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花开》桂花糕

24、须臾之间

　　外人看来的一须臾，在格桑和另一位当事人看来却长久的足够打量对方，格桑眼中的她，纤细匀称的身形，即使在冬天都是那样玲珑有致，她从没见过谁穿白衣能像她那样合适。不提她魔鬼般的身材，就凭着那样姣好的样貌，这样貌美的少女，又有谁真能抵挡她的诱惑？若只是样貌，格桑早已输得不能再输了，她甚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与她一决高下的。
　　美少女淡淡的眼波上下扩散，努力想发现对面那个女子的特别之处，除了那双眼睛，其他并没有什么彩？这样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为什么他要如此关注？黛眉渐渐漾起了波涛，可嘴角却突然开出了笑花，礼貌却带着些许自嘲。

　　『你是……？』格桑的母亲。一脸疑惑。思索着家中亲戚，绞尽脑汁也无从记得。可哪来的陌生少女？
　　『阿姨好，家母听护士说隔壁的奶奶得了重症，让我给奶奶送些燕窝粥，她说太多了自己怕是会浪费，我刚到这里看没人照料，就擅自主张了。』说着，声音渐轻，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一双弯目，怕是能晃出水来。
　　『这么照顾，哪里还会责怪？这么漂亮的女孩哪有人忍心责怪？好孩子。替我谢谢你母亲。』格桑母亲疑惑稍退，满脸慈祥，『你母亲住在隔壁？』
　　少女恢复常态『是。不过，并非重病，是旧疾，她只是单纯喜欢那个病房。』
　　只是单听她说燕窝粥可以随便送人，已知她家境很好，没想到她母亲竟可以随意挑选病房，可见不是一般富贵。

　　格桑见她言谈举止竟与上次在餐馆里见到的截然不同，心下虽疑惑，骄横的性子怎么说改就改，但面上不再存敌意。

　　弟弟梓桑脸上的笑容从没停过，刚刚的一瞬在他眼里也极为长久，少女走后他脑海里仍萦绕着她的美丽双瞳，他单纯地以为她对他的友善，自作多情却并不愿意相信只是自己的妄加想象，同一个角度看过去看到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因为这份错觉让他后来还认清了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少女离开后，他脸上还是露出了可疑的绯红。

　　格桑嘲笑得看着面前像极少女怀春般的傻弟弟，有些错愕，难道大家都喜欢这样的尤物？眉头紧蹙迅速闪过一丝厌恶。不希望梓桑对她有什么憧憬，她可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沾染的角色。少年白皙的肤色染上了红晕，像是天边粉色的云彩，只是眼睛显得过分明亮，像是耀阳下的波光粼粼，格桑盯着梓桑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让她怎么说呢？

　　格桑父亲回来后，母亲和他说了这事。父亲对那对母女大有好感，决定看望。格桑并没有参与，她想留下来陪奶奶。看着病床上，无法正常言语的奶奶，格桑不想让她觉得孤单。已经很久都没有和老人独处。

　　格桑抚摸着老人松树皮一样苍老的手背，经脉像沟壑一样凸出，细密的针眼，让人不敢多看。摸着那样的手，想到小时候，也是这样一双手，在老屋的院子里那张竹编躺椅上，一边轻敲着自己的背一边轻摇着蒲扇，虽是盛夏却不曾感到炎热，那双手像总是不知疲倦，直到自己在软软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多么想回到过去，忍不住，还是忍不住，捧着脸，手缝中感到潮湿，几滴冰凉滑过老人的手背，老人的手轻轻颤抖，用力回握着格桑的手。

　　格桑擦干眼泪，竭力镇静，『奶奶，你醒了』
　　老人睁开浑浊的眼，慈祥的看向格桑，嘴唇来回翕合，像是在说什么，格桑凑近老人的唇，湿热的气息贴在脸上，『不要哭，我喜欢听你的笑声』
　　『奶奶，不要离开我』格桑扑进白得有些刺眼的被铺，背上突然有人轻轻摩挲着，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

　　虽然手术成功，但手术引起的并发症也许更致命，年迈的老人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磨？格桑知道父亲不是个轻易落泪的人，说什么会好转，说什么奶奶病好了一家人出去旅游……都是骗人的谎话，为了奇迹而设计的谎话，医生总是会给人希望，即使希望渺茫，他们还是会想出什么成功率来鼓励家属和病人，日渐虚弱的老人，并没有出现所谓的奇迹，眼睛越来越浑浊，醒着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格桑只是单纯得不想失去，即使知道这种想法很蠢，最后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她总是希望保留或者停留在某一段回忆中，希望自己只是活在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一场梦过后，一切会重新开始。一切后悔可以重新来过。多么奢侈的想法。

　　『你说巧不巧？我们和他们家真是有缘！』母亲回来后连番感叹，格桑望着他们不明就里。『姐，原来今天来照看奶奶的女孩是主任医师的女儿，住隔壁病房的是她太太，而这家医院原来是他太太的父亲开的』
　　『啊！』格桑微张嘴，慢慢发出这样一个音，表示自己也觉得惊讶，但她早就料到应该是厉害的背景，但没想到会和主治医生有关，他们是父女？真是没看出丝毫的相似之处。
　　『姐，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看不出吗？我在惊讶！别猜测我的想法』
　　『你不会是在羡慕吧？』梓桑一副欠扁的样子望着格桑喜笑颜开。
　　『对。我在嫉妒她。没想到为了她，我亲爱的弟弟居然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你姐姐哪用的着羡慕别人？哼。别小看你姐』格桑冲梓桑歪着头低语。

　　『好了，你们俩出去溜达溜达吧！别老呆在病房里。过会儿，先回家。晚上把热好的汤带过来』母亲说完，准备帮奶奶擦身。
　　『姐，走吧』格桑拎起了早上就带着的那只口袋，心里渐渐织起了细密的失落。

　　他们刚走出病房，走廊里突然回荡起了银铃般的笑声，能够想象来人是怎样的花枝乱颤。格桑回转过身，瞬间像是被定格，无法动弹，面前的两个人，笑语嫣嫣，男的一手环抱着身侧的少女，外人看来是何等的亲密无间，若是只是误会那世上还有什么不是误会？格桑只是盯着少女身侧的人看，他脸上的确是带着疏懒和宠溺，像极了恋人。格桑顿时血气上涌，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厉害，对方长久以来也许只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才会理会自己，其实他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他们渐渐走近，方思源终于注意到了走廊那头的格桑，刚想上前，却被对方迫不及待的转身惊得不知作何反应。梓桑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姐姐发疯似的奔跑吓得追了上去。

　　格桑转身的瞬间脸上的失望化成了笑意，梓桑看到她那样的笑容，只觉得头皮发麻，跟在后面直喊着『姐，等等我』
　　格桑没有理会，还是那样笑着，一见手里仍拎着那袋东西，一气之下，随手扔进了临近的垃圾桶。

　　正门口，一道人影突然回转过身，对擦身而过的女子像是非常熟悉，狭长的眼里透着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