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重华梦（GL）》爱吃鱼的懒猴子

8、第八章

　　桑府祠堂，供奉着桑家历代祖宗牌位。
　　回府才几天，桑洛已对此不再陌生。
　　此刻，她正在聆听教诲。
　　桑府最近都在为宴席做准备，人人忙得脚不沾地。反之，桑洛整日游手好闲，不是带着家丁出去钓鱼就是跑去赌坊玩几把。给桑青阳知道了，便拉到祖宗牌位前训斥其不思长进。
　　“桑洛！”
　　桑青阳神色严肃，指着桑洛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为父讲话？”
　　看着桑洛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着实让他难以消气，不禁心中长叹，暗自自责这么多年来没有好好管教儿子。他费尽心思大摆筵席，便是为了给桑洛铺路。然则，桑洛似乎根本不在意。三个儿子，老大是典型的纨绔子弟，老二生性木衲，只老三自小机灵聪慧。年轻之时倒没想这许多，如今年纪大了，终归想有人继承家业。老大老二均不是为官的料，他便想着手培养老三。否则，等自己年老归天，桑府便没了支柱。
　　桑洛不以为意，浑然不知父亲心中所想，淡淡道：“在听。您说以后不准去赌坊，不准去钓鱼嘛。”
　　桑青阳叹息道：“这些年来为父忙于公务，对你疏于管教，都怪为父。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洛儿，你是不是在怪为父？”
　　桑洛见父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中冷笑，可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好一个疏于管教！父亲，这十年来您对我不闻不问，便是疏于管教？如今我这副模样，还不是拜您所赐！”
　　她并不正面回答，语气却阴阳怪气，显然是在埋怨。
　　桑青阳听在耳内很不是滋味，气极，抬起手就想给桑洛一个耳光，可思及故去的妾室便于心不忍，强压住心中怒气，沉声道：“洛儿，若你娘在天有灵，定不愿见你这般自甘堕落。”
　　桑洛冷笑道：“别提娘亲，若不是你们，她会死吗！”
　　“啪！”
　　桑青阳终是没忍住，一巴掌呼了过去，怒道：“跪下！”
　　桑洛不在乎的摸了摸脸颊，跪在蒲团上，不再搭理气得满脸通红的父亲。回府非她所愿，她只不过想看看桑河想搞什么鬼。且她自幼对父亲心生怨怼，总想着气气这个只知道忙公务的父亲。
　　“你在此思过，没有为父的命令不准起来！”桑青阳恨铁不成钢，抛下这样一句话，拂袖而去。
　　桑洛抬眼望着祖宗牌位，怔怔地跪着。
　　父亲的良苦用心她何尝不懂？可她就是怨恨。若不是父亲对母亲漠不关心，母亲岂会生病？若不是父亲对家事不闻不问，纵容大房为所欲为，母亲又岂会生生病死？
　　越想越气，更不想看见桑府这些列祖列宗的牌位，倏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朝外走去。
　　刚走出门，随身小厮林轩便迎了上来，有些忐忑地道：“少爷，你没事儿吧？”
　　他方才见老爷气呼呼的模样，就知道少爷少不了挨批，是以一直在门外候着。
　　桑洛看了林轩一眼，摆了摆手，大踏步而去。
　　林轩是桑青阳配给她的近身小厮，长得眉清目秀，甚是机灵。一开始桑洛认为是桑青阳派来监视她的，对林轩不怎么感冒，冷言冷语，总想打发掉。几日相处下来，发现林轩挺不错的，不像府中其他下人那般巴结大房，且还会点功夫，甚至帮他解决了不少小麻烦，对她也颇为忠心。
　　林轩连忙跟上。走在桑洛身后，低声道：“少爷，我知道是谁在打小报告。”
　　桑洛果然停步，问道：“是谁？”
　　其实不用林轩说，她也猜得到是谁。从小到大，作妖的均出自大房。
　　林轩刚打算回答，月洞门外便转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桑河。
　　桑洛冷笑一声，对林轩道：“小林子，是他对不对？”
　　林轩轻轻点头，见桑河冷冰冰的瞪着自己，不由得退后几步，不再说话。
　　他自幼长在桑府，与桑洛一样，受尽了桑河的欺负。幸得桑青阳将他赐给了桑洛，这才逃离了魔爪。尽管如此，受欺凌久了，还是有些惧怕桑河。
