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重华梦（GL）》爱吃鱼的懒猴子

9、第九章

　　皇帝亲临，蓬荜生辉。
　　有皇亲国戚在，礼仪方面自然马虎不得。皇帝携晋阳坐在高位，皇亲国戚在左边依次入座。桑青阳携桑洛坐在右下首，其余宾客依照官衔高低依次排列。
　　瑞锦川兴致很不错，将将坐定便开口道：“学成归来的小公子呢？出来给朕瞧瞧。”
　　桑青阳低声道：“去吧。”
　　桑洛皱眉而起，走到大厅中央跪地行礼道：“草民桑洛，参见皇上。”
　　她不懂什么礼仪，更不懂宫廷礼仪，只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桑青阳皱了皱眉，暗道失策，竟忘了让人教桑洛各类礼仪。下定决心日后请个礼仪先生教导一番桑洛，又恐皇帝责怪，小心翼翼的顾向瑞锦川。
　　瑞锦川倒不甚在意，朗声道：“抬起头来！”
　　桑洛抬头，目光微垂。
　　“果然一表人才！”
　　瑞锦川一怔，随即满意点头，低声问晋阳：“皇儿，你觉得呢？”
　　那日的画，他默记于心，此刻见画中人居然是眼前所跪之人，惊讶的同时不禁一喜，亦明白了自己提出来桑府赴宴时晋阳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日日想着为爱女觅得佳婿，不曾想爱女早已芳心暗许，而此人正是自己臣子的儿子。
　　晋阳一直暗中留意桑洛，桑洛方才的皱眉，自然看在眼里，低声埋怨道：“父皇，今日我们是客，你怎地又摆皇帝架子……”
　　世间哪里有人敢责怪皇帝？
　　面对爱女的嗔怪，瑞锦川不以为意，呵呵一笑，挥手让桑洛入座。没坐到半个时辰，瑞锦川就要走，临走之前还把晋阳给留下了，美其名曰好不容易出宫，今日让她尽兴而归。
　　晋阳无语地跺了跺脚，总不能一个人坐在高位吧？唯有跑过去挤在白若轩与瑞朝惜中间，冷着脸不说话。
　　瑞锦川一走，宴席顿时比之前开放了许多。
　　桑青阳设宴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同僚认识认识桑洛，好为她日后的仕途打个基础。是以，他领着桑洛依次敬酒。皇亲国戚自然优先。瑞朝惜虽是郡主，可与皇上同辈，乃是在座所有公主驸马的姑姑，敬酒自然由她这桌开始。
　　桑洛跟着桑青阳，听着他与瑞朝惜客套，目光垂下，望着酒杯里的酒。直到桑青阳撞了撞她的胳膊才抬眼，微微一笑，举杯喝了酒。
　　晋阳没有起身，盯着矮几上的果盘出神。桑洛装作不认识她，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待敬酒完毕，桑洛便借解手之名离开宴席，想出去透透气。
　　晋阳见她离席，也站起身来追了出去。转出回廊，便见桑洛抱手靠着柱子，目视前方，背影单薄。咬了咬嘴唇，缓步过去，偷偷攥住桑洛的衣袖。
　　桑洛早已知晓身后有人，微微侧头觑着晋阳，沉默不语。
　　此前每次相见，桑洛均是笑容满面。此刻目光沉沉面无表情，晋阳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微垂着头也不说话，攥紧衣袖的手却并未松开。
　　桑洛叹息一声，语气平静：“为何你是位公主？”
　　这段时日来，她已经明白了为何会时常想起手帕的主人。若晋阳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她还有胆量去搏一搏，可偏偏是个公主，还是最受宠的公主。她为女儿身，若是被戳破，那便是欺君之罪。
　　身份不同，一切便已不同。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个她想背就背，想牵手就牵手的陌生姑娘。
　　晋阳以为桑洛是在怪自己隐瞒身份，解释道：“我并不是骗你……”
　　“我知道。”
　　桑洛微笑道：“今夜的你特别美。”
　　晋阳想不到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俏脸一红，不禁微微低头。今日的妆容，她打扮了很久，就是为了来见桑洛。
　　桑洛见她害羞，轻笑出声，问道：“你跟出来做什么？”
　　“我怕你误会我。”由于桑洛比晋阳高出小半个头，她只有抬头。
　　其实并不是晋阳矮，而是桑洛太高。晋阳的身高在女孩子中算是高挑的，而桑洛虽是女子，却活脱脱是个男子身高，且比一般个儿矮的男子略高。
　　桑洛见晋阳眸光闪动，隐隐带着几丝委屈，不禁心中一软，柔声道：“没有的事，出门在外，没必要跟外人道出真实身份。”
