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情痴不可医（宝莲灯前传）》一领淡鹅黄

5、第 5 章

　　回到医馆已经是掌灯时分，寸心刚一推开门，就见修竹忙忙跑来问道：“姐姐去哪儿了？路大叔今儿晌午就来了，等了你三个时辰。”寸心看时，只见堂屋里一位老者焦躁地来回踱步，一眼看见寸心，忙上前一揖到地：“姚姑娘，求你救救小女！”

　　寸心连忙侧身躲过他的大礼，温言道：“路大叔，我昨日去县衙看过令爱，她脉象平和，，身上只是一些......伤损，应该不日就能醒来。” 那路秀才顿足道：“要只是伤损就好了！昨日你去看诊，我就在前厅同我那贤婿坐等，谁知你才走，小女就醒过来了。”

　　修竹忙道：“醒来不就好了么？” 寸心摇摇手，示意她不要插言。只听那路秀才又道：“我忙进房去看，小女见了我，哭得梨花带雨，只说她命不久矣。”

　　原来那琼芳前晚伺候县令安歇之后，自卸了簪环也睡下。朦胧中看见前夫邱洪走来，向她怒目而视，骂道：“我当日临终的时候，你怎样应承我来？你说你决意守节，绝不嫁人。” 那邱洪愤愤不平戟指吴县令道：“如今你贪图富贵，再醮于这狗官。我尸骨未寒，怎能容你二人风流快活！” 说罢取下背上弓箭，朝着吴县令抬手就是一箭。

　　琼芳大惊，忙抢身于前，想要阻挡，结果那箭正中琼芳咽喉。琼芳在梦中疼痛欲死，那邱洪尚不罢休，破口大骂：“你这贱人，我对你手下留情，你竟然还护着这狗官！” 抓住琼芳的手臂拖行了数尺，见琼芳苦苦哀求，那邱洪按下怒气，恨恨道：“想我留下那狗官性命亦可，你弃了这肉身，同我一起去幽冥地府，我夫妻转生为人，再续前缘。” 琼芳哪敢不从，只哀求说家中尚有老父，若不见上一面，死也难瞑目，那邱洪遂定了三日为期，悻悻去了。

　　这琼芳昏昏沉沉，满心只要醒转过来，却无奈那邱洪不时来在身旁哭骂，正凄惶无助时，那邱洪忽然大惊失色，须臾消失不见，琼芳体弱不能睁眼，只听嬷嬷的声气道：“姚姑娘这边请。”

　　那路秀才哭道：“姚姑娘走后，琼芳终于醒转，我们父女抱头痛哭了一场。我只道琼芳从此醒了，寻个道士给她驱驱邪气也就罢了，却不料说了片刻，琼芳眼珠一翻，只叫了声‘爹爹’，就又昏死过去了。”

　　路秀才忙与闻声赶来的吴县令计议一番，亏得那吴咸之见多识广，料定必是寸心有什么地方能克制那邱洪，所以他才忙不迭暂避一时，遂嘱咐路秀才前来仁济堂寻寸心驱鬼。

　　修竹听罢，在旁哂道：“那死鬼当然怕我姐姐，我姐姐是......” 寸心忙暗中掐了她一把，又向路秀才道：“路大叔稍安勿躁，我也不知那鬼为何怕我，不过若能救令爱一命，也是功德一件，我当前往一试。”

　　寸心虽然是龙族，所到之处百兽拜服，妖鬼退避三舍，却从未试过斩妖除魔，当下摘了壁上清霜剑，携了修竹星夜前往县衙。及至到了后堂，见过县令吴咸之，那吴县令最信鬼神之说，还事先预备了黑狗血，白公鸡，驴蹄等物，寸心吩咐一概不用，命修竹陪着路秀才，自将了清霜剑去往内室。

　　那琼芳依旧昏睡在榻，寸心刻意敛去真气，等了半个时辰也未见异动，正睡眼昏昏，忽然一阵冷风掠过，案头烛火将息未息之时，一个戎装青年立在了榻前。那青年头戴兜鍪，顶竖长缨，身着细鳞明光铠，背后背一张宝雕弓，腰间箭壶内有羽箭数只。寸心尽自早有准备，仍然惊得汗毛直乍，颤声问道：“你......你就是邱洪？”