　　桑河皮笑肉不笑地道：“哟，这不是林轩么？怎么？跟了新主子便忘了本少爷？”
　　他这个人，不单好女色，同样亦好男色。因林轩长得还算眉清目秀，他看着欢喜，几次三番想要下手，都给林轩使巧力逃跑了。如今人在桑洛院中，更不好下手，不禁心生怒意。
　　桑洛抱着手挡在林轩身前，微笑道：“大哥，你不回去陪妻儿，跑来这里做什么？”
　　桑河似笑非笑道：“听说三弟被罚，为兄过来关心关心。”
　　桑洛道：“跪完了。大哥也看到我了，该回自己的院子才是。”
　　“三弟。”桑河状似和蔼的去搭桑洛的肩膀。
　　桑洛随手拍开，好脾气地道：“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拉住林轩的胳膊，错开桑河往外走，却被桑河带来的几个家丁阻了去路。
　　桑河心里有气，冷冷道：“三弟，林轩可是我的人，还是还给我的好！”
　　桑洛微微侧身，含笑道：“父亲将他赐给我，便是我的人。大哥手下家丁无数，何必来与我争抢？”
　　桑河不想再啰啰嗦嗦，冷笑道：“好啊，今日看谁能带走林轩！”
　　说完顾向带来的家丁。身为桑府大公子，他向来肆意妄为惯了，且他根本不把桑洛放在眼里。
　　家丁会意，抡起拳头就朝林轩扑去。
　　林轩顿感大难临头，出手反击。他有几手功夫，一时间与一帮人扭打成一团。
　　桑河在一旁看好戏，见林轩落了下风还不忘幸灾乐祸的鼓掌。
　　桑洛见此情形，亦想起了小时候被桑河欺负的情景，不由得怒由心生。可她又不想暴露自己身负武功，当下随手捡起几颗石头，朝家丁扔去。
　　几个家丁被她打中，哎哟哎哟倒成一片。她用力精准，很巧妙的打中了家丁的穴位。为了掩饰，又从地上抄起一块大石头往桑河身上招呼。
　　恰在这时，桑青阳出现。
　　他始终心疼儿子，想过来让其起来。好巧不巧正看到兄弟二人打架，顿时气血上涌，怒传家法。
　　结果，桑河与桑洛各挨二十棍，才消了他心中的怒气。
　　此刻，桑洛正爬在床榻上，闷着头假寐。板子挨在身上，哪有不痛的道理？不过她身负武功，暗自用了几分内力顶着，减轻了一些疼痛。想到桑河被打昏过去，不由得笑了，心道：“活该！小时候的欺负辱骂，日后定要加倍讨回来！”
　　“公子，上药了……”林轩握着金疮药立在床前，一脸担忧。
　　桑洛侧头去看他，伸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你下去吧。”
　　林轩犹豫半晌，将金疮药交给桑洛。想起桑河，不由得气愤。可想到此人招惹不得，也只有忍气吞声。思及桑洛是因为自己才挨打，垂头道：“少爷，以后不要因为小的跟大少爷动手了。”
　　桑洛哼声道：“小林子，抬起头来。”
　　林轩抬头，一脸歉意地看着桑洛。
　　桑洛半撑着头道：“以后不必惧怕桑河，有我呢。”
　　“少爷……”林轩心中感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奴仆命贱，向来只供主子差遣使唤，从不曾有人真心关心过他是否委屈是否开心。
　　“别像个女人似的，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桑洛语气平静的说完，摆手让林轩退下。
　　确定林轩已经走远了，桑洛才撑着床沿起身，走到铜镜前撩开内衫。没有皮开肉绽，只有些淤青。随便抹了些金疮药，又回床上趴着。
　　刚趴下，怀中一条手帕便露出一角。拿出来握在手心，又想起了那个曾经趴在自己背上睡着的姑娘。
　　灯火摇曳，桑洛神思恍惚，喃喃道：“手帕呀手帕，你的主人是哪家姑娘，姓甚名谁呢？”
　　次日，桑府忙开了。
　　晚宴之前，桑青阳特意跑来叮嘱桑洛不许搞事情。同时差丫鬟送来了几套华服，要求桑洛穿上赴宴。
　　清一色的湖绿袍子，桑洛欣然接受了。从小到大，她都钟情于各种绿。衣裳一上身，一旁的林轩就微微张嘴，一副惊讶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所认识的桑洛向来都穿得很朴素，如今华袍加身，活脱脱一个翩翩贵公子。
　　桑洛见他如此，问道：“小林子，我这身有何不妥吗？”
　　“不不不……”
　　林轩连忙摆手，笑道：“少爷风度翩翩，走出去不知会迷死多少女人呢！”
　　被夸奖，自然心中欢喜。桑洛笑了一下，拍了拍林轩的肩膀：“走，赴宴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院门，正巧见到桑河被两个家丁搀扶着往这边走。
