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情痴不可医（宝莲灯前传）》一领淡鹅黄

6、第 6 章

　　由着修竹喂了几勺水，寸心方才抽噎道：“都是那杨戬，明明要给我喝水的，怎知一言不合，竟放下碗就走了。哪有他这么照顾病人的？”

　　修竹抿嘴一笑道：“我看哪，那杨公子倒蛮会照顾你的。” 见寸心瞪她，修竹赶忙又道：“先时在县衙，我在外间等候姐姐，只见灯火明灭不定，心知不好，忙进屋看时，你已经昏厥在地。那吴县令虽也命人去请大夫，可是我们身份特殊，我知道姐姐定不愿让凡人医治，因此特地请县衙派人将你送回医馆，这才又请了杨公子过来。”

　　寸心嘴一撇道：“他来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只知道气我。” 修竹放下水碗，又扶寸心躺下，方才道：“你昨晚路上不是说，杨公子与你同为玉虚门下，颇有道术么？我心想那邱洪乃是厉鬼，姐姐既然为厉鬼所伤，那杨公子必然有办法医治，却不料还真的请对了。”

　　见寸心诧异，修竹一笑道：“姐姐中的是箭伤，因此先要挖出那箭头。可你当时昏迷不醒，我们怕你挣扎，因此请杨公子坐在榻边抱住你......”

　　寸心一惊，随即面现酡红：“你说......他抱住我？” 修竹却不察觉，挑眉道：“真的，要不是他将姐姐手臂揽住，你当时痛得颤抖，我还真怕取不出那箭头呢！” 她起身去铜盆里拧了一把手巾，一边给寸心擦脸，一边又道：“姐姐当时疼痛难当，挣扎又动不得，竟然一口咬在杨公子肩头，他也真个能忍，哼都没哼一声。”

　　寸心听罢半晌无言，修竹以为她累了，遂放下帘栊，轻轻掩了门出去。这里寸心心绪不宁，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挣扎着起身，批了外衣，刚打开门，却见杨戬立在门口。寸心吃了一惊，杨戬却一把扶住她左臂问道：“我以为你睡了，有事么？” 寸心抿抿嘴唇，轻声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说罢转身入内，杨戬也只好跟了进来。

　　寸心坐在榻上，垂首沉吟了片刻，方道：“杨戬，你之前说我们并不熟识，是骗我的吧？” 杨戬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少倾才道：“你现在有伤，不宜心思忧劳，这些事以后再说。”

　　“以后？” 寸心一哂，“你若肯说，当日初见我就说了，何必等以后？又或者......” 寸心秀眉轻皱，“你记恨我以前得罪过你，所以你不愿相认？”

　　杨戬叹气：“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以前......真的没什么。” 寸心起身走过去，偏着头看他：“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你和我，我们......” 杨戬被她盯的通身不自在，闪身踱至窗边，又道：“你且安心养伤，其余一概不要劳心，邱洪的事我会解决。”

　　原来今早一安顿好寸心，杨戬就亲至县衙，先拜见了吴县令，又在琼芳屋内设下数道禁制，吩咐若有异动及时来报，寸心醒来见到他时，杨戬已经奔波了一个早上，方才回了仁济堂。

　　寸心立时面有愧色，嗫嚅了半晌才道：“原是我轻敌了。我只当邱洪是寻常冤鬼，却不料他身怀宝弓，竟连我护体真气也挡它不住。”

　　杨戬道：“我原也道那邱洪不过是无主孤魂，想着用法术逼出箭头即可，谁知看过伤口，方知邱洪所持不是一般兵器。后来取出那箭头细看，方知此弓厉害，非寻常法术能敌。不过你莫要担心，我已在路姑娘屋内画了几道符咒，先制住邱洪，再徐图他法。” 他这么一说，寸心更加汗颜，垂了眼帘，抚着受伤的手臂道：“都是我不好，总给你添麻烦。” 杨戬微微一笑道：“无妨，只要你顾好自己，我便万事无忧。”

　　话音未落，二人俱都愣住了。明明彼此才见面不过数日，哪里来的“总”添麻烦？寸心越发疑惑，若说自己口误，那杨戬的答话便更无从说起。她抬眼看杨戬时，只见他也望过来，两人目光一触随即分开，各怀心事半晌无言。

　　沉默移时，寸心方道：“听修竹说，我方才......咬伤了你的肩头。” 杨戬摇头道：“不妨事，也没咬着。” 见寸心无话，杨戬道声“你好生歇着”，一面走了出去。

　　谁知县衙那边一连几日都平静无波，修竹说，莫不是姐姐的剑气厉害，吓走了那邱洪？寸心倒觉得是杨戬的符咒起了效用，令那鬼不敢近前。她本是龙族，邱洪的弓箭虽然厉害，却也只伤了皮肉，养了几日，伤口已经合拢，因此倒觉百无聊赖，本想照常看诊，却不料修竹说：“杨公子走时吩咐，教姐姐好生养伤，不许劳累。” 因此竟不许寸心坐堂。

　　寸心气得嗔道：“他是你哪门子的公子？不过是个过路人罢了，你竟好似得了圣旨一般！” 那修竹却扮了个鬼脸道：“你看他是路人，我倒看他是姐夫呢。” 说罢也不等寸心答话，一扭身跑了。寸心无奈，只得坐在房内看书。只见窗外一阵脚步响，寸心只道是杨戬返来，门一开，却是哮天犬。

　　那狗儿站在当地，先看了看寸心的脸色，笑道：“三公主，你看去好多了。” 寸心笑着让座道：“难为你天天来看我，你主人呢？”

　　哮天犬搔搔耳后：“我也不知道主人去了哪里，他拿了那箭头，说是去请教什么人，也不教我跟着，只吩咐我每日常往仁济堂来，说是修竹有骨头汤给我喝。”

　　寸心“喷”的一笑：“你主人对你倒不坏，人走了还惦记着你的汤。” 哮天犬嘿嘿一笑：“主人对我自然是好，只是他太忙，哪像从前三公主在山上的时候，顿顿都少不了我的骨头。”

　　寸心呼吸一滞，连忙追问道：“我们之前在昆仑的时候，常常在一起？” 哮天犬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啊三公主！怪不得主人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前你每天送饭来金霞洞，我们一起吃了，主人又送你回普陀山。不过......” 他皱皱眉，“每次他都二更天才回来，按说普陀山到玉泉山也没那么远，驾云的话，片刻就到了。我等啊等啊，等的都睡着了，才听见他进门。”

　　寸心手内的书跌落案头，原来她和杨戬不但是熟识，而且很可能还曾经十分亲密。可是既如此，为什么杨戬绝口不提，自己又全无印象？她觉得脑海里的记忆就如同一册画了绣像的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翻到一页，却发现中间至关重要的几章被抽了去，心下顿时烦躁起来。

　　“三公主，你什么时候再做肉骨头给我吃吧？” 哮天犬笑得眉毛眼睛挤成一团，满怀期待的看着寸心。那龙女仿佛自睡梦中被惊醒，忙道：“骨头？哦，肉骨头是吧？这有何难。” 她明眸一闪，微笑道：“我记不得怎么做了，你细细的讲给我听，你从前吃的时候，都觉得什么骨头做出来好吃，又放些什么作料，我好去采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