的重用，现在突然受到这般重托，不免有些意外。
　　“请尽心。”耶律清和也不多说什么，“还有，耶律佑政的野心，要多加留意。”
　　耶律祥熙点头，“是，臣明白。只是，陛下您到南朝做什么去呢？需要臣弟从骑军中调拨护卫吗？”
　　“不必了，只是有些私事要处理。你退下吧，明天，要做出我按期捺钵的样子来。不可以让夏国那边有机可乘。”

　　“是。”耶律祥熙俯身恭敬地行礼，“请陛下珍重。”
　　殿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陛下，皮室军左右详稳司、左右枢密院使、宫卫骑军统领求见。”
　　耶律清和看了耶律祥熙一眼，道，“记住本宫的话。”
　　“是，——”耶律祥熙低眉敛目，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臣弟告退了。”

　　直到耶律祥熙走远，耶律清和才反身招呼道，“萧立。”
　　萧立像是一个影子般闪身出来，“是，陛下。”
　　“召宫卫骑军统领耶律寒江觐见，其余人等——就让他们都回去吧。”
　　“是。”

　　1－7 耶律 寒江

　　“臣耶律寒江参见女主陛下。”座下的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鹰般锐利的眸子。
　　他是耶律清和安插在朝中的一颗棋子，统领守卫皇宫以及女帝的宫卫骑军，可说是除了萧立之外，最受耶律清和信任的人了。

　　“寒江，来。”耶律清和伸出手，“坐到我的身边来。”
　　“臣不敢。”
　　“几时同我客气起来！过来，本宫有事交代你。”
　　“是。”

　　附耳在耶律寒江身边，这年轻的女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只见耶律寒江面色凝重频频点头。
　　时间飞一般过去，送走耶律寒江已是日暮，女帝独自立在窗边发呆。
　　墙头挂着的佩剑已不知有多久不曾动用，耶律清和叹了口气，自己真的、要到南朝去了吗？去重拾年少时的旧梦。那些朝花般美好的过去。

　　她忽然轻叹了口气：昭，若是重逢，这第一句话，我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