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重华梦（GL）》爱吃鱼的懒猴子

6、第六章

　　“穿上吧。”桑洛将干爽的靴袜递给晋阳。
　　晋阳接过，斯斯文文的穿靴袜，待碰到被毒蛇咬过的伤口时，极轻的抽了口气。
　　声音微不可闻，却还是落入了桑洛耳中。不知怎的，竟然心生怜意，心道：“她挺可怜的，帮人帮到底罢。”
　　于是乎，她在晋阳跟前蹲下了身子，淡淡道：“你腿上有伤，我背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晋阳拎着桑洛那件湖绿衣裳站起身来，递给桑洛，微微低头，不去看桑洛那双深邃的眼眸。虽然着了男装，却始终是男女授受不亲，要一个男子背着，会很尴尬的。
　　桑洛似是看出了她因何而局促，也不接衣裳，似笑非笑道：“一个男人，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且你伤在腿上，一瘸一拐的走很耽搁时间。”
　　晋阳脸颊微红，刚想脱口辩解自己是女儿身，却立刻收住了。她咬了咬嘴唇，心道：“在他眼中我本就是男子，背一背也不妨事。”
　　思及此处，慢吞吞的爬上了桑洛那不算宽厚的背脊。
　　桑洛一把背起晋阳，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举步往前走去。
　　晋阳女儿身的事实，早在第一次递药时便已知晓，只是不想去问原因而已。既然别人要瞒着，她也没有兴趣去问。
　　她一直都很清楚，知道多了不一定就是好事。
　　地势较为平坦，走来倒也不怎么费劲。晋阳很轻，背起来也不怎么费力。只是……晋阳呼出的气息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在耳际，痒痒的。
　　桑洛有些不习惯，却也只有默默承受着。时间一久，便逐渐习惯了。
　　晋阳有些局促的趴在桑洛后背，尽量不贴着桑洛的身体。为了缓解这份局促，只得侧头去瞧四周的环境。
　　时光静谧，落叶无声。
　　看够了风景，微一瞥眼，便见到桑洛脸上那道红痕。想起坠崖的惊险，一阵后怕。若不是这人护着她，怕是已经粉身碎骨了。思及此处，不由得心中一动，终归是抚了抚那道红痕：“很疼吧？”
　　微凉的指尖轻轻滑过脸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桑洛一怔，随即微微摇头。
　　在树林里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面前出现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有路就证明有尽头。虽然许久没有人走过，却也是一个希望。桑洛心中欢喜，脚步加快，沿着那条继续往前走。
　　而晋阳，早已趴在桑洛肩头睡着了。
　　*
　　醒来之时，已月圆中天。
　　正是十五，月亮亮如银盘。
　　桑洛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条狗尾巴草，看着月亮出神。
　　月色朦胧，侧脸显得十分柔和。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晋阳静静瞧着，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这八个字。此人安静的时候，倒是很令人心喜。身上盖着那件湖绿衣裳，虽不厚，却觉得很暖和，而桑洛还是穿着那件中衣，显得很是单薄。虽已立春，却并不暖和。
　　不远处燃着火堆，烧得正旺。
　　桑洛听到响动，微微侧头，笑道：“丫头，挺能睡的嘛！”
　　话一出口，立刻后悔。一时嘴快，竟然脱口道出别人的身份。她颇为懊恼的敲了敲脑门儿，不知该如何挽回局面。
　　身份被道出，晋阳先是一愣，随即竟然感觉心头一宽，微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说着将外袍递给桑洛。
　　桑洛想不到晋阳是这样轻松的反应，一时愣住了，也不伸手去接外袍。
　　晋阳将外袍盖在桑洛身上，抱膝坐在她旁边：“我离家出走了。”
　　说着侧头顾向桑洛：“是不是很惊讶？”
　　桑洛眨了眨眼睛，坐起身道：“为何要离家出走？”
　　晋阳道：“父亲硬要将我嫁出去，我不依便离家出走了。”
　　桑洛来了兴致，问道：“难不成你父亲要你嫁给恶霸？”
　　晋阳摇摇头。
　　桑洛道：“难道要你嫁给糟老头做填房？”
　　晋阳瞪眼，微微摇头。
　　桑洛道：“姑娘芳龄？”
　　晋阳道：“十八。”
　　桑洛脸上浮上一丝微笑，随即再次倒在草地上，叹息道：“姑娘十八，确实该嫁人了。”
　　晋阳不满道：“为何姑娘十八便一定要嫁人？”
　　桑洛侧身，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晋阳，含笑道：“不嫁人，会遭人话柄。”
　　晋阳道：“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去说便是，我不在乎。”
