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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情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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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耳边的几声轻响让白泽抬起头来。
纪凯□□过玻璃就能看见白泽脸颊一侧被压出的红印儿,头上还有一撮毛翘在顶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爱。
白泽睁着一双略显迷蒙的眼睛看着他,显然还迷迷糊糊的不在状态。
纪凯乐回过神来,在窗外摇了摇捧着的一个文件夹,向白泽示意有事儿。
白泽轻手轻脚地从后门出来,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打扰到学长了吗?”纪凯乐歉意地看向白泽。
“不,没有。”白泽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从午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纪凯乐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白泽,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写的街舞社宣传部的计划表,想让学长看看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白泽愣了一下,离交计划表的时间还有四五天,没想到纪凯乐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
白泽忍不住夸了一句,“学弟真是勤奋上进。”
他指了几处格式上的小错误,其余地方并无不妥。
纪凯乐突然看着白泽的教室问:“这些千纸鹤是……?”
白泽眼神柔和的看着挂在天花板上一串一串的千纸鹤,“这些啊,是我们班心灵手巧的女生想出来装饰教室的点子,全班都要一起折呢。”
他的眼神一暗
“学长也会吗?”
白泽摇了摇头,“我以前好像折过,但不记得了。”
纪凯乐抿着嘴沉默,又看着白泽指了指他座位旁边的翘着二郎腿的男生说:“多亏了这家伙教我,我才勉强折了三四个。”但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折不起来了,得不厌其烦的手把手教,还不一定会。也许在手工这门课上,白泽是最笨的学生。
“……这样啊。”纪凯□□过玻璃看向白泽所说的人,不经意和谭向阳对视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袖子里的拳头捏得骨节发白。
送走了学弟,白泽回到座位,便见着谭向阳看着纪凯乐离开的方向。
“他就是你说的可爱的小学弟?”
“嗯。”
“你最好不要和他靠太近。”
“怎么了?”
谭向阳皱着眉头,想着刚才纪凯乐用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的一眼,撇了撇嘴,“病病殃殃的,阴着个脸,一看就让人觉得不舒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胡说什么呢!”白泽轻斥了一声。
谭向阳被白泽一驳,也来了脾气,“谁胡说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谭向阳,你发什么神经?”白泽沉下声音不悦道。
谭向阳态度软了下来,扁着嘴委屈道:“你这些天都不给我补习了,光顾着那个小鬼!”
也许是白泽知道了他不为人知的最真实的一面,谭向阳便粘他越发的紧了,就像连体婴儿一般。
“也就只有每周社团活动的两天而已。”白泽耐着性子解释说,“纪凯乐他父母双亡,被远房亲戚收养,身体又不好,我作为学长,当然要多关照一下他。”
谭向阳听罢也闭上了嘴。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千纸鹤有些不对劲儿?”白泽蹙起眉,就算他不记得原本折的千纸鹤是什么样子,但才挂上不久,想也知道不可能会变得有些混乱,纸质的翅膀也有些下弯……种种痕迹,更像是被什么人/鬼动了。
“是有些不对劲。”谭向阳随着白泽的目光看去,也附和的点点点头,“可能是因为被经常在天花板上倒走的鬼给碰乱了?”