　　“你不是外人……”晋阳脱口而出。说出来后又觉得不妥，改口道：“你救过我。”
　　桑洛笑而不语，转头继续看被灯光照亮的院子，半晌，开口道：“我并不喜欢这个家。”
　　晋阳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失落，问道：“那你为何要回来？”
　　桑洛道：“不甘心啊，我母亲不在了，为何他们就可以过得这么好？”
　　晋阳见她面无表情，模样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阴沉。她不知道桑洛要做什么，却也知道离家十年突然归来定然有所图。很想尽一份力，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桑洛沉默半晌，微笑道：“该回去了，公主殿下。”
　　话题就此而断，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宴席。
　　杯光交逐，宴会气氛正好。
　　晋阳时而去看桑洛时而皱眉思忖，没再跟桑洛说过半句话。宴会尾声，她跟着瑞朝惜一起向桑青阳辞别。瑞锦川早已派了马车在外面等着她，辞别瑞朝惜，依依不舍上了马车，失魂落魄的回了宫。
　　桑洛抱手立在屋顶，望着那辆载着晋阳的马车驶入皇宫，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
　　皇室的马车，自然安全得很。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偷偷地跟了一路，亲眼见到马车进了皇宫大门才放下心来。
　　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便不必抱有任何希望。今日一别，永不相见吧。
　　在桑府闲了半个月，身上的伤已然痊愈。这日天气不错，桑洛让林轩把躺椅搬到院子里，躺在那里晒太阳。说是闲，其实也不闲。大夫人和桑河隔三差五搞事情，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只不过，现如今她已不是当初的幼童，对于那些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已能应对自如，甚至反将一军。
　　春日气息扑面而来，桑洛觉得很惬意。正想着眯眼打个盹儿的，桑青阳就差人来找她去书房。
　　书房内，桑青阳正在写字。
　　见桑洛过来，收笔坐下，微笑道：“洛儿，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桑洛道：“已大好。”
　　桑青阳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道：“既然已好，你便不能整日游手好闲了。我已跟南山书院的夫子打过招呼，你明日便去那里学习。”
　　他最近被大夫人念烦了，也明白大摆筵席给桑洛铺路惹来了妻子的不快。微一细想，觉得桑洛很多方面还有不足之处，便打算送她外出读书增长学识。
　　桑洛皱眉道：“学习？”
　　桑青阳道：“你总得考个功名。你大哥二哥都不成器，为父只有指望你了。”
　　桑洛挑眉，本想拒绝，可她也不愿整日呆在桑府与人勾心斗角，看着心烦，而且很幼稚。微一思索，开口应了。
　　南山书院在半山腰上，书院的先生乃是辞官归隐的太傅。
　　桑洛领着林轩一路爬山，终于在午时前赶到。
　　林轩抹了一把汗，仰头看着南山书院的牌坊，问道：“少爷，我们要在山上呆多久啊？”
　　桑洛背对着牌坊，负手瞧着远处，闻言答道：“不知道。”
　　林轩道：“老爷没说吗？”
　　“没有。”
　　桑洛转身搭着林轩的肩膀，笑道：“呆在那阴沉沉的桑府，还不如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呢。小林子，你是不是很不舍得山下的花花世界呀？”
　　林轩摇头，见有个人正朝他们而来，眼神示意桑洛看过去。
　　来人胡须花白，板着一张脸，一身正气。
　　桑洛迎上去，拱手道：“先生午好。”
　　张潜微微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桑洛，开口道：“你父亲说过你今日会来。先进去吧。”
　　桑洛跟着张潜进去书院，见里面坐了几十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奋笔疾书。
