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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弄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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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向阳同学,你看够了没有?”忍了一上午,白泽终于受不了一直粘在身上的视线。
“没有。”谭向阳理直气壮地回道。
不仅如此,他还凑近闻了闻白泽身上的味道。
太近了。
谭向阳甚至能闻见白泽颈间衣领的皂角清香。
——他总是这样干干净净,既没有女孩子的体香,也没有男孩子常有的味道。
白泽皱眉,用力推开伏在他身上的谭向阳,“你是狗么?”
谭向阳回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你昨天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他问。
“昨天?”白泽想起了昨晚的诡异场景,“我见鬼了。”
他看着谭向阳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又补上一句,“字面上的意思。”
谭向阳的样子既惊喜又小心翼翼,“你、你也能看得见……那个?”
白泽点了点头。
也?难道说谭向阳能看得见鬼?然后因为他时常和谭向阳在一起,所以也沾了点见鬼的能力?
谭向阳脑子还有些懵,他冷静下来后问道:“你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谭向阳与白泽相处一年了,期间没发现白泽能看见鬼。
因为诚如他昨日所说,这所学校里死去的冤魂很多,所以总有几只鬼喜欢在教室里飘来飘去,谭向阳已经好几次看见白泽被鬼穿透过身体了,甚至还有个喜欢恶作剧的鬼用舌头舔白泽的脸,而白泽却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白泽能看见,一定不会置若寡闻。
谭向阳相信一个洁癖症+强迫症晚期的人的病情严重程度。
“昨天第一次看见,大概是托你的福。”白泽止住了谭向阳着急解释的话语,“你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毕竟我的好奇心也没有那么多。”
“那你现在能看到吗?”谭向阳追问。
“现在?”白泽不明所以。
谭向阳挑眉,指了指上面,说:“比如现在你头顶上倒立着一只鬼,它认为阴间和阳间的世界是相反的,坚持倒立行走。”他又指了指旁边被阴影笼罩的草坪,“又比如,这只鬼以为自己是蘑菇,已经蹲在哪儿一动不动一上午了。”
“……我只看见了天花板上的脚印,以及,怪不得那块草坪今天突然秃了一块地方。”白泽艰难的动了动喉头,“现在的鬼已经强大到白天也能出来行走了么?”
原来鬼也会得精神病吗?
这个世界真可怕。
“并没有,事实上就我所知,这些鬼都是对人毫无直接生命威胁的,并且不能直接接触阳光。但这些白天能够出现的鬼,灵力一般都比较强大,你看不见他们的灵体实属正常。”谭向阳解释后,又分析道,“你现在因为我的缘故有了这种能力,但可能是能力刚刚产生还太弱,只能够看见弱小新生的鬼,这种能力可能会增强也可能会消失,这都是说不定的事。”
“……哦。”鲜少看见谭向阳一本正经的样子,白泽表示有些不习惯。
谭向阳懵了一秒,继而纠结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吗?你不怪我吗?因为我的原因才让你被迫看见这些恐怖的东西……”
他的语调怪异,神情说不出的奇特。
“阴阳眼吗?”白泽打断了谭向阳的话,“你的眼睛是阴阳眼吧。”
白泽的身子微微前倾,微凉的指尖在谭向阳的眼角轻抚,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白泽想起那本泛黄的古书上记载的鬼神之说,但谭向阳的并非是异色虹膜。
他的眼睛是偏琥珀色的浅淡,在阳光下如琉璃般澄澈透明。
谭向阳一滞,沉默片刻,算是默认了白泽的话,半晌才开口说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呢?为什么偏偏只有我能看见呢?”
“说出的话被当做谎言,没有人能理解,被别人讨厌畏惧,视为异类。”
“我的存在算什么?人不人,鬼不鬼,被世界所排斥、抛弃。”
“有时候,我真想挖掉这双眼睛啊。”
所以,在知道他也能和他一样看见这些,内心才会不可抑制的滋生出窃喜么?
白泽漫不经心的想着,人类,真是有趣呢。
谭向阳低着头,斜长的刘海在侧脸留下晦暗的阴影。
任谁也想不到现在说这些话阴郁可怖的人是平时阳光痞气的少年,但此刻的谭向阳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撕开了开朗的伪装,露出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如果一个人愿意在你面前展现出内心阴暗丑陋的一面,大抵算是倾心相交了吧。
迷茫、痛苦、孤独、委屈、愤恨、不甘、嫉妒、扭曲……
白泽深吸了一口气,这种通过他人感受到的负面情绪如同罂粟一样让他为之着迷、欲罢不能。
真是太美味了……想要,还想要更多……
但是,不行。要忍耐,忍耐……享用的太多就很难戒掉了呢。
果然还是要去多吸收一些温暖阳光的正能量比较好,虽然味道太淡。
白泽竭力按耐住内心的渴望和躁动,平静下来耐心地听他说完,才开口道:“你以为这是上天对你的惩罚?”
“难道不是吗?”谭向阳反问。
“这可是上天赐你的礼物呢。”白泽淡淡的说。
他的喉咙里溢出嘶哑的笑声,“让我痛苦的礼物?”
痛苦么?
