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重生）》木丁白

8、林氏

　　茶杯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事情让双儿目瞪口呆。

　　这位据说来京三年一直住在寿康伯府的林姑娘，却对厉王府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更不消说迷路。不知道的，还以为厉王府才是她的家。王府下人们无不夸她聪慧记性好，只用开口问问就知府中所有布局了，哪里有口老枯井都知道。

　　别人傻，双儿又不傻，何况林止又没刻意瞒着自己，连个样子都懒得装。

　　主子太聪明怎么办，主子忒古怪怎么办，主子好恐怖怎么办。

　　双儿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怎么开口求走。

　　她脑子里只是存在这个念头而已，还没开始行动呢，就怀疑林止猜到她的打算了。有意无意的总是在背后盯着她看，瞪得她背心发寒，即使谈点琐事也觉得林止话里有话。

　　昨晚歇夜时，双儿刚帮林止铺好床，就听她自言自语：逃奴，京郊一带无法立足，外面活不下去，何况要不了多久就得乱上一阵，有天灾也有人祸……

　　双儿紧张得都不敢呼吸了，装着听不懂的样子龟缩挪出屋，闷头躲在被子里才敢大口喘气儿。越想越憋屈，我一大女人到底怕她啥，放在后世，不就是高中生么？

　　突然灵光骤现，一激动差点落下床去，刚刚冒出的念头差点把双儿自个儿给吓着。

　　不会吧？或许真的是？怎么可能？哎哟，或许还真的可能！不然她咋知道那么多事？又不是半仙神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落水之后？

　　脑子里交替出现各种怀疑，弄得她一宿没睡好，在床上反复烙大饼。如果林姑娘当真是重生，那将会是很恐怖的事情。双儿思忖这姑娘已然经历了那么多事，估计后面是没个善终后再重生的，这类女子多半人性都扭曲了，不知能干出些啥事儿来。

　　重生啊！这并非是看故事，真轮着自己身边来个阴戳戳的重生之人，特别是林姑娘这只行走着的悲剧，是非常可怕的“大项目”，绝非什么好事。

　　瞧着林止的手段，双儿在心里替萧府那一家子悄悄默了个哀。

　　同时，双儿深思熟虑后自愿充当一回良师益友，争取把林姑娘或许扭曲的灵魂给救赎出来。唯有这样，她才有出头之日。为自由而努力吧，至少现在没有老东西要捉她当小妾。这两天也琢磨出来了，眼前就特么只有这一条可走！

　　帮她报了仇，我才能熬出头。双儿：我在积德，我在积德，我在积德……若有来世，请让我含着金钥匙降生。

　　第三日清晨，她二人刚用过早膳不久，双儿正打着饱嗝揉肚子，“咚咚咚”一个长腿婢女急慌慌从外面跑进来。

　　说道：“林医女，郡主今日频繁吐奶，很是严重。娘娘请您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病症。”昨天夜里宫里来了三个传旨的内侍，府中刚出生的女婴已被赐封为恩和郡主，这是大荣朝有史以为第一个不足百日就封爵的孩子。

　　皇帝不知是心大还是故意的，也不怕人家早产出来的小婴儿给折了福。

　　“好，我去看看。”林止起身，让双儿把她的药箱提上。

　　双儿赶紧从桌上抱起那个新做的原木大箱子跟在林止屁股后面，三人火急火燎。

　　林止怎能不急，一是因为孩子，二是因为庄棽。马上就是三日之期，庄棽明日就要被捉上堂，厉王妃昨日已醒，但是失血过多太虚弱全无精神，迟迟没有召见她。她也不好总是守在孩子身边转悠，尽管知道孩子会出现剧烈吐奶的现象。小儿属哑科，不到严重地步，侍候的下人是不会察觉到的。

　　何况小郡主未足月，有什么没发育妥当本极有可能。俗话说肚里一日胜过外面一旬，早产儿普遍不好将养。若说上一世林止还有什么忽略的地方，这一世定不会了。

　　箱子里没别的，全是温治的成药，这些天厉王妃没寻她，她也没闲着，早早的已准备好。为了像前世一样救这孩子，林止忍着恶心一次又一次出入周远季的药房。那副想扎烂的面孔看得久了，便也不容易作呕。

　　一切，都不能急，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伯曾说过很多次。

　　“辛苦了，林姑娘。”这是厉王妃第一次对林止道谢，她是一个不善言词的妇人，一生都在丈夫的光环和保护之下。今年同时丧夫丧子，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翻煎心之痛，若不是有肚子里意外怀上的这个孩子，她恐怕也跟着去了。在鬼门关打一转，两日了，既使有林止的医术在，脸色依然不好，很是灰败。