　　桑洛眉头一挑，刻意在原地等着，待桑河走近了，笑眯眯道：“大哥，你还好吧？”
　　昨日挨板子，桑河直接昏了过去，昨夜更是痛得死去活来，一宿没合眼，如今走路都需要人扶。他见桑洛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禁皱眉，开口讥讽道：“三弟，你院中的金疮药可真是有效啊！”
　　桑洛无所谓地笑了笑：“大哥需要吗？我可以给你一些。”
　　说着双手环胸，轻蔑地看着桑河：“今日贵客很多，大哥这样出去会客怕是会丟了爹的脸。反正今日的主角也不是大哥，大哥还是回院养伤吧。”
　　桑河捏紧拳头，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家丁，忍痛站得笔直，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样的外伤三弟能忍，我这个做大哥的岂会忍不得？我身为桑府嫡子，今日不可缺席。听爹说皇上会来，你别给桑府丢脸就好！”
　　说完忍着痛，挺直腰杆走了。
　　桑洛望着桑河的背影，想到他咬牙忍痛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轩提醒道：“少爷，我们也该走了。”
　　前厅，桑青阳正在招呼已来的宾客，见桑洛打扮得体出现，不禁微笑点头，招手让她过去。
　　桑青阳身边站着的一个宾客率先开口道：“想必这位便是学成归来的小公子吧？果然一表人才！”
　　桑青阳心中得意，表面却很谦虚地道：“哪里哪里……”
　　桑洛可没想过要在今天搞事情，她今天是来卖乖的。昨夜她就想通了，跟桑青阳对着干没有好处，只有顺着他，让他对自己好，才有机会教训害死娘亲的大房。
　　“给各位叔父伯父请安！”没等桑青阳介绍，桑洛就很乖巧地打招呼。
　　世人皆道不可以貌取人，可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对长得好看的人心生好感。来此的宾客也不例外，见桑洛生得剑眉星目仪表不凡，都很是欢喜，拉着她问东问西，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桑洛客气地一一回应，有多乖就装多乖，还提高音量，生怕后方的桑河听不到。
　　果然，桑河气得直咬牙。
　　而桑青阳见她如此懂事，则很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脸上挂着十分欣慰的笑容。他以为是昨天的家法把桑洛打怕了，趁其他人低头交谈之时偷偷问道：“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桑洛垂头道：“即便是痛得很，也不能在今日丢了爹的脸啊。”
　　如此一说，桑青阳欣慰的同时亦颇为后悔。昨日下令家法伺候，太过冲动。
　　正暗自后悔，内侍的声音远远传来。
　　“皇上驾到！”
　　“晋阳公主驾到！”
　　所有人立刻快步往外而去，哗啦啦跪倒一大片，高呼皇上万岁公主千岁。
　　瑞锦川一身绛色便服，携着晋阳的手走进桑府，大手一摆，朗声道：“平身吧！今日朕是客，无需拘礼。”
　　桑洛跟着一干人等站起身来，抬眼便认出了晋阳，不禁微微皱眉。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识之人乃是当朝最受宠的晋阳公主。虽则那日瞧见一众神秘人对晋阳甚是尊敬，可也只是猜测是哪家达官贵人之女。如今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游荡市井的假儿郎，对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桑青阳此次设宴，邀请了所有已经出嫁的公主驸马以及郡主郡马。公主们都是皇帝的女儿，却只有晋阳与皇上一起赴宴，可见其真的十分得宠。
　　晋阳同样看到了桑洛，尽管桑洛站在最后面的角落。因一早便知桑洛是桑府的公子，她并没有多惊讶。桑洛的表情隐在阴影中，她亦看不真切，只知道桑洛此刻正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