白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是谭向阳太贪心了吧。
“你没有被世界所抛弃,正相反,你可是拥有了两个世界呢。” 白泽轻笑,“这样说来,你可是世界的宠儿呢。”
谭向阳低低的嗤笑一声。
白泽语气里满是兴味,“我觉得很有趣呢,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中午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然而澎湃的流行音乐一起,身体便又会兴奋的蠢蠢欲动。
白泽脱下外套,卷起袖子,左边的嘴角向上一挑,干净的笑容性感又帅气。
他撸起袖子,精瘦的胳膊上覆上一层薄薄的肌肉,他的身体随着音乐尽情的摆动、舒展,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
谭向阳第一次看到他跳舞的时候就说,这是白泽最有男子汉魅力的时候,也是最有人味儿,没有距离感的时候。
“辛、辛苦了!”白泽头一偏便看到一瓶矿泉水被一双细嫩柔软的手高举着递到他面前。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就是太害羞了。
“谢谢。”白泽接过水,回以一笑,有些无奈。他还记得这个女生,她叫夏蔓茹,是社团里的开心果,和每个人都相处得很愉快,只是每次一看见他,便会涨红了脸,连说话也不利索。
“没、没关系。”夏蔓茹脸一红,低着头跑远了。
白泽仰起头,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少许清水沿着嘴角,自下颔坠落滴至锁骨,然后隐没在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衣领。
他一改往日的优雅斯文,却该死的迷人。
当白玉染上红霞,汗珠滑过肌理,没有人不会被吸引。
白泽一转头,便看见一直盯着这里的瘦小少年。
少年被白泽看的一僵,继而缓慢而又紧张地走近白泽跟前。
“请问……这里是街舞社招生处吗?”
白泽“嗯”了一声,气息不稳,还带着有些可爱的鼻音。
少年有些发怔,白泽还在喘气,呼吸间,不,整个人身上都发出灼热的气息。
就算少年和他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还能感受到涌动的热气,蒸的少年面上发热。
“是来报名的吗?”
少年拘谨地点点头。
“喏,填完那张报名表交给团委就行。”白泽指着旁边桌子上的一堆纸笔,抱胸倚靠在树旁。
少年弯下腰伏在桌上,白泽的阴影便轻而易举地能笼罩住他,更显得……弱小。
并不是健康的瘦削或普通的瘦弱,更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或是作息导致的不健康。
通常这样的人看上去都是有些阴沉孤僻不讨喜的感觉,但是这个少年却很爱笑,笑容柔软得一塌糊涂,很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少年将报名表填好,却没有离开,而是直起身微微仰望着白泽,腼腆道,“学长,我不认识团委办公室。”
他比白泽矮了一个头,说话时更要微微仰着头,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
少年的眼睛湿漉漉的,让白泽想起在他如今上下学的必经之路的一个巷子里的一条流浪狗,一遇见他,也是用这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便忍不住的蹲下喂食。
他对着这样的眼睛升不起一点拒绝之意。
白泽想着,也许今天放学回家可以看看那条流浪狗。
“我带你去吧。”白泽接过少年的报名表扫了一眼,他的字迹清隽,和白泽有八九分的相似,如果刻意模仿,几能以假乱真。
“我叫纪凯乐。”他紧张地看着白泽,神情间透着微妙的期待。
“我叫白泽,是街舞社的老社员,比你大一届。” 白泽放缓了语气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是我很吓人吗?”
“不是!”纪凯乐飞快的否认道。
他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学长很厉害,我听说过学长的名字呢。”
“叫我白泽就行。”白泽有些不习惯。
纪凯乐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听话的改口,白泽也就随他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外表温良乖巧的人,在某些地方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固执呢?
比如说纪凯乐,比如说他。
“你为什么报名街舞社?”白泽问道。
今天才是他们街舞社招生的第一天,新生大多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社团的名字,就算看到招生处之后感兴趣,也会先回班了解情况,基本没什么人立即来报名。
更何况看样子,纪凯乐还是一个人来的。
除非纪凯乐听着音乐,看着他跳舞,一时热血上涌,脑袋一拍就决定了。
但他并不像冲动的人。
“因为我看到了学长啊。”
纪凯乐又用他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白泽。
“我看了去年学校元旦晚会上学长表演的视频,还有一些在同学之间流传的学长跳舞的视频,很喜欢学长。所以就想和学长一样学街舞了。“
他低垂着睫毛,掩住黯淡的眸子。
“开学的时候学长还帮过我一次,学长不记得了吧。”
“……啊,抱歉。”白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无措,他很少有这种感觉,而一般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都是因为他的记忆。
这种时候,他只能选择道歉和沉默。
白泽又一次的从必经之路上的巷子里走过,他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它不在。
墙上有黑影掠过,远处有叫声传来……但都不是它。
即使白泽忘记了它,但他相信如果它在的话,自已一定能够认出来。
因为它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一看便会忍不住心软的。
但是没有,他没有看见。
也许它离开了这里,也许它没有再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但无论如何,对于白泽来说,它都已经不在了。
它被白泽弄丢了,随着那忘却的记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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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的日记:
我把它弄丢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