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重生）》木丁白

9、扭曲

　　双儿又操闲心：没有听诊器真的好麻烦。

　　厉王妃身边的贾妈妈不由说道：“林姑娘，这也能听诊？跟娘娘怀胎时是一样？”

　　林止点头：“能的，断诊是否精确，取决于医师的医术。经验老道的医师可以通过轻捧起孕妇的腹部，从身背处听胎儿的心跳，孩子亦一样。”

　　“哦，林……”

　　林止抬手阻止贾妈妈再说话，眉头一皱，她又听到了恩和郡主心房里的杂音，似是比前世更强一些。

　　厉王妃见林止神色不对，心猛地一拧。

　　又过了一半刻钟，终于听到林止说话。

　　“禀娘娘，郡主没有大碍。我马上开方，让奶妈吃了奶郡主。还有，屋子里时常要通风，每日一次给郡主泡药浴，满月后改为两日一次。若是郡主喜欢，可以让她在水中游一游。”如此一来，应该不会再有问题。前世小郡主长到了十岁，活泼乱跳的甚是可爱。

　　厉王妃稍稍把心放下，她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游水这事还从未听说过，神医罗的传人当真与旁医有别。

　　问道：“林姑娘，郡主吐奶的原因是？”

　　两个年轻俊俏的奶妈顿时战战兢兢，她们说过不下百次，真没乱进过吃食。可是，娘娘好像还是怀疑她们。

　　林止回道：“心胸处有暗疾。”

　　“啊？这！”厉王妃又紧张起来。

　　“娘娘，您信我，真的无碍，待十个月之后再看，兴许就自愈了。现在奶妈喂奶的时候稍慢些，郡主吸三十来口就拍拍后背，让郡主打个嗝再继续。吃完之后，竖立半个时辰再放郡主躺下，吐奶的情况便会有所缓解。”

　　“可记住了？”厉王妃问两个奶妈。她实则并没真的放下心，这话像是在对自己说。

　　奶妈们忙点头，悄悄望了一眼林止，心下暗赞：多亏有神医弟子在，还了她们清白。

　　“娘娘，民女有一事相求。”

　　厉王妃眼里涌出笑意，和蔼地朝林止点了点头。

　　“前日，有一位仗义出手的壮士……”林止将庄棽的事情讲了。

　　厉王妃示意贾妈妈唤邱八进来，林止知道，这事解决了。

　　邱八听说后心下马上有了主意。娘娘最怕欠人恩情，林医女有所求真是求之不得。他打算今日就去枫林村打听庄棽，王府正缺人手，按排个王府护卫的差使给他，一举两得。

　　众人都离开之后，厉王妃抱回孩子，轻轻抚着恩和郡主的小脸，低声道：“为娘对不起你……若是能让你晚出来两个月……”说着说着开始低声抽泣：“那天杀的……娘没用，娘没用啊……”

　　厉王妃将头埋在被子里痛苦呜咽，肩膀不停耸动，愤怒中夹杂的绝望让她心如死灰，只敢在心中咒骂刚愎自用的昏帝，咒骂不开眼的老天。

　　林止走到院外，似想起了什么，对送她的王妃贴身婢女露儿说道：“劝劝娘娘，事到如今，别的也不能想了，自个儿的身子和小郡主平安长大要紧。”

　　露儿下意识点头，突然抬头看向林止，神情有些古怪。回去向娘娘如实禀报，厉王妃呆怔了许久，又让人把邱八再次唤进来，让其仔细查寿康伯府，查林家。她不相信，这样一个秀外惠中的女子，怎会是外面传言的那般不堪。

　　邱八闷头想了想，跟娘娘对视的时候，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个讯息——林医女不会有问题。

　　若是厉王还活着，尚有可能来几个居心叵测之人混进府中，可是如今府里这光景，除了仰息皇恩而活，还能有何作为，谁会有那闲心谋算他们。宫里那位，心头大患已除，正是拿厉王府给天下人彰显恩德的时候。一只壮年老虎怎会再去对付一只剪了翅膀的弱鹰。

　　前世林止并没有对厉王妃说这句话，前世的她这三年都沉沦在家灭之痛里不得自拔，一心求着寿康伯府为她林家寻灭家的仇人。杨氏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她去哪就去哪，被陷害被污蔑再是气愤，只要杨氏说一句安慰话，她立时就抛到了脑后。

　　她是被噩耗惊得失了心智，如果她当时有心智的话。

　　她认为，就算父亲和大伯突遇暴风沉船是意外，扬州林府的大火绝不是意外，一定是生意场上的敌人作下的，不然家财不会被拿着假借据的奸商们哄抢一空。轰抢一空都不够，还有五六家没抢到财物又没瓜分到地盘的竟然扬言要管她要，多亏了寿康伯世子周旋才熄了事。