白泽抽了抽嘴角。
“话说这些折千纸鹤是谁提议的?”白泽突然问道。
谭向阳顿了顿,才缓缓说道:“……程思思。”
白泽也倏然沉默了下来。
程思思,18岁,因车祸去世。
他对于程思思这个女孩儿并没有记忆,却仍对她的逝世感到可惜。
人生才刚刚踏上旅程,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就已经被迫止步于此。
他为此感到可惜,就像可惜花朵还未绽放出它应有的美丽,却已经凋零。
也许是觉得白泽的情绪太过平淡无波,让谭向阳忍不住怀疑他是否已经忘掉了这个才离开不久的女孩儿,或是他天生凉薄、冷漠无情。
“她上学的时候出了车祸,当时她车上还有几串千纸鹤,准备挂在班上的,但是被血浸湿了。”
谭向阳一向不与女生一起玩,和程思思的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学关系,并没有什么交情,但谭向阳相比其他女生更关注她。如果说程思思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大抵就是她暗恋白泽吧。
程思思喜欢白泽,这件事只有谭向阳一个人知道,她掩饰的很好。
她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用余光看着白泽,然后在别人发觉之前收回目光;她会在白泽发言的时候聚精会神的听着,甚至有时会发傻的记下来;她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经常向白泽借学习笔记,然后每次的考试成绩排名他们的名字都神奇的连在一起;她会在校运会嘈杂的气氛中为白泽呐喊助威,借着后勤的名义递上一瓶矿泉水;她会将白泽设置为“特别关心”,白泽的每一条说说都有她的点赞……
程思思的喜欢这样的明显,却奇怪的除了谭向阳没有任何人发现,包括被喜欢的白泽。
然而就算喜欢的再深,她还是没能将这样的心意传达给白泽,也再没有机会亲自传达了。
谭向阳是这段无望的暗恋的唯一知情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始终没能将这件事情告诉白泽,而是选择闭口不言。
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希望白泽不要那么快忘掉程思思,仿佛毫不在意就像忘掉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影响。
这明明是程思思一个人的单相思,谭向阳这个旁观者却好像和她尝到了一样的味道。
甜蜜而苦涩。
“路边有个小娃娃跌倒啦,
哇啦哇啦哭着喊妈妈。
我快快地跑过去,
抱起小娃娃呀,
高高兴兴送他回了家……”
旁边有个女生的手机里放出了这首歌,白泽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这是什么歌?”白泽上前问。
“这个啊,是我们舞蹈考级跳的儿歌。”女生解释道。
“程思思也报了舞蹈的考级,出了这样的事,你们那一组缺了一个人会有点麻烦吧。”谭向阳在一旁说道。
“嗯,冷不丁少了个人,我们都不习惯呢。”女生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这几天我们总觉得她还在世一样,每天晚上,我们宿舍好像都能听到敲墙的声音。那是思思的习惯,她睡不着的时候,总喜欢敲墙。”
晚自习过后,白泽拉着谭向阳留在了教室里。
“你快点,我还没洗澡呢!”
“再等等。”白泽说,“把灯关了,不要开灯!”
“等什么?大晚上的等鬼吗?”
“……可能吧。”白泽微仰着头,看着顶上一串串垂下来的千纸鹤,“我总觉得,如果我走了的话,一定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谭向阳安静了下来,陪他一起等着。
“你说,鬼能看见人吗?”
“应该能吧。”
“那鬼有生前的记忆吗?完整的。”
“或许。”
“这样啊,那她为什么看不见我呢……”白泽喃喃道。
楼道里隐约出现了欢快的歌声,教室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明明没有风,挂在天花板上的一串串千纸鹤却飘荡了起来,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白泽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她好像在找些什么。
“程思思?!”谭向阳一惊。
白泽看得模糊,但谭向阳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正是逝世不久的程思思!
“她在找什么?”
变成鬼魂的程思思似乎没了记忆与神智,她没有章法的到处乱飘,绕着千纸鹤,一圈又一圈。
“……程思思?”白泽低低的唤了一声,却没想到她动作猛地一顿,蓦地安静下来。
白泽抬头看着头顶上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在空中打着旋儿,想起不久前谭向阳说的被血浸湿的千纸鹤……程思思的千纸鹤。
“程思思的千纸鹤呢?”白泽看向谭向阳。
谭向阳一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从教室角落的一个课桌里找到了几串千纸鹤,递给白泽,冷不丁地说:“听说,每只千纸鹤都承载了折纸人的心意。”
白泽怔怔看着手中的千纸鹤,洁白的翅膀上沾染了黑红的血迹。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少年清越的声音认真且郑重。
空中似乎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笑,随着白泽唇角溢出的一声叹息而消散。
“是残念,不是鬼魂……”谭向阳突然想了起来,“人临死前心有挂念会凝聚而成形成残念,带着残缺的记忆和神智,靠着执念滞留阳间。所以她才没有生前完整的记忆和完好的神智。”
“那她现在呢?”
“……消失了。”
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成为鬼魂的,而残念也不会存在很久。
谭向阳看着白泽神情复杂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她看着我的时候。”白泽垂下眼帘。
一个人若是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当她用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无论怎样竭尽全力都是无法遮盖其中的情愫的。
当白泽想要折一只千纸鹤的时候,却总是忘记该怎样折。
——也许是因为他没有想要传达心意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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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的日记:
情之一字,当真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