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重生）》木丁白

7、猜的

　　双儿喂完孩子后再次凑过来，再次喃喃道：“您这倒是个巧法，用脐带线代替羊肠线，管用吗？您太厉害了，一施针，产妇就停止大出血。听说古……听说妇人难产九死一生，少有能母子双全的，您是怎么做到的？西岭真有个神医么，他（她）真是您师父？”

　　林止顿住，沉声道：“你懂得真不少。”

　　双儿立即闭紧了嘴巴。

　　看林止仔细剪着脐带，这手艺打眼一望就知是技术极高超的好绣娘。剪成之后恐怕还得用药硝成可用的线条吧，到底是咋整的呀？太神奇了有没有？就算真的能成，她这速度，这熟练的手法，没个三五年……

　　看着看着，双儿突然回过味来，满脸的惊异：“姑娘！您也知道羊肠线？”

　　声音不小，把老稳婆给惊醒了。一醒来就朝林止猛磕头，连带着压抑的哭声。

　　林止只有腾出手拍了拍稳婆，示意她别乱动。这才朝双儿点头：“知道，师父教过。”

　　“姑娘，您的神医师父呢？”

　　“死了。”

　　双儿犹如死了娘，一脸痛色，又问：“初时您剪刀上抹的是什么？”

　　“削肉见血时必在器皿上涂沫的药油，其中有蛇床子硫磁滑石粉和硼砂，所以遇血会变成白色。”

　　“也是您师父教的？”双儿并不懂那些药的用处，只听说古代医生们应该没有这么讲究。

　　林止再懒得回她，开始硝肠线。怀里就似藏着个万宝袋，各种小巧精致的药石工具一件件往外掏。双儿本沉醉在百感交集之中，此时难免分神：敢情她那“雄伟”全是假的，真有她的，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许是周远季有吩咐，马车渐渐缓了速度，他也熬好参汤掀开一个口子递进来。老稳婆忙不迭地接住，见林止没有指示，踌躇一会儿，便小心翼翼的给厉王妃慢慢灌下，没听林止喊停，便知道做对了。

　　若不是亲眼见到，老稳婆真不敢相信熟睡的孩子是有气儿的活人。

　　银针扎穴扩宫口、切阴助产、原来不是神医罗的谣传，想必枯骨生肉也是不假吧？阿弥陀佛，是厉王在天有灵呢……可怜呐，老稳婆一边喂参汤，一边悄悄抹了一把泪。如今这世道，穷人难，贵人们也艰难啊。

　　最后一丝余晖快消失在地平线时，双儿把能找着的夜行灯笼全点着了，林止操作起来并没受阻。

　　快到厉王府了，林止终于成事，揉揉僵硬的脖子，预备缝合。双儿忙弯腰配合打下手，脑子里乱糟糟的。

　　伴随着一声惊呼，厉王妃睁开了眼睛。

　　“孩子……”

　　“孩子在这里。”双儿赶紧送过去。

　　“娘娘，您还需再忍忍……”

　　“啊！痛！”
　　........

　　厉王府，三个朱红大字高高悬挂，门前的石狮子布满烟尘，狮眼都显得混浊疲惫。

　　“吱呀——”门开了。

　　踏进门，门内跪满了一地的婆子丫鬟和小厮，个个目露笑意，却挂满泪痕：“恭迎娘娘回府！”

　　御卫终于接回厉王妃进宫复职去了，人一走，王府似活过来一般，当头的四个婢女和两个妇人齐涌上来。哭喊着娘娘娘娘小姐小姐，好不凄惨。

　　现在还叫小姐，待会儿赐封郡主的圣旨就该下来，厉王府也安全了。

　　“功高震主，不得善终。”这八个字突如其来钻进林止的耳朵，这是前世周远季在婚后说过的话。

　　而这时，周远季却在说：“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周某谢姑娘救命之恩。”入医流的女子，名讳也就讲究不得了，他自认并不唐突。

　　“不谢。尚达不到救命的地步。”

　　“姑娘有所不知，周某一家依附厉王府而生，家父作为军医也已亡故。王妃和郡主的命即是周某母子的命。”

　　想到前世的周母，林止神色不由松了松。前世，总是有爱怜她的人，这个人却是她的婆婆。即使成婚十年未诞下一男半女，也不准有庶子庶女出生，且爱她如初。可是，周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早有意中人，刻苦铭心地愿意等那人，十年不生子，只想生和那人的孩子？

　　十年之内，宫里出生了二十二位皇子十七位公主，有一大半当归功于“周远季的”精湛医术。林止还能不知自己的夫君到底能不能生？

　　挣脱出回忆，林止认真说道：“林止，年十七，未定亲，杨州人士，亲族俱亡，只余一下落不明的堂兄在世，家师如行内传言一般已仙去三年。”