　　真是“多亏”，怎能想到凶手就是身边这萧家一帮子，是她日日讨好自以为是的大依靠。前世自己那时到底有多傻，有多懒，有多痴，才会被蒙蔽双眼……

　　还有周远季……萧家说扬州林家的大火是天灾，她不信。而周远季调查后说，她竟就信了。

　　可笑！“啪——”林止突然伸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传来灼痛，她心里才稍稍好过一点。不能想，一想就要疯。

　　双儿心猛地捂住心脏，“扑通扑通”真像是听到了跳动的声音。看看，看看，这绝对是心性扭曲后的样子，吓死个人了。

　　厉王妃看着邱八匆匆而去的身影，禁不住又叹一声。

　　贾妈妈听得娘娘愁肠百结，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我瞧着寿康伯府的长孙女在护国公府上许是很得脸，萧家未出阁的三个姑娘也并没听到诽言乱语。”

　　“哦？荷娘你也只比我早进京小半月，怎知萧家嫁到护国公府的女儿得脸？”

　　贾妈妈就唤来大丫鬟露儿，道：“露儿今早接到一张拜贴，是护国公大太太遣人送来的。”语罢摇了摇头：“咱们王爷在世时与护国公可是死对头。”

　　厉王妃明白了，冷笑道：“嘁，她这是不屑拿厉王府当对手了吗。给我撕了去，撕了扔他刘府大门口去。”

　　贾妈妈抚额：“我的娘娘啊，您怎地还看不出这其中的关窍，哪里是她想来，是她的次媳萧二奶奶想来见林医女呐。”

　　厉王妃一滞，恍然大悟，认同贾妈妈的话：“萧家长孙女这也太得脸了吧？”

　　哪里有被林姑娘连累到。

　　贾妈妈催促：“娘娘，是允还是不允？”

　　“且放着，林姑娘这事很复杂，等邱八查探清楚回来再议。”

　　........

　　寿康伯萧府，杨氏专设的念佛小屋内，萧世子正在跟母亲汇报这两天的消息。

　　“什么？那贱丫头真进了厉王府？还给厉王妃顺利接产？”杨氏的禅珠也不数了，离开椅子冲到了萧二老爷的鼻跟前。

　　“是啊，玄清道长刚刚就在外面，追着我们要银子，儿子好不容易才打发走。”萧世子脸色首次显出惶急。

　　前日在东城门闹那么大一场，萧府当然也听说了，林止有几斤几两他们心里怎能没数，还以为她定是会弄得一尸两命有去无回，正好少了担忧。蜀中神医罗有十五六年没出世，听说还死了，谁都敢说是他的弟子，京中打着这副大招牌招摇撞骗的庸医哪年不闹出几个来，有人会当了真才怪。

　　林家两房就拢共这么一个女儿，听说宠上了天。林止刚进萧府时，沐浴用的是十两银子一小块的兰香胰，怒放斋五两银子一小瓶的花露随手赏给下人，连守门的婆子都没落下。

　　杨氏犹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正午，太阳烤得知了都没力气叫唤，林止着一身轻柔飘逸的青蝉翼慢步踏进屋来，额间无一处汗湿。低头一看，那鞋面竟也是同样的丝料。

　　现在想起，杨氏都心颤颤，青蝉翼贵比黄金，可百年不变形变色，夏日吸汗冬日驱寒，真真是能传家的精贵物，她居然随便穿着赶路。

　　蜀地蓉灿楼的斜纹彩锦，这是例来被列为贡品的稀罕锦料，宫中得宠的妃嫔都没几匹，她在冬日里居然偷偷当里衣穿在亵衣外……

　　更可气的是，她连银子怎么花都不知道，哪一点像商户家的子女，可不是宠上天了吗。

　　如果她当真热爱医术，林二夫妇找个郎中骗说是神医罗去讨女儿欢心，也不无可能。送小小年纪的宝贝疙瘩进蜀地那长年积雪的山上苦修？真真笑死人也。

　　就算林家在成都城设有分舵，萧家也不信，若是真的，他们那萧姓就倒着写。

　　现在可能真要倒着写了，林止成了厉王府的恩人，紫洪观又来要银子……萧家说出去的话可以食回去，吃进嘴里的东西可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萧二老爷沉声道：“娘，唯今只有先稳住玄清道长，咱们出些人手配合他，一起想办法把林丫头先弄出来要紧。楚儿那边已经打点好了，配合好的话，捅不出什么大乱子。”

　　杨氏想了想：“厉王府，应该不足为惧了吧？”

　　萧二老爷点头，“拔了牙剪了爪剔了尾的老虎不如猫，但是，它还能咆哮，不可明面上来，只能偷偷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