　　桑洛道：“你不在乎，你的亲人们在乎。”
　　晋阳不说话了。
　　的确，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亲人们却时刻都在操心。
　　从小到大，她听话乖巧，聪慧可人，都挺让人省心的。只成亲一事，她不想将就。她的驸马，一定要是自己喜欢的。如今迫不得已离开深宫，虽吃了些苦头，她却不后悔。
　　桑洛见晋阳不再言语，知道是说中了她的心事，心中暗叹。她突然很庆幸母亲瞒了自己的身份。若然自己是女儿身，此刻理应早已嫁人，孩子怕都好几岁了。思及此处，不再细想。随意在草地里翻了个身，头枕着胳膊，闭眼道：“我们已走出了那片山林，很快就能找到回城的路。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你回家。”
　　“不要。”两个字，晋阳回答得十分坚决。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回去随便挑个人去嫁。
　　桑洛睁开眼道：“你不想回家呀？”
　　晋阳道：“不是不想回，是不能回。”
　　“为何？”
　　“我不会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桑洛挑眉道：“怎地如此笃定？若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怎么办？”
　　晋阳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我喜欢的人自然也会喜欢我。”
　　桑洛讶然道：“为何如此自信？”
　　晋阳笑得有些高深莫测：“因为我不差，且我有信心能够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满脸自信，自有一股气派。桑洛听了忍俊不禁，感情之事，哪里这般简单？过了半晌，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不回家还有没有别的去处？”
　　晋阳仰头看着天上亮如银盘的月亮，叹息道：“若是不回家，我便无处容身。”
　　天子脚下，能藏到哪里去？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思及自己迟早会被带回宫中等着嫁人，不由得一阵烦闷。
　　桑洛看着晋阳失神的模样，竟然有些不忍心。今日的自己，似乎有些奇怪。她颇为懊恼，揉着太阳穴思忖好半晌才提议道：“若你不介意，可以暂时住在我家。”
　　闻言，晋阳微微侧头，眸光熠熠，犹如天上星辰，似笑非笑道：“公子邀我去你家，想做什么？”
　　桑洛挑眉，笑得颇为不正经，语气轻挑：“孤男寡女，姑娘说我想做什么？”
　　晋阳怔了怔，随即又是一笑：“公子的心思，我怎猜得出来？”
　　桑洛肆无忌惮地盯着晋阳看，摸着下巴笑得十分荡漾。
　　晋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是玩笑话，不曾想桑洛本是个没正经的。到后来，竟自己跳进了自己挖的坑。
　　“方才你说的话，可是真的？”晋阳敛了心神，她真的不想回去随便挑个人嫁了。那样的人生，毫无意义。
　　桑洛也不再开玩笑，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主动带一个逃避婚姻的姑娘回家。不过，她实在不忍心丢下晋阳一个人。
　　突发善心做好人，到底是福还是祸？
　　她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一切都透着未知的变数。
　　晋阳见桑洛不说话，以为她有什么难处，略显失望道：“你若不便，那便算了。”
　　“没有不便。”做好人便做到底吧！桑洛不再纠结，站起身拍掉身上粘着的杂草，手搭凉棚往远处看。
　　晋阳好奇，也站起身往远处望，只见一片漆黑，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不禁问道：“你在看什么？”
　　桑洛道：“看走哪条路啊。”
　　白天她趁晋阳睡着之际已经勘察了四周地形，她们此刻身处在一个小山坡，下坡的路只有一条，可下了坡则有两条岔路，一条往南一条往北。她对这边也不了解，一时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才能回家。
　　晋阳有些怕黑，攥着桑洛的衣袖尽量离她近一点，疑惑道：“天这么黑，我们要赶路？”
　　桑洛道：“我是这么打算的。”
　　她觉得晋阳已经睡饱了，还是抓紧时间赶路为妙，否则再遇上山猪什么的可就扫兴了。
　　“那便走吧！”晋阳突然来了精神，也不怕黑了。她倒没想到山猪，可她怕皇家暗卫追过来。时间拖得越久，被找到的机会就越大。与天黑相比，回皇宫被逼婚更可怕些。
　　桑洛微微侧头，搞不明白晋阳的心思，却也不打算耽搁。当下伸出手，微笑道：“走吧。”
　　晋阳愣了愣，犹豫半晌，终归是拉住了桑洛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