　　周远季一愣，不明白她这是何意。双儿莫名地想笑。

　　不算完，林止继续道：“一年前在护国公夫人的秋宴上偷碧玉八宝环，且被捉住的女子正是在下；一月前在太平寺惊了三皇子的女子也是在下。”

　　周远季眉间那丝郁色终于换成惊讶，这几天林止让好些人惊讶了，她淡淡投去一眼，细看周远季还有一丝掩藏住的鄙夷，若不是和他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还真不可能察觉出来。

　　双儿不笑了，慢慢靠近林止，轻轻扶住她手臂，道：“姑娘，王府的姐姐们还等着我们呢。”

　　二人飘然而去，独留下一脸怔怔的周远季。他两指点点下巴，搞不懂哪里得罪了林止，为何她一身的戾气。生平还从未有女子对他如此冷淡，就连男子也没有。

　　怪哉。

　　望着四处忙碌喜气洋洋的府中下人，他百思不得其解。

　　厉王在世时长居北方，京中早年住过的府院荒废许久，王妃收到入京的诏书后只是草草修葺，而今人既回府，当然要好好整饬一翻。周远季也该去他父亲留下的药院看看，想到时下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便把罗神医女徒弟出神入化的医术暂且放下了。

　　何况，两个女子逃难似的进了厉王府，难道还能去别处，没什么好急的。

　　......

　　无处可去的林止和双儿被厉王妃奉为上宾，安排住进一处宽敞又幽静的大院落。

　　院子里那棵桂花树有些年头了，树皮上好几处让刀剑划过的旧印依稀可见，房屋格局和室内的摆设简单大气，很显然，并非客院，这是王府某位主子曾经的旧居。

　　“啧啧，这院子也太大了吧！”双儿低声赞叹完，发现一个熟悉的东西，在电影里时常能见到——梅花桩。

　　“是端禾世子住的宅子。”林止看了双儿一眼：“王府和王妃在北边，主殿空着，曾经这里便相当于主殿。”

　　“哇噻！”双儿不由有点小感动：“娘娘虽啥也没说，却用行动在感激姑娘啊。对了，咱们不用去拜见王爷么？端禾世子现在住哪？”

　　“没了。厉王府所有的主子你都见全了。”

　　双儿眼珠子凝住好半会儿才重新动起来。

　　王府人下交待完就急匆匆地说走了，歇下来后，双儿东摸摸西摸摸以为自己又入了梦。

　　瞧桌上放着的好料衣裳和姻脂水粉，各种时令瓜果一应俱全。她整整两个月没有沾腥味，更莫说水果，真真是看得人眼冒青光。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那臭池子边上的烂木房算啥玩意儿。还伯府，我呸！

　　双儿偏头看向换过衣衫和装束后，美得令人发指扼喉窒息仙光四射的林止，心下不得不感叹，美人儿，就该配这样的生活啊。

　　哎呀，十万两。双儿突然记起这茬，想想都肉疼，十万两银子什么东西不能买来使？那银子她到底还要不要去追？明明我是可以帮上忙的。背靠王爵，难道还怕一小小伯爵不成？借势！林妹妹懂不懂？

　　“姑娘，您会永远带着我的，是吧？那啥，我也懂一点医术，主要是外伤，呵呵，外伤。”双儿大口嚼着冻梨，汁水翻飞。这话是试探的开场白，下一句就是问银子。

　　林止吐了一口气，从梦中醒过来。今日实在是太累，刚一沾凳就睡了过去，仅不到半刻钟她就又做了那个梦。梦里那陌生男子的手依然离她有三尺远，与他四相对时，就被双儿的话吵醒了：“你也不嫁人？”

　　“嫁人？”双儿猛地反应过来，像林止这种情况，想必是没人要了，这可恶的封建社会！她自己可是想嫁人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嘛，既然又活一世，当然要活够本。

　　“是啊，嫁人。”

　　“嫁了人也可以跟着你啊。”你快说不要我跟，赶紧放我自由。双儿有些心不在焉，连接下来的思路都乱了。

　　林止想了想：“也对。那你就永远跟着我吧。”

　　“咳咳咳……”双儿呛得一张圆脸通红……心里懊悔得要死。不行，像林止这类富家小姐，一定习惯了有人伺候，得赶紧培养个合适的接班人，我要去过我的悠哉日子。

　　“梨汁呛进鼻腔，快喝水清清。左边高立柜里有新的茶杯，没人用过。”

　　“好呢。”双儿答应着，心中稍感温暖，还好这位小姐记得她有洁癖的毛病。咦……等等，看着手中的兰花茶具，双儿诧异道：“姑娘，您怎么知道？”

　　“猜的。给我倒一杯。”

　　“猜的？”双儿一脸懵逼，您老当我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