　　“今日测试，你也一起答题吧。”张潜引着桑洛到最后排，一个书童立刻就捧来了笔墨纸砚。
　　桑洛也是个不喜读书的，望着笔墨纸砚就头疼，无语地盯着林轩给自己研磨。
　　张潜见其如此，微微摇头。看来，又是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
　　能在南山书院学习的，基本上都是些达官贵人之子。许多纨绔子弟，到离开书院之时，多多少少都被他教育成了谦谦君子。
　　桑青阳将桑洛送来南山书院，为的就是要让张潜好好教育。
　　而这些，桑洛浑然不知。
　　她正头疼这篇策论要如何提笔呢。
　　握笔皱眉，很是后悔顺了桑青阳的意来了南山书院。往日孤身在外，何其潇洒何其自由？竟为了争一口气断送自由，当下后悔不已。
　　时辰不等人，桑洛稀里糊涂的乱写，总算是赶在最后交了卷。
　　张潜捏着她的答卷眉头直皱。
　　“桑洛……”张潜面对一脸无所谓的桑洛，有些生气。
　　“先生有何吩咐？”面对一脸正气的张潜，桑洛还是比较恭敬的。这薄薄的几张纸，可费了她不少脑力！然则，观张潜神情，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张潜知道不可急切，压下心中火气，问道：“听桑大人说你已二十又三，不曾读过书么？”
　　桑洛道：“幼时读过，早忘了。”
　　张潜眉头又是一皱。桑青阳到底送了个什么儿子过来啊？目不识丁不至于，由其交上来的答卷看来，却是个胸无大志的主儿。烦心的摆了摆手，对身后的仆人吩咐道：“带桑公子去厢房罢！”
　　桑洛被仆人引到了一个很大的院落，据仆人所言，这里住着所有上山求学的学子。这么多人住在同一个院子，桑洛很不想接受，可是没有办法，仆人告诉她除了住在这里便没有别的地方给她住。
　　仆人走后，桑洛便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溜走。
　　求学并非她所愿，跟这么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着实令她难以接受。
　　正想着，传来了敲门声。
　　她让正在整理的林轩去开门，翻身坐了起来。
　　刚到此地，何人敲门？
　　门外站着的不止一个人，竟然是三个。
　　桑洛压根儿不认识他们，询问的盯着他们不说话。
　　来人错开林轩，笑呵呵地进门，拱手道：“在下李昱，这两位分别是陈晨、何宇。”
　　桑洛微微点头：“几位有事？”
　　李昱生得很是俊朗，此刻笑容满面更是说不出的潇洒倜傥：“桑兄，那日贵府大宴宾客，在下亦随家父前去赴宴，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吗？”那日宾客众多，桑洛倒是没有印象。
　　李昱微笑道：“桑兄真是贵人多忘事。”
　　桑洛也笑了笑，不想再在曾经见面与否的事情上多纠结，问道：“不知李兄前来所谓何事？”
　　李昱道：“桑兄怎地到了南山书院？”
　　桑洛叹息道：“家父嫌我整日游手好闲，将我丢在此地说是学习。”
　　听了桑洛的话后，李昱顿感同病相怜。他也是因为整日游手好闲被强行带上南山书院的。他的父亲乃是户部侍郎李琛。那日赴宴后，父亲便让他多多亲近亲近这个学成归来的桑洛。只不过宴席过后桑洛终日呆在府上，他没有机会亲近亲近。
　　“能够在书院相逢，你我也是有缘。桑兄，我们打算去后山抓野鸡，你去不去？”
　　左右无事，桑洛很爽快地答应了。
　　跟着几人到后山期间，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已经没有了刚见面时的陌生。
　　李昱对桑洛的印象很好，见桑洛慢慢放下芥蒂，不禁问道：“桑兄在外都学了些什么？”
　　桑洛无所谓的耸耸肩，叹息道：“不瞒几位，我什么也没学到，在外面晃荡了这么些年。我爹之所以说我学成归来，只不过为了他脸上有光罢了。”
　　几个人都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无奈被送来书院。臭味相投的几人，同时感叹父母均是如此。
　　陈晨道：“我父亲也是，整日说我不成气候，可在当着外人的面又尽说我的好话。”
　　何宇为人比较安静，一直都是多听少说，如今亦开口道：“大家同病相怜啊，日后在这书院可得同气连枝才行。先生甚是严厉，也不知会如何教育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