　　那青年微微侧头，斜睨了寸心一眼道：“我以为是什么厉害的神仙，原来是个龙女。” 寸心呛声道：“你不去地府投胎，却来这里缠人，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那邱洪转过身来，苍白的面上青筋凸起，皮下如有数条蚯蚓在蠕动，上一双眼布满血丝，阴测测的看着寸心。

　　寸心不防他面相如此骇人，强忍住了尖叫的冲动，紧紧握住了手中剑鞘，定了定心，方才放缓声音问道：“邱洪，我知你英年早逝，留下娇妻美眷，并不甘心。但你和琼芳已然天人两隔，何必苦苦纠缠呢？不如你自去投胎，也许来世更有......”

　　“我不要投胎！” 邱洪厉声道，“我与琼芳两情相悦，又有海誓山盟，她应承了我，在我身后守节不嫁，待终天年之后，我二人相会于奈何桥上，一同往生。”

　　“邱郎......” 榻上的琼芳已经醒转，哀哀求道：“我本也立志不移，无奈父亲收了官人的聘礼，他又是父母官，我怕累及老父，因此才上了花轿。及至到了这里，官人对我百般温存，我......我就......”

　　“你这贱人既不能自裁以全名节，不如由我亲手结果了你！” 邱洪恨得咬牙切齿，转身就要去掐琼芳。那琼芳向榻内闪身的功夫，寸心已经一个箭步挡在了她身前：“邱校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早逝皆因命数不偶，她却尚有天年可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放了手投胎去吧！”

　　那邱洪哼了一声道：“你说的轻巧，我若不走呢？”

　　“你若执迷不悟，我只好替地府的无常收了你，送你去阎君跟前销案。” 寸心手中清霜剑“蹭楞”一声出鞘，直指邱洪眉心。

　　那邱洪冷笑一声，摘下背上雕弓，搭上一箭对准寸心道：“你自恃是龙神地仙，降服我一介冤鬼绰绰有余，我要不教你知道我宝雕弓的厉害，也不算百代神射之后。” 说罢只见金光一闪，一只雕翎羽箭破空而来，寸心忙举剑拨打，却已经慢了一步，那箭正中她的右臂，寸心只觉臂上被打了一拳似的疼痛难忍，几乎丢了清霜剑。

　　那邱洪见寸心中箭，狞笑一声上前来拉琼芳，寸心情急之下将剑换至左手，奋力朝邱洪掷了过去。那邱洪虽有宝弓在手，却奈何不得龙族神兵，一闪身便消失在虚空里。寸心堪堪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已经昏倒在榻边。

　　寸心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人将她抱起，放在了软榻之上。她渐渐醒来，方觉右臂疼得锥心刺骨，一睁眼，却见榻边坐了一人，身躯略略前倾，正在检视自己臂上的伤口。那人背着光，神色晦涩难明，寸心一时也看不清他的脸，半晌只听他叹了口气道：“你几时能改掉这莽撞的毛病？”

　　是杨戬！寸心心内一动，待要说话，喉咙却如火燎一般疼痛，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杨戬见她醒了，也不说话，扫了寸心一眼，细细将她的伤口包好，自转身走了。寸心胸中一阵委屈上来，眼泪已经涌出眼眶，刚要抽泣，只见杨戬转身回来，手内却多了一碗水。

　　杨戬先将水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又过来小心的扶起寸心，在她背后垫了几个软垫，教寸心靠住，方才拿起水碗，送了一勺水至她唇边。

　　因见寸心眼内有泪，杨戬温声说道：“先饮一小勺润润嘴唇，你刚醒，不能喝太多。” 寸心扭过头，也不看他。杨戬垂眸叹道：“你臂上的箭头已经取出，等你略好些，我帮你运功调养。” 说罢放下水碗，自出屋去了。

　　寸心见他离开，心内越发酸涩上来，不一时竟呜呜咽咽的放了声。修竹推门进来时，以为她伤口疼痛，忙走过来问道：“姐姐，你伤的不好么，怎么倒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