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青年时代》田烁

25、第十二章·难逃窠臼 3

　　那大概是夏有凡上大学以来，经历过的最煎熬的一个夜晚。当他和董思冰两人重回包间，屋子里其他人还沉浸在吃吃喝喝的愉悦氛围中。

　　董思冰神色如常，看着只剩碎屑的蛋糕笑着说：“你们倒不客气啊。”

　　夏有凡就没这么自在了，顶着一张黑化的脸，两眼燃着伤心的小火苗。贴心的常孟星留了一块蛋糕递给他，夏有凡看着可口的奶油蛋糕，特想一脑袋撞在上去。

　　晚上十一点，生日聚会接近散场。董思冰和其他人还想去唱歌，常孟星第二天早上有课就推脱了。

　　她问夏有凡去不去，男生看董思冰的脸色。小董歌姬正和乐队一个贝斯手说笑，夏有凡想着他表了百、道了真心，人家却根本不当一回事，心里又酸又难过，扭扭头道：“不去。”

　　于是初冬的黑夜里，夏有凡站在常孟星身边，看着董思冰被一群人簇拥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听见不时传来的笑声，真想把刚才坚定地说“不去”的少年按趴在地。

　　“咱们回学校吧。”常孟星吃饱喝足，满意地说。

　　俩人溜溜达达往学校走，常孟星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兴致勃勃地认星座，夏有凡一点兴趣都没有，沉默不语。

　　“哎我说，你怎么了，刚才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常孟星问。

　　有时候明明没那么委屈，别人一关心、一问询就忍不住了，心里那些酸水像洪浪一般倾盆涌出，夏有凡眉毛眼睛全挤到一起。

　　看着他满脸“你问我、你快问我、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渴望表情，常孟星道：“你是不是对我们冰冰有好感，但冰冰没同意啊？”

　　夏有凡一惊，眉毛和眼睛重新变换位置，摆出不可思议地神情问：“师姐你怎么知道的？！”

　　“唉。”常孟星倚老卖老地背过手，“你啊，跟我们冰冰不合适，不合适。”

　　夏有凡不甘心，吸了吸鼻子问：“为什么啊？”

　　“能为什么啊？”常孟星笑笑，拿出纸巾递给夏有凡。

　　“就你这样的，没有一见钟情的资本，又缺乏日久生情的条件，你说，让冰冰喜欢你什么？”

　　那天晚上告别了常孟星，夏有凡耷拉着脑袋回了宿舍，夜班兼职的张恺华同学当然没有回来。

　　旺仔小弟一进屋，灯也没开，直挺挺躺到床上，脸也没洗、衣服也没脱，钻进被子，把脸埋进枕头，眼角挂着清泪，就这么又酸楚又悲情地睡着了。

　　清晨的时候张恺华回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摇醒夏有凡，亟不可待地问他表白如何。不过看他面如土灰，猜到结局不太理想。

　　夏有凡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张恺华，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唉，张恺华叹了口气，从刚买的热气腾腾的外卖里，挑出一个包子塞给他，从回来的路上一直小心翼翼琢磨的心灵鸡汤的句子里，挑出一句给他。

　　他说没事没事啊有凡，这地球是动的，你不会永远都处在倒霉位置的。

　　其实夏有凡表白失败，多少给张恺华造成点心理阴影。

　　董思冰是常孟星表妹，夏有凡是张恺华室友，而夏有凡的不幸遭遇，会不会间接预示了张恺华的结局。深肤色男生一上午都在思考这件事，以致于明明很少来上课，唯一赶上的点名也错过了。

　　这个叫张恺华的再不来，期末也不用考了直接挂科。媒体市场运营课的老师瞅着点名册上的四次空缺，义愤填膺地说。

　　坐在讲台下的张恺华只听见“挂科”二字，哆嗦了一下想，谁啊这么倒霉。

　　中午下课，张恺华去食堂买饭，正给夏有凡打电话问他用不用带吃的——他早上出门时，旺仔小弟明确表示过他要翘课，思考人生。

　　电话一接通，张恺华半调笑半关心地问：“思考出什么了吗，夏里士多德？”

　　对方声音软软的，没精打采地说：“多德饿了，昨晚没吃蛋糕今天又没吃早饭，麻烦带三两米饭、两个肉菜一个素菜回来。”

　　张恺华听他都会开玩笑了，于是乐呵呵地回了句：“好嘞。”

　　挂断电话，使劲垫着脚看前面的柜台今天有什么菜，寻思着给小旺仔打点他爱吃的，背后突然被人一拍：

　　“张恺华，夏有凡没事吧？”

　　张恺华慢慢回头，看见常孟星端着餐盘站在身后。

　　昨晚常师姐和夏有凡分手，觉得话说重了。那小孩和冰冰走不到一起，自家表妹缺点也不少。想到这自责的心思上来，本想要不要发个信息慰问一下，刚巧在食堂遇见张恺华。

　　“昨天晚上，他好像跟冰冰那什么了，你知道吧……但冰冰没答应。他没事吧？”

　　看常孟星脸上的担忧神色，还有眉心口拧出的小小十字路口，张恺华就没把夏有凡在宿舍不洗脸、不刷牙、不脱衣服不说话的半死不活状态告诉她。

　　“没事没事。他就一时不开心，缓缓就好了。”

　　常孟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回去告诉他，别不开心。他挺好一小孩，又温暖又可爱，是，是冰冰配不上他……她太高傲，性子别扭脾气也不好……”

　　常孟星越说越犹豫。她昨天刚“贬”完夏有凡，今天为了安慰他，只能再把表妹“贬”一番。

　　但常师姐不知道，早上夏有凡把她那句“你没有一见钟情的资本，又缺乏日久生情的条件”转述给了张恺华。张同学看大师姐一晚上的时间，嘴里的评价从天到地调了个，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很早之前张恺华就发现，常孟星是个善良的，很会替别人着想的人。

　　她会“冒险”救助被展板砸到的人，看到师弟受伤会买紫药水亲自“治疗”，她也会像现在这样，既劝慰夏有凡正视自己的不足，又背地里让别人安慰他。

　　张恺华看着常孟星小小的梨涡，突然冒出一句和食堂氛围不协调的话。他说：“孟星姐，你好像999感冒灵啊。”

　　“啊，这是为什么啊？”常孟星还沉浸在夏有凡的事情里，大脑没赶上趟。

　　可鸡胗怪兽已然准备好笑脸，温柔地说：“因为暖暖的，很贴心呀。”

　　有一瞬间常孟星脑袋里的OS是“该死特么一不小心又被调戏了”，然后端着餐盘胡乱地说“哎你继续排队打饭吧我吃完了先走了”。

　　常孟星越来越觉得，自己该学学土遁了，尤其是在下次遇见张恺华之前。

　　不过身后的人没给她逃跑的机会。男生拉住她胳膊道，董思冰都给夏有凡回复了——

　　“师姐，你也，给我个回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