　　“娘娘慈善，林止当谢娘娘救命之恩。”

　　厉王妃了然，知道林医女语中暗指那个道士。按理，她应该为人家出了这口恶气。可惜她并不知道具体缘由，当时的状况刘稳婆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府管事邱八倒是去查过林止的背景，得知道士是从寿康伯府把林止接出来的，这就有些复杂了。

　　原来她是杨州名商林氏之女，其曾祖父很得先皇看重，首屈一指的大皇商身份于林氏来说已算不得什么恩典，先皇甚至曾为林家的船舶生意调整过国策。丝绸、瓷器、石料、乃至冶铁，都在林氏涉猎的范围之内。

　　可惜花无百日红，一朝君子一朝臣，当今圣上手段霹雳，让林氏败落得太迅猛了些。这才短短二十年不到，缩水了二十倍不止。好在林氏家主也知大势已去，后面这十年行得很稳健，不再求大财只求大安。除了京中的破落户寿康伯府，再无交好的权贵，渐渐淡出了朝堂视线。

　　虽不再富可敌国，敌座富庶小县也是担得起的。

　　谁知道，三年前，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没了，消失了，世上再无璀璨一时的扬州林家。当中的蹊跷不兔让人唏嘘，很多人听说后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林家让皇帝老儿逼得遁逃海外了。毕竟林家到底有多少财力，谁也说不清楚。直到林氏远亲寿康伯府的三儿子从广东带回装有两位主事人的冰棺，世人这才信了真。

　　林家两位太太见到夫君遗体立时就厥了过去，当天晚上便服毒殉了夫。可是不知怎地又着了火，把个百年老宅烧得一干二净。

　　厉王妃现在还记得贾荷来自杨州的外甥女讲起当日情景时的惊骇，说那火光惊天呀，大得整个扬州东城都一片通红，雨水都泼不熄，诡异得很呢。

　　世人都知林氏没了，只剩一个小孤女，寄养在承受过林氏大恩惠的破落户寿康伯府中，长得甚是美艳。只是被娇养得脾气古怪桀骜，无半点闺秀该有的德行。世人这时方知，林氏当真败得彻底，瞧瞧这末代女儿。

　　于是便有了如此言论：果然是商户啊！再是辉煌，也是逐利寡义的商。

　　在林孤女没闹出丑闻之前，京中人都快忘记她这么个人了。

　　唉……厉王妃暗暗叹了一口气。

　　闹出来后，舆论一边倒的同情寿康伯府，道萧家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也不怕府中姑娘被殃及闺誉，这恩情啥时候还得完呐，还要几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跟着还，真是造孽。

　　造孽？厉王妃看着面前的林止，总得觉跟传言对不上号。

　　但是邱八查来林止名声不佳是真，曾上西岭雪山拜圣手罗为师的事也有可能是真，名声好否并不是王府关心的事，邱八自然没有兴趣去计较。所以那道士和寿康伯府，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细查。

　　林止说完，也没期盼厉王妃此时表什么态，便做起自己的事情。

　　仔细观察恩和郡主的气色，小小的一个，跟狸猫一样。下巴和嘴唇周围隐约起了几颗小湿疹，显见是让奶汁给泡的，吐得确实很频繁。

　　她吩咐下人把地龙烧大一些，待好了，就让奶妈把襁褓拆开，凑近逐寸逐寸检查。完毕之后，附耳在郡主的口鼻处细听呼吸，然后下移至胸腔……

　　双儿暗自摇头，怪说古代的婴儿死亡率高，要是有个听诊器得省多少事儿。

　　林止听完前面，轻轻将小郡主抱在怀里翻了一个面，那娴熟手法让生育过孩子的厉王妃奶妈等人颇为吃惊。

　　“劳烦把被子折起来铺平。”林止朝奶妈说道。

　　两个奶妈手脚很麻利，一转眼的功夫就铺好。林止把小郡主四肢趴在软被上，温柔地抚了抚她小脊背，孩子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呻唤。

　　“林姑娘，恩和喜欢你。”厉王妃眼中泛湿，女儿异常羸弱，比两个哥哥差远了。仅刚降生时哭过一会子，这两天都不怎么出音，似是没几分多余的力气来哭。

　　“民女只让恩和郡主趴这一小会儿，过些时日才能每日趴十来息时间，往后逐日增加。”林止说着，将耳朵紧紧贴在孩子的背上，仔细聆听……

　　双儿又操闲心：没有听诊器真的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