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开》桂花糕

16、一辆破自行车

　　两个人，一辆破自行车，一曲乡间小路。

　　『你们，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晚，太阳都快下山了』南星有些生气，脸涨得红红的，但嘴里却有条不紊，带劲的嚼着什么，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等不及二位了，我都快饿死了』手里还握着一油滋滋的鸡腿。
　　格桑翻了个白眼什么话也没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下坡，车就爆胎了』訾翎也累极，懒得说太多。
　　『这么长的时间，不会是一路推着来的吧？』一旁的尹天枢瞧着他们的狼狈模样嘴角竟勾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而若换作平时的他，断然是不会如此。如今他显得越发随意，脸上总是带着垮垮的笑容『你们两个的运气真是好！』他还略有深意的瞥了眼訾翎。

　　南星冷眼扫过尹天枢，递了两串鸡翅给他们『讲件趣事给你们乐乐。今天烧烤别人都烤鸡翅鸡腿，居然有人饥不择食把衣服都能烤了，哈哈哈』
　　『谁啊？』格桑接过烤翅，兀自吃起来。
　　一旁的尹天枢，脸色倏地变得难看，刚才的那个笑容竟僵硬的凝固在脸上，手指不停扯着南星的衣袖『呵呵——哼，哼，别听她乱说，别说了』
　　『衣服好吃吗』訾翎回了个坏坏的笑容望向尹天枢。
　　『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请你吃啊！要吃吗？』尹天枢也不甘示弱。
　　『算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你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我们都是兄弟，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不用与我客气』
　　『噢？』訾翎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今天小弟推了一路的自行车身心俱疲，作为大哥的你肯定不会忍心看着小弟再受一次苦吧！那个推回去的事就有劳大哥多费心了。噢——！对了！大哥真是疼惜小弟。想必刚才大哥的那番话也就是这个意思吧！』说完，訾翎狠咬了口鸡翅。
　　尹天枢脸上那一贯和煦春风般的招牌笑容越发难看，隐隐的让看得人生出寒意。

　　格桑和南星总算见识了訾翎的恶毒，法律系的訾翎果然不好惹，竟会让出了名好脾气的尹天枢露出这样的表情。

　　天边渐渐泛起了玫瑰红，太阳倦倦地浮在淡淡的霞光之中，伴着这样疏懒的落日余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返航了。只是队伍的最后，一人一车，摇摇晃晃，他凝望着远处那支绵长的队伍，温和的脸上竟显出了难得的不舍和眷恋。

　　前方的路苍白而悠长，怎地也望不到尽头，不远处一抹熟悉的浅蓝突然跃进眼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笑居然会产生幻觉。

　　『尹天枢！』

　　一把甜美的嗓音，亦让他分不清那声音到底是响在耳际，还是心头？
　　直到她走近，他才整理好了心绪。
　　温和的笑意又一次浮现，在南星眼里那张笑颜却是深深刺痛她心的假面

　　『一起走吧！』

　　南星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的陪着他往前走。而事实上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前一刻她还在担心，担心他会不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她要不要回答他，要怎么回答，要不要说实话，她开始希望他记得那夜该多好！如果他还记得自己的表白，那么也许就不会为此刻而犹疑不决了吧！

　　索性他什么也没问，他亦不想让她为难，也许确切的说是不想为难自己。
　　他其实早已知道她的心事，不用格桑的那番婉言提醒。他本是个玲珑的人，岂会没有察觉，只是世事无常，她亦不是自己的初见，他的心里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但不想点破，只怕今后连朋友也做不成，说来他还是自私。

　　静默的小路，昏黄的斑斑日光下，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伴着自行车吱嘎吱嘎的响声，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格桑就是不明白明明他们也是和大家同时出发的，现在他们居然又一次悲惨地掉队了。抬眼望向天空，夜色就像是慢慢晕开的墨，渐渐渲染了这片天空。幸亏两人那时早已进入了市区，华灯初上的街道不似平时那样喧闹，隐隐透着寂寥，夜风也像极了山野里的狂风猛烈又阴冷。

　　『咳——咳咳』听来好像压抑了很久，他只觉得喉咙口火燎难耐，却又竭力让自己少发出声响，生怕身旁的人担心。

　　格桑那时却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车越行越慢，扯着他深蓝色羽绒夹克的手感觉那人的身体犹在发抖。又是一阵风，猛烈得让人无法呼吸，似一把把冰冷锋利的刀掠过脸颊，割的人脸上硬硬得生疼。格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车子就剧烈的向一方倾斜，『嘭』车子毫不迟疑得重重的摔在了硬冷的水泥路上。

　　晕黄的路灯下，映着水泥路一片惨烈的雪白，格桑手掌上淡淡的擦痕清晰可见，訾翎左膝盖重重跪在了地上，厚厚的牛仔裤竟擦出了洞。他慢慢站起来，但脸上那抹一闪而过吃痛表情却还是被格桑一览无余。

　　『很疼吗？有没有伤到骨头？』格桑关切的蹲下身子，想检查他的伤口。
　　『没事的』他连忙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好像故意遮掩着什么不想让她看到。
　　他反而神情紧张的注视着格桑的双手『你呢？手怎么样？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受伤吗？』
　　『没有了，别担心我，我全身包得像个粽子，能受伤才怪哩』
　　『咳——咳咳』
　　『你怎么了？』
　　『小感冒，没事的』他的眸子在这样晕黄的夜色里显得越发黑亮。
　　而他早已苍白的脸却隐在幽秘的阴影里，隐藏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疼痛。

　　他们推着车子，格桑觉得訾翎走得极缓慢，每一步似乎都需要花很大的气力，这样的寒冷的夜里，他的额上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格桑，你讨厌我吗？』
　　格桑不知他的用意，『老实说，曾经极度厌恶你。不过后来发现你还不坏』
　　他听了只是浅浅的笑着。
　　『火车上看到的你….』
　　还没等她说完『你一定很厌恶吧，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那个样子』淡淡的口吻，悠悠的出口，像是一缕轻烟渐渐弥散入深深的夜里。他亦像是对着空气独自诉说，他略仰起头，眼神空洞茫然地盯着墨色的夜空，不经意间，流水般的忧伤滑出了眼底。格桑定定地立在身旁，心头也不禁沉重起来。

　　他，到底曾经有过什么样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